岚祁爰听不出大些深理，只是懂了最后一句。

    那个岚拓，本就是在捣鬼！

    “爰爰，厝宗世子贵为十三岚王，你言语可不能再这般胡闹。”

    “知道了知道了。”岚祁爰笑意充盈，还沉浸在“真相大白”的喜悦中。

    祁珠儿望着她这般，不知该如何解释。

    岚祁爰少经风雨，一时定是理解不了那些权势政治。

    祁珠儿打理家族生意，虽是离京一年方才回来，但京中风云暗流涌动，可是好些年前就在酝酿了。

    她对岚拓只听闻于流言间，也不信有金宗医术治不好的疯癫。如今去动瞿家，莫不就是逼着瞿家站位，做于其他家看。

    这背后没有厝宗府默许，一个王爷翻不了岚州的天。祁族虽与厝宗府渊源甚广，但族内三位圣女，已有两位嫁入泰宗府，真要站队，也站不到厝宗府去。

    “爰爰，若非必要，还是少些与那位岚王接触。”

    “岚拓？”

    “是。”既然如今妹妹未嫁，还是少些与那位岚拓接触是好。

    可岚祁爰皱眉不解：“可是父亲叮嘱过我，与他多些联络。”

    “父亲？”

    “是啊。”

    祁珠儿面色震荡开来，一时惊色满心头，猜不透父亲祁之河的心思。

    难道…

    “父亲嘱你做这件事，可是多久了？”

    岚祁爰脸色黯然：“一月有余了。”

    她惊呼出口：“父亲已经决定把你…”

    “姐姐，我不想听。”岚祁爰坐下身去，低头郁闷在纸面刻划。杂乱无绪的墨痕，便是她此刻的心。

    ……

    下午时，菜市口半空行来官家云舟，大批仪同府金将押下瞿乐萧来。

    金将疏开场间看客，直将刑场围了一个大圈。有官家的术人在此立阵，晦涩的阵符飘荡半空。

    雷术惊诧：“雷纹阵！官家好大的手笔！”

    “守卫这般严防，怕是瞿家这法场不好劫下。”

    风雷二者发完话，四顾张望，并没有发现瞿家来人，也并无其他宗府人士。是瞿家没有搬到救兵，还是那些救兵在等时机？

    风人不知道的是，瞿家劫不了刑场，也没胆子劫刑场。

    时间流逝而去，岚拓未发一语。只是望着那遮蔽整个刑场的雷纹阵，一时鼓起了眉头。这法阵不在行刑的例条之内，看来是其他宗府的手笔。

    岚州幕前幕后人等的，就是一具尸体。

    岚拓同样也在等这一具尸体，但不是现在。他也要等的，是那位来劫法场的蛊人。

    他不担心蛊人来劫法场，反而担心他劫不了这法场。而岚拓几经回首，终是见了那位蛊人。正面带笑意，朝着他走来。

    ……

    祁珠儿与岚祁爰同行，再访瞿府。

    按岚祁爰所想，岚拓私下做的事她不知晓，也不能复现。但已知他做过的事中，唯有二次大闹瞿家宗祠一事，她没有参与。

    她确信问题就出在这里。

    把先前一行事与祁珠儿通说一遍，她也察觉到疑点就在瞿家。那十三王岚拓几番光顾瞿府，又以一间被烧成飞灰的店铺定罪瞿乐萧，不是施压瞿家站队，便真是这位王爷疯了。

    但她陪同来此，更多是因为祁之河的态度。若妹妹接触岚拓是父亲默许甚至嘱咐，那祁家今后在京中的站位，可是一下混浊不清了。

    她猜不透父亲的心意，但可以查探这位岚王再做些什么。

    祁珠儿问：“那三只指傀，真是从瞿府铺子搜出？”

    “嗯，我亲眼所见。只是那三只蛊妖，都被他烧成灰了。”

    “既要查案，他为何又不留证？指傀虽险，但不过几两妖虫，捉了用魂木困住便是。”

    岚祁爰在舟上摇头，此行离瞿府已是不远。

    她想起岚祁爰刚刚的话，又疑：“那夜放蛊人是伏法他手中，尸首又被仪同府送往了瞿府？”

    “他就是这样查到瞿府去的，还骗我说有什么花墨香的千金！”

    “既然仪同府调出了尸首籍贯，又送往了瞿府，又为何不盘问瞿家？”

    岚祁爰摇头。

    祁珠儿自话：“仪同府查出了籍贯，却不知那夜死的人正是指傀放蛊者，说明十三王拿走了死者身上的关键证物。而十三王带着你夜访瞿府，一来只是诈你禁闭，二来是他早早知晓放蛊人出自瞿家。”

    岚祁爰点点头。

    “他就是这么混蛋，但放蛊人出自瞿府一事，他的确没有骗我。”

    “既在死者身上留了回香，又以引路蝶寻踪，说明他心思细腻，早有谋算。”

    “他心眼儿可深了。”

    祁珠儿望一眼岚祁爰，接着道：“既然他又到西城木巷，说明那夜从放蛊人寻得的证物，线索正是指向那里。若我猜得不错，那证物定是置放指傀的席魂木品。”

    “我不清楚，他都没给我瞧过。”

    “席魂木多用于棺木祭祀，西城此店虽几十余，但若是精于此道的匠人，便可从雕纹就可分辨木品出自谁家。他便是以此为线，一路查过了瞿家五家木铺，才查出那三只指傀。”

    岚祁爰郑重点头：“那蛊人也藏在那里，我还与他较量了几番，是水木御灵人。”

    祁珠儿嘀咕了水木二字好些会儿，才轻笑道：“这么说来，蛊人主使不是瞿府，便也与他家脱不了干系。”

    “什么？难道…难道他真没有冤枉人？”这祁珠儿一通梳理，反而显得岚拓更加有理有据了。但岚祁爰身在其中，都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祁珠儿却是皱竖眉摇头：“不，他若是真是为了公道，就该早早将证物交于仪同府示众。若是施压瞿家，有了证物也有一个名义。但火烧指傀、大闹瞿府、又隐下席魂木品，只可说明，他还有第三件事要做。”

    岚祁爰回首着急问：“是什么？”

    “不知。”

    剩下的事，就要去瞿府才能知晓了。岚拓定是在那里，知晓了一些其他信息。

    而祁珠儿重点关注的，就有所谓瞿家卷宗宗籍。

    “你说他查案途中的转折，便是那本卷宗上。”

    岚祁爰从储物带唤出一本厚厚的卷宗，捧到了祁珠儿身前：“就这个！我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瞿家都是金木御灵人！”

    祁珠儿随意翻了些，便没有继续。

    “傻瓜，瞿氏百年匠族，自然是金木人。”

    “我当时也是这样与他说的，他反口问我瞿家一百七十年来，能一生一个准，全是金木匠人吗？而且姐姐，你不觉得这瞿氏一百七十年来的族谱，可是单薄了些？”

    祁珠儿有一些失神，淡淡摇头道：“岚地金宗皇室，千年来便只有单一灵韵，称纯韵，乃皇族之征。岚宗自古统治岚地，以血脉为尊，正统之风早已刻进岚人骨肉。”

    岚祁爰又开始头疼，一谈起自古以来什么的，她就要像在学堂一般犯困。

    祁珠儿接着道：“但唯有皇族血脉纯正，所孕育男子皆为纯韵。故千年以前男子为尊称岚，女子为辅赐姓，才有今日岚州众多分支外系。正统之风不仅仅传于皇家，也传于民间。京中大族，多有删书以求‘正统’的习俗。”

    祁珠儿没有点明的是，为何岚州祁族数万之众，小女数千，却只出了三位圣女。

    父亲育有她们姊妹二人，却为何她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外人却从不听过她还有一位姐姐。

    岚祁爰，便也是祁家所谓的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