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海洋时代
繁体版

121上船

    平素见人见多了这些常年跑海的海主早就混成了精。看到对方举止间带着股子硬气,倒也不敢太小瞧他。

    那人点点头,微笑着继续问道:“小兄弟,不要为难,我也不是旁人。我姓张,叫张长平。是这几艘船公推出来的领队,当然我们也不会让兄弟们白干的,我们按照周家谈的价格,我们在照样给你一份儿,你看如何?”

    石松亭连忙站起身施礼说:“我尽量让兄弟们加把劲儿,但能不能今天卸完我可不敢保证。”

    这时旁边烧火的小孩儿端了一碗茶水放到那个张长平的面前。

    张长平毫不客气的端起那碗茶水喝了两口,然后放下碗对石松亭说。:“我听小友谈吐斯文,对答有根据可否进过学!”

    石松亭笑了笑着回答道:“上过几天私塾,勉强识得几个字!”

    张海主见年青人答得彬彬有礼,心中愈发感觉诧异,俯身下去,看着对方的眼睛追问道:“既然读过书,怎么不参加科举。就是考不上也可以干些正常的买卖呀。像你这样混迹于码头之上,每天给人给人家扛东西,你不嫌辱没斯文么?”

    年轻稚嫩的脸上终于涌起一缕窘迫,石松亭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没办法,晚辈总得找个活路。我虽然学了一些文章,但是我这个身份是无法参加科举的。要想到商铺里找一个账房的生计是需要做保的,可是同样是我这个身份,找谁给我做保呢?”

    张海主突然间想起了石松亭的身份,长叹一声又端起茶水默默的喝着,粥棚中一时间沉默起来。

    石松亭也看着面前的这个张海主,心里也在想,海主是个泛指,即使说船主,也包含货主。

    福船不算太贵,按大小从三千两银子到一千两上下,可对于这时代普遍月收入一两左右的人来说,就不是小数目,靠积蓄是买不起的。

    大海主船货都是自己的,但有些船主的资本不够,支持装满一船货物,于是除了自己的货物,也要帮别人运输。还有的一些海主纯粹是为了分担风险。找一些别人的货装在船上,挣一些运费抵消一些成本,这样自己的货就是纯利润。

    某某船主发了大财,是力夫们乐此不疲的话题,但某某船主再也没能回来,因此破家的也不少。石松亭这些日子混迹在码头也听多了,听说了很多海主发财或者破产的消息。

    在明朝,小海主合作贸易的风俗非常奇怪,船要是没能回来,船主家里不需要赔偿其他货主,但是这些小海主如果为了某些原因而损失掉货物,则需要赔偿这些货主的,所以那些丢货的小海主经常不敢回家,沦落到海上成为了海盗。

    这时那个张海主,看着石松亭说:“我的船上的账房不干了,你是否想跟我一起跑海?上我的船是有好处的,可以买货份儿,24两银子一份儿,由船上统一给进货,挣的钱大家按份分,而且每人还可以带一定的货物上船,不过这部分货物需要自理,赔了,赚了都算你自己的,怎么样?石老弟是否考虑一下?”

    “如果你想多挣钱,还可以在船上兼着水手的位置,我们的船上现在缺少升帆手,你可以也领一份儿升帆手的银子”

    石松亭心里暗暗的高兴,他这些日子正在琢磨如何不在码头上卖力气呀,正想着怎么上船呢,这机会就来了。但是他对这个张海主一点都不了解,生怕到船上以后出问题便没有答应。

    “哎,不是的,我跟你说,这一般的海船上啊,都有12个升帆手,可这次只有八个所以升帆手的银子,却还是12个人的。12个人的银子便有八个人分,虽然累一些,但是挣钱呢。”

    张海主看似时松亭不为所动的样子,便加大了诱惑。“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我打听过,你家就住在广州,而且是疍家人的头领。我走船才不过两三年是个小船主,我跟你说实话,找你上船只是为了我们以后来往广州的时候不会被人找麻烦。”

    石松婷虽然心里答应了,但他嘴上还是说:“等我把这些货卸下来,趁这个时间也再考虑一下,如果我想上船了,就一定会入份子的!”

    张海主一拍大腿说道:“这样只等你卸完货结完钱,如果份钱不够的话,少多少我借你。像你这样的小伙子不跑海,简直是浪费了你的一身本领。”

    石松亭看张海主误会了,但也没有继续解释。

    由于石松亭安排的十分巧妙,给了这些力棒人充分的休息的时间。石松亭根本不想占有那些由船主提供的大米,熬成的米粥也比较稠,盐加的足,给了他们消耗的体力的充足补充。

    加之这次卸船的人哪里的都有,不像原来只是某一个组织好了的团体,所以卸船的人生怕自己挣得少了,都在自己工作的时段内尽可能的多下一些货物,都比着往下跑,所以12艘船还不到子夜时间便卸的干干净净。

    张海主也没有食言,把给周管家的结算的银钱照样给了石松亭一份儿。石松亭也没有小气把给力棒们的价钱又抬高了一倍,他也明白,他这是一锤子买卖。下次再也不可能有人给他这样的机会了。因为他给力棒们发的这些钱,其中就有周管家的那一份儿。还有码头上管事儿的人,衙役的一份儿,他都没给。都发给了力棒们。索性他就用这些银子买码头上的人心,为以后的疍家族人来找食吃打下一个基础。也给自己增加一些人望。

    石松亭给众人结完银钱之后,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正好他这一趟挣了24两银子和100斤大米,他带人把东西搬回家。

    第二天他便拿着48两银子交给了张海主。

    张海主这时告诉他还可以带五百斤的货物,并告诉他有一天的时间采购货物,三天之后海船就会出发的,他必须提前一天上船。

    可是石松亭没有经验,他把两份份钱交了以后,全身只剩下了一两银子。

    石松亭打算买点什么货物,那就看着办吧,他也好失落呀,早知如此,还不如少交一份分钱,二十五两银子也能买不少货物。

    石松婷这时候心里有些后悔。这是有钱难买早知道。他开始动了借贷银子购置一些货物的想法,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第一次出海,不知道买什么东西,到外面好卖。如果赔了自己这趟不就白干了。所以只能用自己的钱,可是这一两银子我买点儿什么好的,大老远出趟门儿。那没个百八十两银子当本钱赚什么钱呀?拿出一两赚三两回来不够折腾劲儿了。

    不过呢他不怎么着急。他怎么琢磨的,权当散心啦,能挣就赚点儿,不能挣就当外边儿看看景儿,这不挺好吗?

    石松亭就到市场上去转一转,而且这衣食住行船主包了。自己就拿着这一两银子到市场上看看有什么买的,有就买,没有就当转一圈儿了。

    这会儿那市场还没有完全收摊儿。石松亭奔这市场上看一看虽然不如早晨人多货满,现在也是够繁荣的,卖小吃的是最多。等晚上有那不乐意做饭的,这会儿就出来买东西,晚上就一口。

    自己不乐意买吃的。买这么一堆小糕点,那玩意儿怎么卖呀?在这市场的东头有一片鲜艳色彩拉住了他的眼球。他定睛那么一看,嘿。这玩意儿不错呀又不贵就它了。

    石松亭看上什么东西,就是一种橘子,在广州这一带最适种橘子之类的水果,这时候一般橘子已经经都摘完了。这是一种十分晚熟的橘子,非常好吃,但是产量并不大

    石松亭是本乡本土的,知道这种橘子好吃,但这些橘子摘的有些早,皮上还泛着青,不是十分的红。

    这种橘子只有本地人才买。因为这种橘子有一个十分大的缺点,就是这种橘子十分不耐储存,怕挤压,容易坏,所以根本运不到远处去。

    所以买它的人也都是三五十个的买,吃完了再买新的。卖橘子的老板在摊上拿着称给买橘子的人,一秤一秤的卖,石松亭就站在旁边看着卖橘子的老板不出声。

    他看见没有什么人了,才走到前面对老板说:“老板。你这橘子都卖吗?”

    老板顽笑般的回答说:“如果你想都买走,我都卖。”

    石松亭对老板:“我买一两银子的,你看你能给我多少。”

    老板一听:“您这是要往哪里贩运呢?”

    “我打算买些放到海船上去吃。”

    老板一听说:“得了,我直接给你十筐。咱们也就别秤了。”

    石松亭一听便把钱给了老板,老板拿秤秤完银子便对石松婷说:“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这十筐橘子大概有400多斤,不到500斤的样子。您看您的船在哪儿?我派人给您送去。”

    石松亭十分高兴,便谢过了摊主。便带着他买的十筐橘子来到了张海主的海船上,张海主这时不在船上,船上的伙计一看他买了10筐橘子,便乐道:“我说石兄弟,你买的东西也不好放啊,而且咱们要去的地方,那水果多了去了,你这橘子给谁吃啊?”

    石松亭笑着说道:“我买这些橘子是给大家吃的。我头一次上船打算给大家买点儿礼物,但家里又比较贫困,所以给大家买点儿橘子。”

    那伙计说:“那就谢谢你了。船上没有那么多规矩,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儿都会帮一把的。”然后帮着把橘子放到了船上,对他说:“你还是回家赶快跟家里人道别吧,咱们后天就出发了。”

    回到家,石松亭立刻将准备去南洋跑船的事情说于娘亲知晓。

    他清楚娘亲不希望让自己去从事这种在刀头上混饭吃的行业虽然说只要能从南洋回来,那必然是赚的盆满钵满。但是也是有大量的人回不来,从此一去渺无音信,因此措辞尽量轻松委婉。但是在话音落下后,娘亲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无奈和失望交织在一起的神态,凄凉而落寞。

    他不敢直面相对娘亲慢慢地低下头去,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想跟着船到外面去看看,如果挣些钱回来,我就守着娘亲过活。”

    月光透过没有任何遮挡的窗棂,如水一般倾泻在娘亲的脸上,将每一道皱纹里隐藏的失望与不甘都照得分外清晰。他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想到你的一些出海的好处。还有这次出海是大船,张海主也是有丰富经验的,如何如何的安全,唯恐娘亲出言阻拦。

    姚石氏静静地听,从头到尾没有插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询问的言语,连一声咳嗽,一声叹息都没有。母亲的这种无声的控诉,让石松亭的心情更加忐忑了。

    石松亭抬起头,用非常心虚地眼光看向自己的娘亲,他看见娘亲额头的白发被夜风拂动,星星点点倒映着月色。那每一根白发都是为这个家操劳所致,十几年来穿街走巷,进出富贵人家的宅院,赔尽笑脸,就是为了养活他这个孩子,每当他长大一些,娘亲鬓角上的白发便又增多一些。

    “娘亲如果怕我遇到风险,那我明天还是去告诉那张海主我不出洋了。”石松亭心里虽然有所不甘,但是面对沉默的娘亲,还是下定的决心说道。

    姚石氏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才听懂儿子的意思般,慢慢开口说道:“要去,你便去做吧。儿大不由娘,男人没有围着家里转的,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虽然我不希望你当石家人的头领但是那是你外公的意思尽量去争取吧。成了就继续延续石家的责任,如果失败了,咱们也早些卸去这副枷锁。”

    “娘,您这是哪里的话!”石松亭锦娘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顿时心里长出一口气。别扭动的身子靠向娘亲身边挪了挪,涎着脸‘抗议’,“我长得再大,还不都是您的儿子么?您如果觉得我不该做什么,尽管说就是孩儿一定改正。”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像小的时候一样撒娇。我并没有责怪你,咱们疍家人就是水上生、水上亡的命运。你跑海比打鱼还稍微安全一点儿。”

    姚石氏被儿子脸上疲懒的表情逗笑,伸出手来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去吧,娘亲不拦你。咱家毕竟不比从前了,如果你父亲活着,娘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跟人跑到海上去搏命,可是你父亲不在了,你也无法再考科举,没准儿出海还是一条生路。”

    想起了姚家昔日的盛况,她又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叮嘱,“但你一定记住,莫强出头,也莫欺了心。抬头三尺有神明,人做了哪些事情,老天虽然不开口,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会把账一笔记上,最后会报应到你的身上。”

    石松亭望着母亲那些有些迷茫的眼神,向母亲斩钉截铁的保证:“我一定凭着良心做事,绝不做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第二天早晨,姚石氏爱怜的摸摸儿子的头,心中暗自叹息。儿子在不知不觉中居然长得这么高了,自己居然要踮起脚,才能摸到他的头顶。儿子再也不是抱着自己腿撒娇的可爱的样子。

    “娘,娘你怎么又哭了!”看到断线珍珠般的泪水从娘亲脸上滚落,石松亭心里愈发惊慌。半蹲下身子,盯着娘亲的眼睛追问道。

    “没事,没事,娘给你去做饭!”姚石氏赶紧侧转头,用力抹净了眼角。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成为儿子的负担。

    “我来烧火!”

    他看着娘亲的眼泪,知道娘亲不舍得自己走。只好闷闷地蹲在灶前,用火筷子拔开余灰,找到几个埋在灰底下的火引子。

    石家买不起昂贵的火折子,而使用火镰取火的方法又十分的费事。如果天气稍微潮湿一些,火镰就不十分好使。他们一直用这个办法省钱。每次做完饭,都用灰将一段木炭盖住做火引子,下次做饭时,便不用重新点火。但这种办法会让屋子很热,冬天还好,夏天则令人受老罪了。

    青烟和水汽从灶台上袅绕起来,将母子二人的目光暂时隔开。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水在锅里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姚石氏站在灶前想了一会儿心事,手在不知不觉间抚摸的锅盖缝隙之处被喷出的蒸汽烫了一下,她清醒过来重新打开锅盖。先用一把木笊篱将煮得八分熟的米从锅里捞出来,然后用竹瓢将米汤小心翼翼地舀入一个瓦盆。接着,重新在锅里边放上一瓢清水,摆好蒸笼,准备将米饭蒸干。以往到了这个阶段,总是要向米里边掺杂野菜的。

    姚石氏习惯性地把手伸向放在锅边的菜篮。但是她的手却有迅速缩了回来。

    作为一个爱儿子的母亲,决定奢侈一次,临别前给儿子吃一顿纯白米饭,儿子这一出海是否能回来就尤未可知。

    当年爹把自己嫁给姚秀才当妾,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后代在海上经历风浪而死于海上,想吃一碗安生饭。没想到事情转了一圈儿,还是回到了原点。姚石氏不由得想到,难道疍家人的宿命就是死于海上了。从小到大她就看到了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出海之后一去不回,现在又轮到自己的儿子了。

    每年这个时间石家的老两口并不在家里,他们带着疍家人的船队出海,打鱼去了,要到九月底才能够回来。

    姚石氏把但家人下海所需要的一些药物包成了一个小包裹,交给了石松亭。

    石松亭辞别了母亲,带着自己的小包袱来到了船上,张海主还没有回来。由船上的大副给石松亭安排位置,他派人把石松亭带到他们的仓室。他的这个帐房是属于张海主的私人雇员不算船上的职位。但也有的船上账房是属于高级船员。他现在在这艘船上的身份是一名升帆手。

    船员们大多已经起了床,舱室里一溜的竹席数了数,有16张床位,还有几个人在睡觉,也没人招呼,船舱里窗户是不存在,只有从舱门口照进来的阳光,船仓里显得不十分昏暗,石松亭选择了一张还没有人的床铺,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上面,然后转身就来到了甲板上。刚才就是让他放行李而已,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船上有多少人不知道。一上甲板就有人招呼他干活儿了,开始他还想跟人客气一下,通个姓名,哪知没人理。在船上忙忙碌碌一天之后,当天晚上还是有二副主持。船上的水手都到齐了,但是高级船员们还没有上船。

    第二天张海主回到船上之后领着船上所有的人。摆上三生祭祀了海神之后,按照算好的时辰发令开船。石松婷和八个汉子在船舷的两边扯着四根粗大的麻绳,两人扯一根儿。

    刚才的操帆手的指挥下升首帆,这硬帆船的帆是一节一节儿的生帆手就是扯着粗大绳子把帆升起来,首帆大约十五六米高,三米多宽,接着再升尾帆。尾帆比首帆要小一圈儿。这首尾帆升起来就没升帆手的事儿了,调整迎风面儿居然不归他们管了,看来这就是船上的阶级了。船只在港口里,帆是落下的,现在准备出发,自然要升起来。

    这时张海主拿着一个本子叫着石松亭,开始给船上的每个人发钱,钱是银子,但是形状十分奇怪,是一个十字形的银块,有薄有厚,每个人发五个。张船主告诉石松亭这叫比索,是大佛朗机人的钱。

    昨天船主就说是上船给钱,可是石松亭上船之后并没有人理他,原来是踏板撤了才算上船。

    石松亭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每个人的名字和领多少钱记录下来,并让他们在本子上按手印儿。张海主带着石松亭给船上的每个人发钱,那些船员也十分奇怪全都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