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利亚人这次耐心很好，等足了12天。在林夕收拾行李准备上船的头一天，终于通过石天鸿又传过来消息说他们同意了林夕的要求，可以在明天继续谈判了。

    但林夕称自己等人要过元旦为理由，回复说等到正月十五之后再开始谈判。

    林夕这个理由也不是白找的，因为昨天五娘就已经提醒林夕后天就是除夕。五娘问林夕喜欢吃什么，她在年夜饭中做出来。

    不能西班利亚人想什么时候谈判就什么时候谈判。林夕决定给他们一个惊喜，就把谈判恢复的时间推到了正月十六。

    同时递过来的还有西班利亚人所提出的条件。

    （1）要求协助西班牙舰队夺取澳门，并且允许西班牙舰队停靠澳门。

    （2）向西班牙人赔偿，因为明朝海盗配合尼德兰人阻止商人到马尼拉来贸易的损失共计一百万比索。

    （3）开放广州、福州、厦门、宁波、吴淞五处为通商口岸，允许西班利亚人居住并设派领事负责解决与当地人或政府冲突的问题。

    （4）西班利亚商人应纳进出口货税、饷费，大明海关无权自主必须与西班牙人协商，达成一致后才能收取，否则他们有权利拒缴。

    （5）准许商人在华自由贸易等经商，必须保证大明与西班牙贸易必须签订排他条约，不能与其他国家的商人进行贸易。

    （6）此外也规定双方官吏平等往来、对方军民触犯对方的法律，必须有对方的法官跟随一起审理，并且判处罪责之后需要到对方的国土去服刑。

    现在林夕看着西班利亚人提出的条件都被气笑了，后世的《中英南京条约》都没有这么苛刻。

    于是林夕也仿照西班利亚人的口吻回了他们几个条件，说是这是他们谈判的先决基础。

    一、西班牙人必须对屠杀大仑山的大明平民提出书面道歉并且赔偿。以每人100两银子的价格赔偿，对大明死难者进行赔偿，人数是23476人。

    二、在马尼拉修建大明商馆并派驻领事官员，专理商贾事宜。大明商人来到马尼拉进行商贸活动所收取的费用必须由双方协调，按比例收取。如提高收费标准必须得获得领事的同意，否则大名明商人有权拒缴。

    三、因商船远路涉洋，往往有损坏须修补者，自应给予准许大名明商人在马尼拉建设船厂一处，以便修船及存守所用物料。

    四、为保证在马尼拉的大明官民的生命安全，大明在马尼拉驻兵500，并可修建兵堡一处。

    同时为了解决补给问题西班利亚政府人必须答应任由领事官员购买农田一处以种植菜蔬以供应官兵所需。

    五、凡大明商民在贸易，全归额设大明设立的商馆管辖，如有军民违法，许双方法官共设法庭审理，判刑后押回大明服刑。

    六、如西班利亚政府觉得大明在菲律宾的明人数量太多，可以通知商馆，由商馆组织撤离多余的明人，但如果发生驱赶或屠杀迫害等事件，大明有权利保持对等的报复。

    七、在马尼拉的贸易中签署排他性决定所有的商品必须由商馆采购并统一采买，然后运送到马尼拉，西班利亚殖民政府必须先付款后收货，以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八、凡系大明国人，无论本国、属国军民等，今在西班利亚殖民政府所管辖各地方被禁者，准即释放。

    九、凡系明人，前在西班利亚殖民政府所据之邑居住者，或与夷人有来往者，或有跟随及候候夷国官人者，均由商馆登记并领取商管所发明的所发的准许证明。且凡系明人，为西国拿监禁受难者，亦释放。

    这时在旁边翻译着文件的石天鸿说道：“长旭表弟……，”这时林夕看了他一眼，他马上改口。“石元磊先生，你为什么要写九条的？”

    “九为极数，过则不详，所以我就拟了九条。”

    林夕面色淡淡的说道。

    林夕等待石天鸿翻译完毕，仔细的看了看，发现翻译的没有错误。

    林夕拿出一枚印章，把两份文件重叠在一起，在上面扣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然后拿开。两个份文件上各有半张半枚印章，而且是扣在一片字迹之上。

    林夕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两张纸对石天鸿说：“把这些给那些西班利亚人告诉他们，以后他们再送来的文件都照此样办理。”

    在第二天，林夕所乘坐的那艘船也在大年三十之前扬帆起航回家去了，只是林夕所带来的孩儿兵全部留在了马尼拉。

    接下来林夕就是开开心心的准备过年了，这已经是他到大明的第四个年头了。不过今年的过年仪式要比往年有意思的多。

    往年都是跟父亲一起守岁，然后叩拜祖先，向父亲讨压岁钱。

    今年林夕可以做主，但是他还是给舅父师石松亭那里得到了一份压岁钱。

    当然林夕也送出了两份压岁钱，一份是给石松亭的孙子，另一份儿是给五娘的孙女儿的。

    过了初五，街面上便开始热闹起来。这里的华人也把大过年当做庙会来办，这时大街上通常有人表演杂技还有舞龙灯等节目。而西班利亚人也理解大明人的这种风俗管控也稍微松了一些。林夕也爆发出小孩儿的性情，在五娘的带领下，林夕带着石元磊等人陪伴下满大街乱窜。

    这里是整个八连城中唯一的一座被西班利亚人默许竖立的城隍庙。

    这座庙处于八连城的正中心算是唯一的例外，各色店铺聚集在此处，人流量最大，也最有烟火气。

    来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小庙高只有四尺宽不过两尺，厚也是两尺。冷眼儿一看就是一个大明常见的土地庙。

    庙内的雕像是岳武穆，岳飞的雕像双眼平视着前面的信众。

    庙前有一个由砖石垒成的四方的池子里面的香火袅袅。

    不断有人把香烛投到池子当中，池子的四周道路纵横。

    入夜之后这里极为热闹，人来人往，既有穿着对襟广袖鹤氅的，也有如林夕这般身着常服的。

    围绕这里是各色店铺，除了酒楼、客栈这些常规店铺之外，笔墨、药材、衣料、食材、木材等等，应有尽有。

    入夜之后，店铺都门外的屋檐上掌了灯，而且每家不止一盏，若是从上空俯瞰，仿佛镶了一层光边。

    这里还是八连城中行院青楼和赌坊聚集之地时常有，风尘女子出没之人群之中，这两种古老的生意在这里也在蓬勃的发展着。

    林夕一手抓着一个糖人，另一手拿着一块儿年糕正在边走边吃着，前面突然有人发出叫好的声音。

    林夕挤入人群后一看，看见卖艺的人非常奇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正在地上翻跟头。

    虽然他表演的不是十分精彩，旁边的人但是叫好声却比其他杂耍的人要大很多。

    小男孩儿翻完跟头后，围观的人纷纷把手里的比索和雷纳尔扔到小男孩儿的周围，林夕看着十分奇怪，这是五娘也拿出一个银比索扔到他的身边。

    小男孩儿连忙冲周围人连磕了三个头，然后把地上的钱收起来，这是他身后的一个竹筐里发出了婴儿嘹亮的哭声。

    五娘长叹了一声，转身就要走，林夕反而拉住他。用手中的糖人指了指那个小男孩儿。

    五娘看了看他，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在在林夕的耳边说：“他们两个的母亲是个客家人，跟随父母来到此地，但是那个人被西班利亚的水手给那啥了，然后怀孕生下了这个叫做皮猴的小男孩儿。

    不过小皮猴儿他的外公外婆还是比较爱护女儿的，便把他们母子养了起来。”

    五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林夕知道转折就要来了。

    “但是一个月之前，老夫妻和小男孩儿的母亲突然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传说是被西班利亚人拉到教堂里给祭祀邪神了。大家都十分同情这两个小孩子……。”

    这是林夕问道：“既然第一个是和夷人生的，那第二个小孩子呢？”

    五娘看了林夕一眼，然后说道：“皮猴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便疯了，那第二个孩子的父亲更不知道是谁了。那个小孩子才17个月，不知道他能不能把他的妹妹养活？”

    林夕看着周围给小男孩儿扔钱的人们，就知道小男孩儿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周围的这些人都看的可怜，故意施舍他，不然恐怕早就被饿死了。

    林夕看着正在捡钱的小男孩儿心里一软，然后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拿这么多钱是十分危险的。不如你跟着我，我保证把你和你妹妹养大，但是你要听我的话。”

    这是那个叫小皮猴儿的小男孩儿跪在林夕面前磕了三个头说：“多谢恩人收留，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只要你能把妹妹养大，我可以为你办任何事情。”

    说着小男孩儿把他收集起来的那些钱放到了林夕的脚前。

    林夕对他说：“你把这些钱收起来吧，这是那些叔叔、婶子给你的一份善心，希望你能记住这些人将来回报他们。”

    小男孩儿又站起来，冲四周的人磕了几个头说道：“我皮猴在此发誓将来一定会回报大家的。”

    林夕也被这件事情打断了继续逛街的兴趣，便带着皮猴兄妹俩回去了。

    正在林夕逛大街的时候，被石松亭找来的那五名商人和其他几个人正坐在一起闲聊。

    “周兄，你说他们这次能谈成功吗？”张冲一手端着水端着茶碗向面前的周刚来说道。

    周刚来往嘴里扔了一张一个干果咀嚼后说道：“我看很难。他们石家给西班利亚人的条件你们又不是没有看，不但要公开道歉，还要赔钱，甚至还要在马尼拉驻军，这些事情怎么看都是有些异想天开呀。”

    “唉，双方成见已经很深了，互不信任，互相防备。我们开始以为他们双方只谈商业问题，没想到双方拉弄这么大个场面，摆出一副全面解决问题的姿态。

    就是那些西班利亚人是什么样，我们都看到了。他们对我们国人的忌惮都已经放到表面上。如果按照这个条件办，到时马尼拉谁说的算还不一定呢。”这时边茶水边吃干果的阮华有些不屑的说道。

    张冲这时：“难道大家都认为这次谈判不会成功？”

    在座的几人都点了点头，然后黄钧儒发出了一阵嘿嘿嘿的笑声，然后说道：“只要等谈判失败，我们还可以把货物的价格往上涨一涨。因为广东那边儿如果生气了，恐怕西班利亚人更买不到货物了，这对咱们是有好处的。”

    “负责谈判的那个小孩儿真是无理到极点，西班牙利亚人都已经给他递梯子了，他还拿着架子丝毫不理会。”

    “就冲他这个态度这次谈判就没有可能成功。”

    “不过广东那边也是怎么派了个小孩子过来负责这些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还不好解释，他们收了钱又不好意思不谈，所以派了个小孩子糊弄一下，最后谈崩了，小孩子背锅。这件事情就结束了。”

    在这些商人议论的同时，马尼拉城中也有四个人在谈论这件事情。

    西班牙利亚的代表桑德斯.普雷和巴拉克利.比亚站在一个一张宽大的桌子的前面，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材肥胖的人，在他的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牧师袍的老人。

    这时老人说：“桑德斯通过这些天的谈判，你们掌握了什么情况没有？”

    “我们掌握了一些情况，这次谈判我没有想到居然是由一个小孩子来指挥的。不过那小孩子的身份我们通过我们的生理人朋友已经了解清楚了，他今年只有13岁，是生理人的预备官员。他是一个姓林的小贵族的旁系子弟，他的母亲是那个贵族儿子的情人。”桑德斯.普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主教大人，我判断生理人根本没有跟我们谈判的诚意。我们花了20万比索来促成这次谈判看来是失败了。”巴拉克利.比亚等对方说完后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

    “尊贵的总督大人，你是如何认为的？”这时那个老人面向桌子后的肥胖的男人说道：“我的判断跟我不成器的这个儿子恰恰相反。我认为他们的谈判是非常有诚意的，也是认真的。”

    老人抬了抬手里那份由西班利亚语写成的条件的草案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对巴拉克利.比亚面带微笑的说道：“不如咱们两个打个赌，我赌。如果时间到了，那个小孩儿还会找借口推迟谈判的。赌注由你开。”

    巴拉克利.比亚看着面前这个慈祥的老人，然后想了想说道：“我们赌100……不，一比索，用以显示我对主教大人的尊敬。”

    屋子中的四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到了正月十五，林夕穿上他带来的道袍。在八连城的岳王庙前举行了一次正规的道家祭祀。

    八连城能到的大明人基本都到了。这是祭祀仿佛给八连城中的明人找到了主心骨。他们都认识了这个身披道袍挥舞着桃木剑的只有14岁的林夕。

    转过天来，巴拉克利.比亚站在他的父亲总督大人面前说道：“果然被主教大人猜中了。那个小孩儿以他昨天进行狂欢的时候受凉为借口，要求再把谈判的时间向后推十天。主教大人怎么会猜到那个小孩子居然会推迟谈判时间的？”

    “愚蠢的儿子，这就是你只能当个商人，而你的父亲我却能当总督的原因。”

    “现在我已经相信的主教大人的判断，对方是很有诚意的。我们现在需要仔细商量一下，具体我们都能答应他们哪些条件，哪些条件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等到谈判真正开始时，我们就要拿出认真的态度逐条的进行分析了。所以趁他们还没有回复你和桑德斯的是一定要把他们提出的条件研究透，为了避免谈判的时间过于长，我们只能以他们提出的条件作为基础开始了。”

    总督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说：“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个小孩儿只是经验少，如果是正常时间，他那得半个月足够了。但是他忘了这时他们大明人的元旦节。

    以我对政府里那些老爷们的了解，无论是在我国还是在大明那帮老爷都会把自己的享受放到前面，公事放到后面。不过他派到大明船只回来的速度可以判断那些老爷们的态度有多么真诚，时间越短他们想要和我们达成协议的诚意就越足。”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小孩儿绝对不是生病，他只是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不信你可以派人到石家的店铺里去打听一下。”

    而此时的林夕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跪着四个小孩儿。

    他们分别是石松亭的长孙五岁的石耐安，周刚来的小儿子周安泰，五娘的小孙女儿，现在她跟五娘姓叫安三娘。还有一个就是林夕从外面捡来的那个小皮猴儿。林夕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林振海。

    几个小孩先站起来，互相整理一下衣冠。然后挨个跪在林夕面前，叩拜行礼并奉上两条腊肉。

    林夕在接过几个人递上的两条腊肉之后，把它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并且拿起一支笔在朱砂中沾了沾，挨个的在他们的两眉之间点了一个红印，这个仪式叫做开蒙。

    林夕边点嘴里还边说：“手执文昌笔，魁首点灵台。今日开懵懂，迈步青云上。琼林宴上客，金殿面君颜。胸有凌云志，青史铸名爵。”

    然后几个人拿着一个小鼓锤儿挨个儿在旁边儿放着一面锣上敲了一下，这叫击鼓明志。

    这里其实应该是使用鼓的，但是鼓林夕没找到合适的鼓，所以用锣代替了。

    然后几个小孩儿拿着刚才给他们点眉心的红笔，在林夕事先写好的一个字上用笔描绘着这叫描红，也是意味学习的开始。

    等几人描绘完毕之后，师生几人相互施礼，代表仪式终于完成。

    这几个人也成了林夕的学生，林夕就是他们几个人的蒙师。

    “不学礼无以立，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

    开蒙礼起源于春秋孔子时代，是中国传统教育中对少儿开始识字习礼仪的称谓，俗称“破蒙”。

    对每个读书人来讲都有着重大意义，被称为人生四大礼（开蒙礼、进阶礼、感恩礼和状元礼）之一。

    儿童开始入学识字称为“开蒙”，“开蒙礼”是人生第一礼，是人生成长中的一个重要标志。

    然后林夕便悠哉悠哉的教这几个人《三字经》，但是教了几天林夕发现他们经常学会后面的忘了前面。

    林夕跟几人谈了一句话，发现这些人这几个小孩子根本不认识这些字，只是死记硬背。

    林夕感到有些挠头，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所有读书人对蒙师都特别尊重，这个蒙师是真不好当啊。

    林夕突然间想起自己小时上学时学的汉语拼音，他决定把这个先拿出来。

    林夕然后用一个晚上给每个人写了一个带汉语拼音的《三字经》。

    汉字是用毛笔写的，拼音是用硬笔写的，林夕知道在石松亭家中才发现了硬笔，原来中国人也是有硬笔的，而且形状跟后来使的钢笔头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是由木头制成的，不是用铁制成的笔尖儿。不耐用而已所以使用的比较少。

    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先教会他们汉语拼音，林夕把小时候自己学汉语拼音的时候的办法拿出来，就是教他们唱歌，就是满天都是小星星的曲调，唱阿、波、刺、得，鹅佛歌。

    等他们把汉语拼音学会了。便教他们如何拼汉字，这一下这几个小家伙都可以自学的。

    正在林夕兴致勃勃的教他们认字的时候，催促林夕快点儿加快动作的人来了，来的是林海平的书童刀白一。

    他带来了林父的命令，让林夕尽可能在西班利亚大帆船来之前完成谈判。

    林夕这时才想起他自己的使命，刀白一的到来也打破了林夕拖时间的想法。

    因为林夕知道自己拖的时间越久，西班利亚人就越急，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大。

    林夕于是让石天鸿通知西班利亚人谈判可以继续开始的，但是林夕没有兴趣参加谈判，便让刁白一代表自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