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庙一哲徐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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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水道迷宫

    潘毛来了。徐懋功问:“潘兄弟,这么长时间,去了哪儿呢?”

    “那次打死官差,心中不安神,出来捕鱼散散心。时间长了就谈忘了此事,恋家想家回家种地。实指望安居乐业,不期又要征兵征夫,在家不得安宁,故而找到瓦岗寨来了。”

    “来了就好,随我巡查寨外水泽地。你的女人孩子呢?”

    “在寨外水泊小船上。”

    “这里不通外水道,你的小船怎么能够划到这里来的。”

    “这个容易。我这小划子船吃水八寸深,船宽三只。水浅的洼地扒掉一点泥就过来了。遇到旱地,我夫妻俩用竹嵩抬着走。有道路时候,船底上搁个独轮子推着走。”

    “一牛车拉十担,装十担的木船有多大?”

    “不大、不大,我这小划子能装八担。船阔加一尺,载重翻一番。四尺宽的平底船,吃水一尺深,能装二十担。”

    懋功欢笑:“咱瓦岗寨抗拒官军有绝招了,水陆联通。”

    香味,蟹香味。每天的早晚两次,瓦岗三雄例行议事。翟让说:“懋功三弟,你怎么想起吃螃蟹?”

    懋功说:“白马县一个名叫潘飞的朋友投奔我。一只小划子船直达瓦岗寨外壕沟,让我吃了一惊。如果是官兵如此直达瓦岗寨,咱仨都得完蛋。潘毛船上有螃蟹,我拿来与大哥二哥解馋。”

    单雄信说:“潘毛,是初次勘探瓦岗水泽地遇到的那个小伙子。潘毛逃避工役,官差逼他的女人顶工,又见色起意。懋功相助潘毛,杀了那个官差。潘毛迴避到水泽捕鱼虾,故而与咱俩相识。”

    “吃了人家的嘴短。懋功,你的朋友潘毛,是否有啥需要帮忙?”翟让对外来人都存有一点戒心。

    “潘毛自食其力,无需特别帮助。大哥,早先咱仨人隐姓埋名,随着人口增多,无法隐姓埋名,亦无需隐姓埋名。螃蟹脱壳时软弱无能,脱壳后长成坚硬身躯。咱们瓦岗寨已经是过了脱壳期的硬壳螃蟹,应该伸出八只蟹脚触探四方。”

    “象螃蟹那样横行霸道?”

    “横行无敌而不霸。瓦岗寨自卫队能否像螃蟹这样,前后左右进退自如。前进,水陆连通。后退,船断陆路。速进速退,追兵望我而不及。”懋功手持蟹螯比划。

    “进,水陆连通。退,船断陆路?你细细说明白。”

    “咱们瓦岗寨为了安全防守,没有四通八达的旱路,其实不利于发展壮大。听闻隋皇帝制作六十万辆独轮鹿车运军粮,独轮鹿车在田间小道也能推行。咱瓦岗寨应该以独轮鹿车联通四方旱路。”

    “如何防范外人入侵呢?”

    “四尺宽的平底小木船,装载二十担,吃水只有一尺深。咱们把水泊中蓄鱼水槽全部连通,瓦岗寨四周整个水泽地犹如一个蜘蛛网。咱们瓦岗寨就作为大蜘蛛,坐等吃美食。”

    “想想也真美,水路网格一样通达,可以做到,如何兼顾四方通达旱路呢?向北的过河拆桥尽头路,架桥拆桥,驴车拉桥板,费人费力。”

    “以小船架桥板,船到路通,船离路断。小船隐匿远处芦苇荡,船主人放鸭、挖藕、逮鱼虾,足够自食其力。”

    “断桥绝路!”单雄信乐得拍掌。“从外地旱道进入瓦岗寨,要经过几十道断桥绝路。守路的船主人在船上安置双弓弩,百步之外隐蔽射敌。笑看天下谁能敌。”

    “笑看天下谁能敌!”翟让兴奋不已。“阡陌小道,配用独轮鹿车,船板搭个轻便桥就能过河。田间收割、送干粪,忒方便了。每户人家配置一辆独轮鹿车。”

    “每一个放鸭户配置一条小船,专门守卫附近的一个道口。四面八方设置了水陆通道,官军从一面进攻瓦岗寨,咱们可以绕道敌后,袭击其后背。”

    “瓦岗寨一无山险,二无坚城。将来与官兵对抗,是有难度。”

    懋功说:“我小时候打群架,到別人家麦田里去打架,我赢。在自家麦田里打群架,我输。”

    单雄信大笑:“贼性!这是天下最好的贼性,好贼不谋自家财。咱们把将来的战场放到远离家、远离女人孩子的地方。义贼好贼卫护家园、卫护一方乡土!懋弟,筹备去南方勘测地形。”

    单雄信与徐懋功策马南行,一路勘探地形。沿途有兼作渔人猎人及放鸭人的暗哨。暗哨分布在瓦岗寨以外的四面八方,负责接引外来瓦岗寨的流浪人,驱逐不愿意合作的流浪人。

    一个寨丁来报,南方二十里外,有小船沿途清刮洼地淤泥,强力航船,方向瓦岗寨,意图不明。

    单雄信、徐懋功凭着熟悉的地形,催马奔向那个方向,二十里地两刻时辰就到了。隐隐望见前方洼地有一条小蓬船,船前有俩人在掌船舵。

    不对呀?一丈多长的小船没有船舵,一般都是以撑船篙拖于水面代替船舵。

    再近一点看看,俩人不是在掌舵。平头船前面船板上有几个凹槽,一人一把平头铲。将铲柄卡在凹槽里,左右摆动,船头底下的淤泥分向船的两侧,小船缓缓前行。

    徐懋功一看这样清理淤泥行船,心里高兴得忘乎所以,大声喊叫:“奇技淫巧,绝途行船。”

    船上人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船蓬中钻出一男一女俩人。男子汉望见徐懋功,高呼一声:“你?”

    徐懋功也喊一声:“你?是你!李商胡。”

    李商胡飞跳离船,足踏着浅浅的泊水,脚踩飞溅水花奔向徐懋功,俩人相拥而笑:“懋功,你长高了,差一点认不出你。”

    船上的大块头女人喊:“商胡,是你的弟弟徐懋功吗?上船,给娘看看。”

    船工放下长长的跳板,李商胡让徐懋功先上船。懋功拉起单雄信的手说:“这是我的阿兄单雄信。”

    商胡娘说:“闻名不相识,瓦岗寨二当家单雄信,请、有请。”

    懋功对单雄信说:“阿兄,这就是永济河工地相交的朋友李商胡。”

    商胡娘大声嚷嚷:“不行、不行,朋友怎比兄弟?懋功你认单雄信为兄,也得认我儿商胡为兄。”

    懋功双手抱拳,弯腰鞠躬:“阿兄在上,受小弟一拜。”李商胡笑哈哈回拜。

    商胡娘乐呵呵笑:“这还差不多。哎,哎,还有,还有我这个娘呢?”

    懋功鞠躬口呼:“婶母受我一拜。”

    商胡娘又嚷嚷:“不,不是婶母。称呼亲娘。”

    懋功恭恭敬敬喊一声:“娘亲在上,儿子懋功给你行礼了。”

    商胡娘乐得合不拢嘴,大声回答:“哎,我的好儿子。来,来。这个给你。”商胡娘从自个儿脖子取下一付金丝链吊坠镶金玉片。又嚷嚷:“懋功儿,头低一点,娘给你戴上。”

    懋功说:“娘,我还没孝敬你。收你如此贵重珍玉,儿子受之有愧。再说,练武男子汉的脖子上挂这物事,觉得有点碍事,摔坏玉片怪可惜的。”

    “傻儿子,你不愿挂宝玉,可以送给你的媳妇儿,讨媳妇儿欢喜。好事成双,再给你一件。哎,出门在外,随身没带宝货。”商胡娘伸手拔下自个儿头上的金翅玉簪,将金翅玉簪插入懋功的发髻。捧着懋功的头,左看看右瞧瞧,又亲亲额头说:“懋功儿比商胡儿有福相。”

    李商胡看到亲娘当着众人对懋功如此亲热,心中不无酸意说:“娘,只顾自个儿高兴了,冷落了旁人,还有单兄长在那。”

    商胡娘放开懋功,拉拉单雄信手说:“单大哥不必介意,前些日子,商胡儿常常提及徐庄懋功,梦中呼唤徐公子。今日见到英姿飒爽的懋功儿,开口喊我娘,我能不高兴吗?”

    懋功问:“商胡阿兄,今日去哪?”

    商胡娘抢在儿子之前说:“我是霍氏女,先夫李姓,早年经商。现在定居孟津中渚,四面环水,多作水上生涯,专事航运。北方毛皮南方谷米,啥能赚钱养家就贩啥。先夫亡故,留下一大家族。咱家是长房长子,商胡儿年轻,大家族缺乏德高望重的狠人。我娘家是山西霍氏,自古至今,霍地常常受到北方胡人的袭扰,为求自我保护,许多女孩子自小就练就骑马射箭。我算是个女人中的狠人,族人推举为族长,一大家族之事由我当家做主。女人管理一大家族事务,众人称我霍总管。”商胡娘大大咧咧,是个少见的女汉子。

    商胡娘自卖自夸,李商胡打岔说:“娘……”

    “娘啥,娘还没说完呢。该咒的皇帝下诏清查户口,上交铁器,封禁郡县边界,咱们的生意也难了。异人隐士说,天下将大乱。我娘儿俩东来探探水道,天河东出孟津,一龙九子,一河九支流,漫流山东大地,九流合一再归大海。咱探探哪一条支流为主流,便于通行大船。”

    李商胡说:“娘,懋功弟问你话,你自顾自说了一大圈子话。还没说到点子上。咱与娘探水道是实,听闻懋功兄在瓦岗立寨,把荒芜的水泽地搞得风生水起,想到瓦岗寨看看,因为洼地水泊无船道,故而排淤前行。”

    单雄信从船头跑到船尾说:“这船奇巧,一头方一头尖。”

    李商胡说:“咱居孟津中渚,四面环水,非船不行。这小船逆流而上,尖船头向前,逆风劈浪阻力小。船尾方而宽,船体稳定不易侧翻。到了滩涂地,船尾倒着向前航行,平头铁铲左右刮淤泥,刮出一尺深,小船就能进入滩涂洼地,在水草荡隐蔽。”

    “咱们的平头铲,妙啊!这两柄平头铁铲,用于刮淤开航道,又用于船浆划水,还用于近战兵器。”商胡娘忍不住又抢话说。

    各说各话好一阵功夫。懋功看看天色不早:“娘,前方水道曲折浅堵,刮淤开航道太慢。请娘登岸走直道,到我瓦岗寨看看。”

    “已经看到我儿子懋功,丢了日思夜想的烦恼,今儿个就不需要去瓦岗寨。懋功儿,有啥难事报个讯,为娘的帮帮你。告辞了。”

    “告辞,后会有期。”小船无需调头,船工一点船篙,小船沿着来时航道,似箭一样冲出老远。商胡娘立在船上挥手,再挥手。

    徐懋功立在岸上凝望远方,单雄信喊一声:“懋弟,甭想了,天色不早,回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