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还在持续高频率震动，熟悉的、交情一般的同学、朋友约好了似的给他来一套狂轰滥炸，来电彩铃叮当不断。

    没办法，陆远只好用陆江华的手机给姑姑打过去，打听一下表姐什么情况。

    “是江华吗？”

    “三姑，是我，小远，我姐在家忙啥呢？”

    三姑跟陆江华的爸爸是一个爷爷，所以存着他的电话并不奇怪。

    听到是陆远打来的，对面三姑的应答声更加响亮，没办法，亲侄子和堂侄还是有点区别的。

    而且陆远父亲那一辈，兄弟四个，姐妹三个。陆远大伯从小就外出学艺，后来在供销社做售货员、厨师，照顾家中弟弟妹妹的责任就落到排老二的陆泮礼身上。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祖上八辈贫农，想翻身就得下苦力。

    陆泮礼就信这个死理，无论是割猪草还是晒小麦，能自己干就不让年幼的弟弟妹妹干，抓住一只老鼠都要烤完后分着吃，满足的不得了。

    等到三姑渐长，担负起照顾陆远姐弟俩的众任，放学就去他家烧柴添火，跟《父母爱情》的德华差不多。

    姑舅亲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筋。

    “她啊，考研面试没过，又不想考公务员，天天跟你姑父冷战呢。”

    不对啊，陆远记得表姐后来还是考到隔壁区县的税务局了，成为税务铁军的一员，后来见面吃饭就抱怨单位经常组织考试，把她阳气都吸没了。

    “我姐没往陕省考吗，大哥不是说能帮忙吗？”

    这年头研究生考试还不像后世那样，举国皆知。以陆毅那个职位，根据含权量公式，稍微进行一点场外干预是没问题的。

    “你姐跟你姑父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属驴的犟种，非得考对外经贸，你说她考个本校或者去陕省多好，就是不听。”

    有些话三股能说，自己这做晚辈的还是安静听着最好。

    等三姑数落完家里的大犟种小犟种后，这才想起陆远来电的意图，让表姐张艺颖接电话。

    “咋了小圆子，想姐姐我了？”

    坐在床沿上的三姑听闺女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不三不四的腔调，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

    “好好说话”。

    咳咳，吓得陆远一口气没提上来，果然，说话骚里骚气的，真让她勇敢行动比谁都怕，这就是她上一世三十多了还没找到对象的原因吧。

    “姐，我在县城一家还没开业的超市找了个兼职做，超市里还缺个会计，你要不要来试试，老板是外地的，所以想找个社会关系简单点的，你懂的。”

    对面的张艺颖自然心领神会，通过陆远极具诱导性的语言，自己联想出一场商战大戏。

    外地老板来异地投资，被本地一个扮猪吃虎的老油条会计浑水摸鱼，联合一些内部员工、场外的竞争对手，合力把外地老板坑的痛不欲生。

    结局可能是外商破产结算，狼狈离场；如果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很有可能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气血攻心，倒地不起。

    陆远自然想不到老姐想象力如此丰富，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赶快把自家会计骗到手。

    “行啊，那明天我去看看。”

    在家躺了几个月，属实静极思动，而且她也不想在家看老爹那张臭脸，一点食欲都没有。

    三姑见两个小家伙三言两语就把工作定下来，不了解什么企业，工资待遇，工作环境就草率的答应，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更是腹诽，二哥也真够心大的，孩子刚考完试好好休息休息不行么，去兼什么职啊，被人骗了怎么办，社会上那么复杂。

    等会得让老张帮忙打听打听，不然实在不放心。

    处理完这头，陆远拿起热度降下来的手机，给备注“刘建设”的号码打了过去。

    之所以能确定把培训场地安排在乐安一中，自然离不开陆远那个后勤主任舅舅啊。

    电话振铃后稍等了一会才接通，从手机里隐约能听到酒桌上推杯换盏的劝酒声。

    “又喝上了小舅？”

    “嘿嘿，来参加同事孩子升学宴，你舅妈一块来的，放心吧。”

    这里就不得不说老刘从一副乡长兼税务所所长的位子流落到事业单位后勤处主任的原因了。

    当年小舅从山东经济学院毕业，分配到本县另一个乡镇税务所，因工作出色且人情往来练达，深受前辈喜爱，遂把他从办事员一路提拔上去。

    彼时老刘骑着所里的带挎斗摩托风光灿烂，吃饭不结账上班醉酒更是家常便饭，直到有一次酒驾被查，年少有为的故事就此落幕。

    当然了，这么多年来老刘对此耿耿于怀，认为当年的事故是有人故意设局，即便真是如此那又如何，雨打风吹去。

    不过当“酒后误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后，家里人对老刘和酒把控的格外严格，两者往往不能同时出现，舅妈在场除外。

    “你那说话方便不？”

    “你说就是。”

    刘建设借口去卫生间跟陆远回复道。

    “乐安购物广场那边新入驻了一家超市，还没开业，想租借学校的报告厅做培训产地，这事能行不？”

    当时还是高一，陆远记得小舅跟他吹学校的报告厅是他负责招标的，应该没错。

    “没问题啊。用多少天？我糙特，脑子糊涂了，是私营企业借场地培训啊？”

    虽然不知道小舅想起来啥，事情似乎发生了一点不好的变化。

    “对啊，不太方便吗？”

    老刘支起胳膊撑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一只手摩挲着油亮的头发，解释说：

    “要是机关单位、事业单位，我打声招呼一点问题没有，目前没有私企借用的先例啊。”

    妈卖批，这事要是在发生在风气开放的浙江、深圳、广州，企业负责人能把老刘喷出翔来，但现在是齐鲁，只能说存在即合理，把怨气咽进肚子里。

    “这样啊，我跟校长汇报一下，你等我电话。”

    老刘很干脆，当场就开始打电话给校长。

    陆远在另一处默默等着，几分钟过后小舅就说：

    “他答应了，明天上午十点你去阳光北区对面的酒行买两箱五千往上的酒，瞅着一茅五买就是，记得留超市带队培训经理的电话！”

    “啥叫一毛五啊小舅。”

    “嘿，老舅带你长长见识，'国窖1573''茅台''五粮液''简称一毛五，懂了吧。”

    “哪个天才概括的，这么到位，你明天上午在家不，我把酒送你那去。”

    “你给我干啥，他那全是假酒，说不定酒瓶子里灌的还是自来水，老头子本家侄女在那开的。买完走远一点找个垃圾桶把酒瓶子砸碎了扔掉就行，省的被人捡出来喝坏肚子。”

    不愧是校长同志啊，做事严谨周密，学到了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