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府堪称魄处。

    秦鹿好不容易闭眼睡着，梦见了很多。

    比如造水泥、烧玻璃、炼钢铁，锻兵器，甚至有制造火药指南针什么的。

    他对府外的世界不甚了解，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情——

    他需要钱！

    不是几两或者十几两白银的小抠小摸，而是真正毫不停歇的滚滚财源。

    金银钱财，在任何世界都是一个共通的道理。

    所以头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清早，秦鹿顶着晕乎乎的脑袋，上好的青盐‘洗’牙后，用冰凉的井水使劲扑打脸庞，这才清醒过来。

    林红玉早就给他送来了小厨房弄的早点。他吃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嘴都被柳嫂子和‘那个人’的好厨艺给养刁了。

    于是决定出府吃饭，换上八两银的公子哥阔衫，健步如飞的向荣国府大门走去。

    一路上马屁如潮。

    小丫鬟们莺莺燕燕，采集清晨花瓣上的露水，这是准备给主子们泡茶喝的。看见秦鹿，一个两个的围上来喊着万福。几个小丫鬟还偷偷摸摸的，把盛放露水的小瓷瓶儿塞给秦鹿。

    到了南院马棚，负责喂马的小厮硬是要挑选一匹好马给秦鹿代步。

    秦鹿连忙拒绝，只说以他的身份还不能骑乘府内的骏马。

    好吧，真话是他不会骑马。

    然后又走了不短的路，过了南院马棚，秦鹿就看见三间兽头大门，门上规规整整布着黄铜大鼎，横竖六行，恢弘阔气。从内往外能窥见两个大石狮子的一角。

    另外能看见门口车马锦簇，浩浩荡荡好大的一排。

    穿着长衫的公子哥儿摇摆折扇，间或有宝马香车，应该是带着附近哪户豪门大宅的小姐或者奶奶出门了。

    秦鹿满眼都是大周国的繁华，心情澎湃，不能自已。

    他何曾见过古代社会真正的轩峻壮丽？

    算算日子，他困在府里有几个月了。虽然吃好喝好，贾宝玉护着他，秦可卿喜欢他，入眼是‘贾不假’满府的奢华，但是和整个大周国比起来，却未免太过小巧玲珑了一点。如今站在荣国府门口，只得深吸一口气，踏出了崭新一步。

    殊不知在他后方，秦可卿一身鹅黄色曳地长裙，软绵绵的盯着他的背影不放了。

    “奶奶，不和鹿爷打一声招呼吗？”瑞珠问。

    秦可卿摇头道：“不了，我只是想看看他第一次出府。”

    瑞珠捂嘴就笑：“我的亲奶奶啊，鹿爷也就是两条腿走出了府门，不着夜就要回来的，有什么好看？奴以为他要骑马。若是骑马，倒也有些看头。”

    秦可卿莞尔一乐，不解释了。

    脸色又有点黯。

    因为秦鹿的第一次出府，在旁人看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两条腿儿，简简单单的迈出步子。在她看来，却有清晨的阳光映过朝霞，一丝不落的全照在秦鹿身上。

    她觉得秦鹿有野心，有本事，知进退，懂是非。

    这个男人是踩着七彩祥云走出了雏龙飞天，然后就要翻江倒海的第一步呢。

    她越来越觉得秦鹿真的是她的仙女婆婆，带着奇妙魔力。

    也感觉有秦鹿的她可以飞起来，自由看海。但是她和秦鹿之间的距离又是那么的遥远，如同她在沙滩，秦鹿却在海沿线最远的云的那端。

    …

    …

    离开府门，秦鹿先去吃饭。

    路边有小摊。秦鹿点了一份臊子面，吃一口，差点吐了，皱着眉扯着店老板说话。

    然后了解到了：

    大周国的京城名叫盛都，分为东西两城，连着巍峨壮丽的皇城一起，‘京三城’。

    皇城自然不用多说。剩下的东西两城，西城就是秦鹿所在的区域，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最不济的也是正五品有实权的官员。可以说店老板可以在这边摆摊卖臊子面，街面上也是有人的。

    东城就差多了，住的都是富商大贾，还有平头百姓。

    “成了，你和我说说好吃的酒楼和齐全的牙行有哪些。”

    秦鹿又问，摆出几个大钱。

    店老板就开心，很详细的说了一遍。

    比如饭菜不错的酒楼吧，有太平楼、西安楼、东平楼和四海楼等；牙行是买卖奴仆的地方，在东西两城四处开花。足足十八间大小不一的牙行，全都是官府掌控。

    在盛京郊区，更有牙行集市三日一办。

    据说还有上好的昆仑奴，以及西方擅长使用重甲、大剑和骑枪，总是可怜的吼着‘骑士不容侵犯’，或者‘贵族可以赎身’的白人汉子被捆成一团。

    …

    …

    秦鹿选择去四海楼。

    因为四海楼的斜对过就有一间牙行，吃饭做事两不误。

    四海楼在东西两城的正中间，地段很好，西连贵胄，东接富贵。很多东城的富商大贾都愿意来，说不定可以在酒楼里，恰好结实一位颇有权势的朋友呢。

    所以，穿着不错的秦鹿引不起半点波澜。

    秦鹿也喜欢低调做人，进入四海楼，随便找地方坐了，叫了三个四海楼的拿手好菜。有腌乳鸭、酱烧板子和富贵鸡。

    看上去特别漂亮，闻起来也满是菜香，但是吃进嘴里，秦鹿就想念柳嫂子和那个人的厨艺了。

    四海楼上的都是硬菜，但是连柳嫂子和那个人做的小点心都比不上。

    他想念柳嫂子做的竹叶粽、艾香粽、豆沙粽、莲子粽和松仁粽。

    都是体积很小的，样子如初生菱角，长约寸许，形如枕头，小巧清鲜，颜色翠绿，玲珑可爱。

    吃起来就更美了，一个粽子塞进嘴里，半个时辰的香味都散不去。

    还有那个人做的豆腐皮的包子、鸡油卷儿，和螃蟹馅小饺儿。吃一口浑身都舒坦到底，哪里是四海楼的硬菜可以比得？

    “还有更好吃的吗？”秦鹿喊来四海楼的掌柜问。

    掌柜是个精瘦的汉子，有山羊胡，咕噜噜的眼睛很是精明。

    也很骄傲，指着二楼正对面的‘春花居’道：“客官您这是说笑了。您点的招牌菜，自然是咱们这乃至整个盛京最好吃的。您瞧瞧，对面的春花居就因为没有咱们的饭菜好吃，挂着‘出售或租赁’的牌子呢。她是真干不下了。”

    秦鹿没有争辩，拣着细嫩的肉吃完，填饱肚子就是。

    随后走向春花居旁边的暨南牙行。

    刚刚进门，整个人忽的愣住。

    只因为暨南牙行的门头不大，里面却是不小。两边排列整齐的全是台子，上面跪着人，人脖子上插着草签。所谓插标卖首就是如此。

    前面就能看见上百个人，后面的奴仆更多。

    而在这上百人之中，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唳喊：“鹿爷救我！”可不正是柳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