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酒收了神念，来到长青殿外。

    目之所及，只有秦浩这个少年郎。

    大祭酒闭上双眼，以心眼借学宫阵法之力观之。

    学宫阵法是上任祭酒布置，借了学宫山下的灵脉，可将文气增幅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一般的皇级，在这加持阵法之力的心眼观察之下，也应无所遁形。但四下除了这个莫无纸口中的神秘小子，再无所获。

    这俊逸少年也并不出奇，周身没有任何力量波动，唯独生命力旺盛无比，比起初入王级的莫无纸竟然不遑多让。

    看来，那至少皇级的高手，应是这少年背后的高人。

    既然相助莫无纸破境，应该是敌非友，大祭酒心神一松。

    秦浩“藏龙”在身，莫说大祭酒了，来的便是皇级高手，在他身上也无法瞧出个端倪来。

    大祭酒正准备上前招呼，却看秦浩抬足走向桦木屋子，祭酒脚下一顿。

    原来是找这貂丫头的。那没事了，正好借这丫头的“灾星”试下少年的其他手段，且看看再说。

    回头神念一扫，各院里乱哄哄的学士们正因刚才的异象议论纷纷，个个失了举措。再看莫无纸也已堪堪稳住了境界。

    于是伸手一挥，浩然文气包裹着神念，散为数千星芒，飞入这些学子的脑海，化为晨钟暮鼓：

    “莫无纸博士，今得机缘破入王境，异象百里，为我学宫之幸！为我大乾之幸！”

    “两个时辰后，莫博士于长青殿开坛讲文，尔等早早准备，切莫自误。”

    ……

    学子们听了，个个欢欣鼓舞。这王境讲文的机会可不多。

    学徒中悟性高的，往往借机得了文气种子，从此心清思明，学问一路高歌而进。

    那些卡在师级门槛的学士，更是迫不及待，想借这开坛讲文的文气鼓荡，寻一个突破的契机。

    对那些已入师级的学宫教学们，这次的讲文更非一般：

    莫无纸刚入王境，文气中还带着一丝突破时的玄妙。这玄妙往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借着讲文，他们也正好借鉴感悟，以期将来突破时能少走弯路。

    总而言之，这是天下文修的一场盛事。

    ……

    秦浩走到木屋门前，抬手捏着门环轻扣了两下，方才开声道：“小貂姑娘可在？”

    左右无人回应，秦浩手上微微用力，门开了。

    这桦木本就有些雅气，从外面看小屋素雅清淡，可这门一开，屋内却是贵气逼人。

    里面白墙挂祥、朱柱雕彩、漆窗镂饰，地面也用刻画祥纹的方砖细细铺了一层。

    再看红木的案几屏风，也是纹饰繁复，雕工精巧。

    屋内靠里的书案上文房四宝零散，一张锦帛落下小半截挂在书案边沿，上面两支兔毫斜放，墨团衬底。旁边地上散乱扔着几卷书简、还有些瓜果的碎皮屑。

    屋内焚过香，沉香的味道柔和醇厚，但主人不在。

    二楼想是闺房，秦浩忍住了香房探花的念头，虽推开了门，却只定定站着，把声音放大了又喊了一遍，这才听得楼上脚步动劲儿。

    “你来了？”翠生生的一把声音铃儿般响起。

    话音未落，这丫头从二层窗框穿出一跃而下，秦浩听得衣袂风声，福至心灵地往左跨了一步……

    “哐当”。

    这丫头倒是稳稳落在他身后，可长裳下摆却带到了窗前的花瓶，要不是秦浩刚刚那临时起意的一步，怕是要正正砸在他头上。

    小貂捂了小嘴，面上有些尴尬。

    秦浩回身行礼“小貂姑娘……”

    “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小貂一挥手，伸出两根手指。

    “你再不来，我都要睡着了。这学宫太无聊啦！左右我这里没人听用，等下王师开讲，你陪我去。”说罢绕过秦浩进了门。

    “进来吧。”

    小貂看他进了屋，自往案上一坐，把一双玉腿盘起，放在裳下，又翠生生地说道：“他们都叫我小师姐。你不是学宫之人，就叫我小貂吧，别姑娘姑娘的生分。你坐下说话呀。”

    秦浩并不落座，自顾说道：“我是来感谢你的，今晨刑部奉常方大人提我做了刑祠把头……”

    “嗯，我那天看了你在刑场的威风。这学宫天天看书，实在是太闷了。”小貂叹气道：“哪有砍头来得过瘾。”说着纤葱玉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也对，就这比划两个指头当一的学术水平，天天念书确实是屈才了。

    “我喜欢武道啊，偏说我女孩子家家的不能打打杀杀，不好嫁人。”小貂嘟着嘴，双唇点绛流丹煞是好看。

    “要我说嫁什么人啊，我要做江湖剑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种！”

    秦浩听得这丫头嘴里叮当乱响，有些头晕。

    你这样的剑客入了江湖怕就成了肥羊，看台上看人砍头和亲手杀人可是两码子事儿。

    就自己这阴门出身，跟着老刑祠学砍头时，看着还好好的，杀那些鸡猫狗也不带手软的。可真上了刑场，头一回砍下人头，那血糊呲啦的场面，那呛鼻子的血腥……

    自己可是足足吐到第二天。

    这小丫头挺皮，心也挺大，秦浩心想。

    这谢也谢过了，还是乘早走，离这灾星远些的好。

    正要开口道别，却听得外面人声渐起。

    “好呀，定是要开讲坛了，这好些学弟都要过去，你陪我一起凑个热闹！”

    小貂高兴得眉飞色舞，不由分说一把扯了秦浩就往外走，嘴里铃儿叮当地一叠声说着：“刚刚你不知道哇，我床头妆台上画眉的笔都飞老……”

    这眉笔就不是笔了？

    作为这事儿始作俑者的秦浩，面对说一出是一出的小貂实在有些无语。

    不过，确实也有些可爱。

    ……

    刚出院门，迎头数十位学士。

    那看人的眼神，好像秦浩欠了他们家银子、抢了他们家媳妇一般。

    来者不善。

    为首一位身着学士长袍，一张猴腮尖脸地包天，讲话有些漏风：“哪来的抽P野人，快放开小师姐！”

    明明是你家师姐扯着我好不好，你应该说放开那个少年！

    先叫的一般是狗，秦浩并不搭理。

    话说回来，这灾星光环还不是一般的灵，谁靠近谁倒霉，自从上了学宫山，走哪儿都是事儿。

    见秦浩不应，地包天上来就要拉开他。

    秦浩哪能让他碰上，刚要……

    “碰”！

    小貂没等秦浩出手，一脚就给地包天踹了出去。再把小蛮腰儿一叉，指着地上“哎哟喂”的这位：“死猴子怎不长记性，姑奶奶的事儿也是你能管的！”

    正说着，人群里走出一翩翩公子。

    穿着一看就一个“贵”字：头顶宝冠，衣绞银边、彩丝绣纹，玉环衔指，腰束金带，脚上一双软底云纹什锦靴。

    生得也是五官俊美、线条棱角分明，只是眉眼间气质有些阴虐。

    秦浩知道，这帮学士渣的正主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