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常有些懵。

    那刽子手里的刀，怎么就不是刀了？还法之重器。学宫博士啊，思路这么清新脱俗的？

    “秦兄弟，你看，这蠢材要怎么罚他?”莫无纸不理跪着的肖常，问向秦浩，语调那叫一个亲切。小貂在边上看了直瘪嘴。

    秦浩见这莫无纸这个真诚，心下想着初来乍到，不宜拉仇恨，况且今天又是眼前这位莫兄破境的喜事，不如卖个人情……

    秦浩把手一揖，说道：“都是莫文王抬爱。秦浩一介布衣，哪里谈得上怪罪。”

    转而伸手，准备扶肖常起来，一看那眼神，喔哟，这小子憋着坏哪！

    “只是没想到学宫圣地，也有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动辄就要取人性命的凶徒。”秦浩话锋一转，心想着以后得想办法挖坑把这家伙埋了。

    肖常听着前半截，想着这秦浩也是场面话，师祖都说了肖太尉是我爹，估摸着也不能把自己得罪狠了。于是心下稍安，可一口气还没喘上来，秦浩后面这半截话差点让他吐血。

    “不过……不知者不罪，这位肖公子也是心系学宫安危，情有可原。”秦浩说话大喘气，看着肖常脸色变幻心下暗爽。

    “但冲撞了小貂姑娘，又扰了莫文王的破境之喜……”

    肖常心想要咋滴你痛快儿的。这上上下下的太特么吓人了。

    小貂听他回护自己，嘴角笑意盈然。

    “至于怎么罚他，秦浩不敢僭越。”这是说了个活话，意思是我不追究了，你看着办。算是给了莫无纸面子。

    “你且去思过楼，领上面文章抄录百篇，再和你师傅一起来找我讲究！”莫无纸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说道。

    肖常如蒙大赦，起身诺诺去了。

    “这小子不成器，仗着他爹是当朝太尉，跋扈惯了。等过了今日，我让这小子亲自向你请罪，合该让他长长记性，定教兄弟满意。”莫无纸冲秦浩说道。

    秦浩暗自对这莫老哥比了个心，这老哥人不错，懂音乐。看来肖常这竹杠有得敲，自己手里药方上那五百两纹银一付的药材，怕是有着落了。

    “老哥开坛讲文，秦兄弟和我一起去罢。你胸中这般锦绣文章，也好让这些蠢材见识见识。”

    早听说王者开坛讲法，对这旁听的修行大有裨益。秦浩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变强，当然不肯错过机会。

    一边的小貂也有些雀跃，不管她的莫爷爷，拉了秦浩便要走。

    “不得对师叔祖无礼……”

    莫无纸作势要拦，秦浩连忙说道：“不敢不敢，这位姑娘是刑部大人交代，让我过来听差。莫兄你莫要折杀我了，你我各交各的。”

    莫无纸眼下神色有些异样，小貂的秉性他是知道的，从不见她对哪个男子假以颜色。只是这丫头的古神体质……

    “莫兄，烦请带路。”秦浩言毕一转身，又对小貂说道：“小貂姑娘，今日回护铭记在心。大妖索命的事情已了，请姑娘不必挂记。”

    言罢撩起长裳，脚踝处的妖印已消失不见。

    开玩笑，这丫头可爱是可爱，头顶辣妈大的灾星可不好玩，当敬而远之。

    小貂听他言语间有些告辞的意思，本有些不喜，嘴角刚嘟了一半，见他脚踝处那妖印居然没了，不由得掩嘴一声轻呼。

    莫无纸、远处的姚廷尉和大祭酒见了，不禁心下凛然。

    这大妖虽说只是师级巅峰，但好些个王级顶尖的高手都拿她束手无策。怎么昨日才见这妖印上了他的身，悄无声息的，今日就没了？

    偏生学宫武院布下的那些后手，连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这小哥师傅的手段在一干人等的心里又上了个台阶。

    “家师昨日托梦，解了我这一难。这大妖现在境界跌破师级，想来已不足为患。”秦浩解释道。

    莫无纸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令师这样你当嘛的刽子手啊。这不是打乾皇的脸嘛。还有这学宫，给你个供奉好不好？

    不行不行，得好好谈谈。大祭酒打定主意，等这坛开完了要把这小子收到碗里来，这等于是拉了个至少皇级的助力。

    战略武器啊！这是。

    殊不知现在，你就算给个皇位让秦浩去坐，他也是不干的。

    没有头砍，就没有奖抽，没有奖抽，就没有实力。没有实力，一切都是浮云。

    ……

    开坛讲文，讲的是治世文章，诵的是道理经纶，这些纸面文章秦浩只是略懂。

    但这文王讲法就真的很神奇。

    莫文王将自身感悟带入文章，用一身文气浩荡，随着音节语调，在整个法坛形成共振。

    这些音节入脑振聋发聩，令人识海震荡，平日里脑子里一些阻滞蔽塞困惑处，这一刻似乎豁然开朗，这个过程叫法坛启蒙；

    随着文王讲法的气机牵引，听课的学生们身体的呼吸、心跳的节奏也逐渐和坛上诵读声的频率一致，在这个状态下，身体中的气机节点、穴窍，在笼罩讲堂的文气振荡下，不断地被冲刷洗涤。

    逐渐有人体内的文气，也随着这个频率被调动起来，由着文王讲法的气机牵引，散发体外，没入到周围的文气海洋中。

    一个、两个，一千、两千……

    越来越多的人，随着相同的频率鼓荡文气。这些文气如百川归海，让这整个讲堂的文人之气，越来越汹涌滂沱、越来越浩荡激昂。

    合了三千人的慷慨激越，在这学宫山巅震荡不休……

    三千学子如痴如醉，如颠如狂。

    肉身神识被这些本就是同源的文气涤荡、冲刷、煅打，这才一会，就有数人在这气机鼓动、文气浩荡之下接连突破。

    唯独秦浩却是满头大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放在这如痴如醉的三千学子里，简直不要太“出众”。

    这体内的“不死经”太不老实了！

    不死经本来自行运转，吸纳灵气平缓安稳，可这四周文气鼓荡如斯，调动了秦浩呼吸心跳的频率，不死经的运转也渐渐与之相合。

    然后。

    就在运转频率和这浩瀚的文气鼓荡达成一致时，这不死经就疯了。直接在秦浩的丹田开了个气海漩涡，恶狼扑食般吞食周遭那些文气。

    秦浩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一幅饕餮噬日苍狗吞月的画面。周遭丈许方圆的文气，让这不死经骤然吸纳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