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阴阳的执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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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鼎中又是谁?

    灰黑色的云海凝聚,勾勒出天道的威严。

    整座小世界陷入灰暗,那不明光源被掩蔽,不知是天雷意图降世诛灭忤逆的妖孽,还是世外的仙人试图临凡。

    云海向更高处凹陷。呈现出漩涡般的形状。因为我是靠着天生休憩,很轻松便感受到少女身躯绷紧,眉头蹙起。握住她的手,我问道:“怎么?鬼物天生对雷霆的反感吗?”

    天生点头,说道:“没事,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但是我有点感觉不妙。”

    “无论如何,这道天雷降不降下,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棺材中不管是什么东西,是仙蜕还是僵尸,单从他能引动天雷降世这一点来说,这就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范围。”

    少女声音中带着凝重,哪怕方才面对摩罗都未曾有。

    姜祝在一旁听闻提醒道:“最近数百年有无妖邪能引动天雷不说,那些古籍里记载的,能引动天雷的一等一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地间唯一的那头犼还是佛陀出手才能降服。”

    欧阳离已经陷入昏迷,可怜的小老头,我尚且未曾见过他真正抖搂两手术法就被物理手段干晕了。饶青梅在一旁用着医家蛊的手段帮着一些已经脱力的幸存者恢复体力,高明则是恢复些许体力,戴上另一张面具,摇着古老的手势唱起咒语,安抚幸存者们。

    相对于修行中人,初次经历超自然事件的普通人更加容易陷入恐慌。当下情势不妙,我们也不知外边总部是否知道我们已经踏入陷阱难以自拔,既然援军遥遥无期,一个稳定的团队显然更加迫切。

    得益于此方世界光阴长河整体的停滞,这方广场并没有风化之类的自然现象发生。整齐的石地上,符长生摆弄起一些竹签,又开始画起一些奇怪的符号。不久之后,小男孩面容上浮现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苦涩。

    “卦象说,九死一生。”

    姜祷闻言,问道:“九死一生也好过十死无生,好歹还有机会去争取那一线生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样去找到那生门所在罢了。”

    小男孩精致的面庞上扯出一个更加难看的笑容,这显得相当违和:“这就是症结所在,卦象说,生机在祭坛顶端。”

    说完,符长生还摸摸鼻子,长吁短叹,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我扫视了人群,幸存的科考队们依旧一副东倒西歪的模样,姜祷和姜祝倒是有几分余力,可留下来的这群人也得有人保护。欧阳离总算是醒过来了,但看着他估摸少不了断了几节肋骨,带着他搞不好跑路时第一个倒下。高明在安抚人群后已经脱力,饶青梅和符长生是非战斗人员。

    思来想去,我确实算是此时场上战力最高的人

    毕竟,天生是听我的。

    天上那轮雷海看着一时半会也没有降下来的意图,玉棺也不再抖动,二者保持着微妙平衡。

    思来想去,没得办法,我扫视一圈,抬眸刚好对上姜祝兄妹的眼神,显然双方想到一块去了,二者的眼神中带着问询和担忧,我示意他们不用担心,说道:“事急从权,祭坛是生机所在,但不一定能寻到那一线生机,危机一定相伴其中。考虑到不可能所有人员一起前往,还有伤员的问题,你们就留守在此处,视情况退到边界。”

    “祭坛上方到底是仙还是魔,就让我去看看吧。”

    欧阳离下意识想出声指挥,脸色骤然一变,估摸着是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

    我看着他,微笑道:“师兄,我是关门弟子,幺儿一般是最受宠的,听我的。”

    欧阳离听到这个称呼一怔,面色复杂,点头同意。

    没有再多余的交流,我转过身,看向那座雄伟高大的祭坛。

    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借用过传说中所谓的搬山力士的功效,但如果一千多年前的工业水平能建造出如此精致的高坛和广场,实在是鬼斧神工。每层坛不高,约莫两米,九层坛也不过就二十米出头。一根根石柱雕纹着神明金身又或者祥瑞正模样,若是时间有余,我倒是想一层层看看这每一层都供奉着什么级别的祭品。

    天生站在我身边,面色严肃。

    也许真是性命相托、血脉相通的因故,我对这个初识不久的少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和担忧,我可以为她去赌一手置之死地,同样的,我害怕这丫头会因为契约和外公的遗愿,在我需要的时候,丝毫不考虑我的意见,替我赴死。

    广场很大,我们处在边界处,视野方便于留守的姜祝等人时刻关注我们的安危。

    一片凝重的气氛中,我和天生来到了坛底,修为没有那么强大的孟芝树暂时缩在摄魂铃中,避开天雷对于鬼物的威压。

    踏在这千岁的石阶上,岁月的威严在仙人手段面前也不免陷入停滞。虽然当初见识过外公那一手咫尺千里的阴神远游,但是如此更加违反常理的术法依然震惊了我。思绪飘飞,我方才注意到身旁少女不再压制高位红衣的法身威势,雪白的赤足踩在石阶上,滴滴鲜血随之滑落,在身后留下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路。

    我突然想到起初进入地宫时的那块石板。

    既然这方天地的主人,或者说原主人已经遣返民夫?

    那么,是谁修建了这座广场和祭坛,又寻来这些祭品。

    还有那极为僭越的五色土。

    事实上,世俗界和修行界素来有潜规则,修道之人可以参与人间争权夺利之事,修心修力,权势也是修心的一种。然而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坐上那张人间至高权力的座椅。不论东西方,这条规矩的古老已经难以考究,但人们始终约定俗成地遵守,鲜少有人违背。

    所以,敢于用五色土的人身份一定是与皇室有关。

    追求死后登尸解仙?

    我眯着眼思量一番,感觉谜底不说水落石出,但是猜个十之八九是没问题的。

    心声在脑海中回荡,天生亦是出声道:“方才离着远,现下我才能感觉到那口棺材不对劲,它内里的东西绝对不是原来那位墓主人,当然这建立在,那位墓主人如同墓志铭上写着那般慈悲心善的前提上。但是也不排除死后尸变的情况,不过一位有能力飞升的地仙,不论是哪种品级的飞升,乘龙,举霞,拔宅,羽化,都是能够位列仙班的绝顶之人。普通人很难有能力染指他的尸首,更何况区区尸变了。”

    “除非他主动寻求死后尸变,走与那位白骨帝君同样的路子,以尸入道。”

    “当然,修道本就是忤逆之举,尸变在天道看来,属于是一世身两世人,不舍前身道果和记忆,两世修为和经验求一世长生,更是忤逆中的忤逆。”

    听着有些头疼,我对于这方面的知识知道的显然没有天生多,甚至于这丫头的根脚是走的什么鬼修路途我都不甚清楚,便问道:“那么说,这棺材里躺着的,可能死后尸变沦为魔物的仙蜕,也可能是某位鸠占鹊巢,妄图夺舍的北魏皇帝?”

    天生颔首,愈往上走,那道天雷的威压愈重,可依旧没有要降下的感觉。玉棺和天雷之间的微妙平衡,就像老鸨和熟客之间的拉扯,欲拒还迎。

    拾阶而上,一直走上九层坛顶,我这才看到,这数十平米的坛顶,除了那口高高在上的玉棺,还有一尊被烈火烹煮的青铜鼎。

    鼎不高,约莫只半米,鼎口有盖,鼎身赤色,龙文,鼎腹有一个古老文字。

    字体犹如飞鸟抓住一块方形连环的物体。

    金文,意为“雍”。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段文字。

    “秦武王与孟说举龙文赤鼎,绝膑而死”。

    北魏版图恰好就有雍州这一块地方,虽然后世唐宋都曾重铸九鼎,但武则天铸鼎的话,以那位女帝的手腕与傲气,敢留下无字碑,估计也不会去考证古代文字如何书写,更不会去仿造一个古代的鼎。何况史书也曾记载,她铸鼎后将雍州鼎命名为长安。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拍拍天生的小脑袋。

    “我们恐怕见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天生不解道:“这口鼎,来头很大吗?”

    我点点头。

    “大禹铸九鼎以镇九州龙脉山河。夏商周三代历经两千余年,它在史书上活跃过的年代,要比这座府邸跨越至今的年代还要久远,然而后世周王室衰微之后,九鼎再无下落。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直觉告诉我,它的大小和形状,确实都符合了铸鼎那个年代的工业水平和史书的记录。”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值得用一尊已经近乎于圣器神物的至高礼器去烹煮呢?

    还有鼎身下有一团千年未曾熄灭、更没有任何助燃物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