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

    这个词语落进李筠轩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咧开的大嘴瞬间就缩回去了。

    而那颗已经放松的心，也开始瞬间再度紧绷。

    想套我小子？

    不好意思，我在这行多少年了，不吃你这一套。

    李芸轩好歹也是在娱乐圈里混了将近二十年的老油条了，这种类似的情况他见的太多了。

    所以他防备住了。自以为的。

    “你们要办工作室？”李筠轩的语气骤然警觉起来，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有点太大了，大到他觉得即使有把柄落在赵雷那里，自己也不一定能帮他们办好。

    这年头哪儿还有工作室啊，特别是像陆心燃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所创办的工作室。

    这种东西上一次落在李芸轩耳中还是在他刚入行那会儿，当时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他也是像赵雷那样整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点头哈腰看人颜色形势。

    那个时候拥有工作室的还是上一辈乃至上上一辈，在二十年前风靡神州的主旋律歌手。

    这些歌手大多属于科班出身，经历过那种专业和学术性完全拉满的学术性音乐教育，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各种政府机关，正儿八经吃国家饭的人，签约他们这些娱乐文化公司，只是他们正职之外额外的副业。

    所以那段时间的艺人文娱公司基本都是当孙子，随便一个艺人歌手拉出来那就是背后大人物一大堆，甚至自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身份，对于彼时刚刚起步的文艺娱乐公司来说，那真是惹不起。

    而创建艺人工作室那个时候给出的条件是，版权归工作室所有，工作室实际掌控权则是由大股东所持有，而这些大股东一般情况下都是艺人本人。

    工作人挂靠在文娱公司下方，创作出歌曲之后，文娱公司负责宣传售卖之类的工作，而到手的薪酬则会在交税之后再和工作室进行分账，而目前为止，工作室和文娱公司的分成一般是七三成。

    工作室七。

    所以不得不说，当年的文娱公司那挣得实打实是自己辛辛苦苦跑腿赚吆喝的辛苦钱，和现在闭着眼睛银行卡里就多出来一堆零相比，当年的文娱公司那真是跪着要饭的。

    所以在神州文娱公司和艺人的经营方式逐步成熟之后，为了保持自身的利益，各大文娱公司都不约而同的提高了创建艺人工作室的标准。

    一开始是一线艺人，后来升级到准天王天后，再到后来真正的天王天后……

    到了这些年，国内能数得上名字的艺人工作室摊开手指怕是最多不过二十家，而这二十家艺人工作室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享誉全国，闻名海外，影响了一代人的人物。

    陆心燃也想开工作室，他是不是想的有点太美了？

    这种事情不可避免是要经过公司的实际掌控者点头才能继续下去的，李芸轩在星腾公司工作十几年了，虽然看起来呼风唤雨，但在真正的权力阶级面前，他还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主人会在意手里的哈巴狗有黑料的事情吗？

    他们只会毫无怜惜的随手把他丢到一边去。

    所以在赵雷提出这个要求的一瞬间，李芸轩就觉得他们可能是疯了。

    “这种事情太大了，无论是我现在的品级还是权力，都没有资格决定这件事。”

    李芸轩皱着眉头朝赵雷解释道。

    “就算你们要把黑料都爆出去也不行，不是我不行，是我这辈子都没可能接触到这一层权力。”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艺人部经理，李芸轩对这种事情看的非常透彻，他很清楚，真正的权力阶层，那不是靠着忠心和时间长短就能获得入场券的。

    你必须得有足够的眼光，在新的掌权者还没来得及掌权之前就和他彻底打好关系，以后一路上为他遮风挡雨，甚至当他快要倒台了，也要拼尽全力保护他。

    只有你把命都豁出去，日后权力的台阶交换，你才有资格收下这从龙之功。

    以李芸轩十几年来墙头草的性格，头上的东家和手里的仇家不知道换了多少，像他这种朝三暮四的家伙，早就被背后的大佬们给看透了，他就不可能迈入真正的权力阶层。

    他也有这个自觉。

    “李总，你先不要着急，请先听我说完。”

    出人意料，面对李芸轩的拒绝，赵雷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化的反应，只是像心理疾病治疗师一样，引导着李芸轩跟着他的话语走。

    “我们并不会强求你，直接让我们组建工作室，那并不现实。”

    “我们只需要你做好之前我所说的事情，还有接下来我要说的几件事。”

    “到那个时候，你只需要向星腾公司提出我们要组建工作室的申请就可以了，接下来无论事情成败与否，这都和您没有关系了。”

    “我想您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交换，对您来说，应该是一本万利吧？”

    赵雷又换成了那股极具诱惑力的轻柔声线，李芸轩觉得他应该跟陆心燃一起去出道做一个艺人歌手。

    或者出门右转去做个影视CV什么的，而不是在这里跟自己打游击战。

    “你们还想要我做什么？”李芸轩咽了口唾沫。

    “很简单，在安排小陆夺取《神州蓓蕾》的冠军，一步一步扩大影响力的时候，公司这边要开始逐渐抛出李沁怡的蛛丝马迹出来，舆论部门这边要跟紧，从一开始的只是一些小黑料和小谣言，逐渐到一些所谓的干货放出和所谓的实锤。”

    “然后就让舆论水军发力，逐渐压过小陆之前塌房的热搜，让事情逐渐出现的反转，要有一些所谓的“绝密”视频或者音频什么的能放出来，逐渐一步一步拉高小陆的人设和反转。”

    “到了这一步，公司就可以出面发通告了，表面上是在舆论和网友的压迫下开始重新审核公司和陆心燃的合约和信息，但实际上则是把涉及到小陆这些年所有黑料的人员全部清走。”

    “那这从一开始就得动手。”李芸轩皱起了眉头：“李沁怡不会全程都没有任何反应的，如果察觉到危险，她会第一时间进行反击。”

    虽然现在李芸轩和李沁怡是一对管鲍之交知根知底的“好兄弟”，但双方都相当了解对方的脾气性格，无论是李芸轩还是李沁怡，双方都会在察觉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反手就把对方给卖了。

    “是啊李总，您很懂游戏规则。”赵雷满怀恶意的笑了：“所以稳住李沁怡的工作，就需要您来出手了，毕竟你们俩是坦诚相见的好友嘛……”

    “至于手段么……这种事情你比较在行，我就不过问了。”赵雷冷笑了两声。

    李芸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的点头道：“小雷，这些年你确实是长大了。”

    “过奖，过奖。”电话那头传来了赵雷豪迈的大笑声。

    李芸轩的内心则随着赵雷的笑声缓缓沉寂下去，最终变得一片冰凉。

    赵雷的意思很清楚，他要李沁怡尽快在互联网，不，尽快在现实世界蒸发。

    手段不限。

    在当今社会，能让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从这个社会和世界上蒸发，其实是有些难度的。

    因为能够发言的平台太多了，除了数不清的社交与记录平台之外，近些年来逐渐大火的短视频平台也为一个人在网络上抛头露面提供了很多机会。

    你只允许拿起手机拍一段视频，或者发送一些文字，网友们就能看到你的动态和你的所思所想。

    在这种情况下能让一个人在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中同时销声匿迹，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处于一个极度绝密，不为人知的地点，那里没有网络，没有卫星，没有天眼，没有一切可以与网络接轨的内容。

    第二，他死了。

    李芸轩觉得这两项内容好像都没办法用完全合法合规的行为来达成。

    赵雷这是在逼着他名目张大的跨过那条最后的界限。

    虽然这些年来这条线他已经跨越过无数回了，但是这一次失去了星腾公司的庇佑，再加上可能要由他亲自来做这件事，法律上没办法合理避开责任，所以李芸轩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恐惧。

    说实在，他不想这么做，这实在太冒险了。

    即使连星腾公司那些真正设计权力的高层们，想要彻底的蒸发一个人，也不会用这么直接这么暴力的手法。

    他们一般会通过各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条件来给自己创造空间，最后再让这个人离开神州，在法律鞭长莫及的地方来动手。

    而这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进行斡旋。

    陆心燃和赵雷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

    所以，经过赵雷单方面的思考，他决定让李芸轩尽快让李沁怡人间蒸发。

    是的，陆心燃并没有同意这件事。

    在和赵雷一开始讨论中，他只想让李沁怡感受一下当年那个柯受真的女粉曾经感受过的结局，这样他的手就不会染血。

    但是赵雷在思考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式上明显要来的更狠辣一些。

    他让李芸轩去做这件事。

    后面即便是事情闹大，引来了政府和警方的关注，那么他们也可以通过丢弃李芸轩的方式来弃车保帅。

    毕竟，他并没有在明面上说过让李芸轩动手杀了李沁怡，他只是说让李芸轩选择李沁怡闭嘴的方式罢了。

    他个人认为自己这一步棋下的绝妙，是当之无愧的绝杀。

    可惜，他不知道，作为【天顶星录音笔】的第一位感染者，他和李芸轩的对话在此时此刻早就一字不落的全都落在了陆心燃耳朵里。

    ……

    此刻魔都。

    高铁站前。

    陆心燃听着李芸轩和赵雷的对话，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且压抑。

    他们居然真敢用非法手段去杀人。

    陆心燃此刻的大脑是震惊且空白的。

    虽然早已知道星腾公司会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法让他们不想见到的人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当他真正听到李芸轩在亲口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陆心燃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寒意。

    更何况，其中有一个还是这个身体曾经的发小。

    我也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想要杀我了。

    陆心燃并不介意见到李沁怡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对于这个快把他坑死的女人，他是没有一点好感度的。

    但是如果李沁怡真的死了，那么总有一天，事情的起源终究会查到他头上。

    所以李沁怡目前还不能死！

    “老师，怎么了？”

    小石头的姐姐石蒹葭转过头，有些忧愁的盯着老师紧皱的眉头，她发现，自从老师来了魔都之后，皱眉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她不喜欢老师皱眉的样子，她想让老师多笑笑。

    “老师，你没事吧？”

    眼见陆心燃没反应，石蒹葭有些担忧的又叫了一声。

    “嗯？我？我没事。”

    陆心燃被石蒹葭的声音唤醒，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候车厅里的到站时间，然后开口问道：“贞格还没回来吗？”

    龙煌贞格今天一早就被他派去给李沁怡送录像带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他回来的影子。

    陆心燃定的高铁出发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二十八分，此刻，距离发车时间还剩下将近两个小时。

    “我们不等了。”陆心燃突然站了起来。

    在学生们惊讶且不解的目光中，陆心燃背起地上的背包，然后在手机上打了个顺风车。

    “贞格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回来，我们不等他了。”

    “我们直接去找他。”

    陆心燃拍下屏幕上的“下单”按钮。

    “可是老师，再过两个小时车就要开了。”小石头细声细气的提醒。

    “没事儿。”陆心燃摸摸他的脑袋。

    “车开了我们可以再坐下一班，但是贞格要是还没回来，咱们总不能把他就这么丢在这儿吧。”

    “走，跟我一起去菩萨蛮区净瓶路，我们去找贞格。”

    在出租车尾气拉出的刺鼻白烟中，陆心燃一行人马不停蹄的朝着菩萨蛮区李沁怡的所在点赶去，而此刻，在他脑海内的监控通话中，李芸轩和赵雷已经敲下了对李沁怡的死亡审判丧钟。

    “我明白了。”李芸轩点了点头，双眼已经满是杀意。

    “从现在开始，我会让李沁怡在网络上彻底消失。”

    “等她下一次出现，就是在法院的被告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