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二人悄悄溜到了院门外，且院外已伸手不见五指。杨顶天急忙收听刘波的话声，发现已经没有王小五和孙大福的话声了，想必他们三个已经分开了。

    杨顶天心急，低声道：“咱们得快点走，只怕要来不及了！”晓年惊道：“大哥，我看不见啊！你还要我快走，不是要我绊倒地上撞坏脑袋么！好在这段路我熟识，不然像现在这么走，早摔倒下去啦！砸到了脑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瓢子屯村民住的这一块地方，地势比较平坦，如同山间的小平原一般，因此没有高坎和阴沟，不过左邻右舍之间有菜地、篱笆或者小院的土墙，房屋与房屋之间通常相距三十米左右，即为古代的十丈。

    不过，古代没水泥路，而且穷乡僻壤也没有平整的石板路，都是天然的土石路，所以路上会有凸起的石块，且路面经常凹凸不平，漆黑一片的情况下，人就容易绊倒。因此晓年虽然熟悉道路，心里还是担心这一点。

    杨顶天道：“我不是牵着你走的么？反正你紧紧跟着我走就是了，而且你也说了的，屯子里的路，你都走了一二十年了，应当很熟悉了，闭着眼睛应当也是能走的了！”

    晓年道：“咱俩已经走得够快了，这不是大白天，哪有人不打灯笼，不拿火把，还能走这么快的！”杨顶天着急道：“还得再快些，不然只怕堵不上王小五了！”

    晓年一边跟着杨顶天急走，一边十分吃惊地道：“再快就是跑了！我说大哥啊，你他娘的真能看得见？这也太吓人了啊！”杨顶天道：“我说了一点微光我就能看得见！”继而道，“还有啊！你跟你大哥这儿说话，你还带粗话的！”

    晓年道：“咱哥俩都是大男人，偶尔一两句粗话算什么！”杨顶天：“说得也是！”说时，杨顶天急道：“有个石头！”却不想，还是说得迟了，晓年“哎哟”叫出一声，便扑倒了下去，好在倒下时，手先着地，没有砸到脸面。

    晓年一边爬起来一边怨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这会害苦我的啊！”杨顶天急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走得太急，给忘了！”晓年已起来，摸摸自己的双手，道：“幸好没蹭破皮，不然得疼死了！你这人，能不能用心着点啊！”

    杨顶天道：“对不住，我不会再忘记了！”转而又道，“你走急时，自己也注意，把脚抬高一点就是了！”这时俩人又迈步走起来，晓年道：“不用你说我也晓得了，得靠我自己留神！我担心再摔一个狗吃屎呢！”杨顶天无奈，只得在心里笑了笑。

    接下来的路，因为杨顶天还不知道王小五他家房子在哪里，因此一边走一边向晓年低声报告到了哪里，过了哪个路口，出现了什么样的房屋。

    这些晓年都很熟识，所以杨顶天一说出，晓年不看也知道到了哪里，再者此时虽天黑，但还没过二更天，有将近半数的人家房子里透着灯火的微光。晓年根据微光，也大概能判断位置。

    不过晓年也因此心惊，觉得眼前这大哥，是真能夜里看见东西。杨顶天已经走得很急，片刻后，距离王小五他们家院子不远了。转过一人家的篱笆地后，杨顶天忽见右前方屯子小道上有个提灯笼正走向左后方去的人，正是王小五。

    杨顶天大喜，低声道：“我看见了，那个打灯笼的就是！”晓年大惊，道：“这么远你也能看得清！”原来这时双方距离还有一百多米，晓年只能看见灯笼亮，而看不清提灯笼的人。

    杨顶天不敢实话实说，随口道：“本来我看不清，因为他脸上有灯笼的微光，所以我能看得清。”果然，因为有前面的洗脑做铺垫，晓年就信了。其实虽然周围漆黑一片，杨顶天看来，却跟白天差不多。

    杨顶天生怕王小五进院去，同时不能再和晓年说话，以免被左邻右舍听见，暴露了行踪。于是，对晓年道：“你赶紧戴上头罩，待在这里别动，或者找地方藏起来，也别出声，我上去打他！打完了再回来找你，再跟你说我为什么一定要今晚打他！”

    晓年此时还感觉，今晚的这一切，都有些稀里糊涂，不过杨顶天看上去很紧急，不像闹着玩，因此也不敢耽搁他，只有应了他一声。跟着，杨顶天刚要跑去，忽然道：“不好，只顾着走，忘了拿打人的棍棒了？”

    晓年也醒起，急道：“那该怎么办，用拳头！”杨顶天道：“拳头不容易伤人，万一他还手，那就更麻烦了！”杨顶天边说边环顾左右，看见左侧路边正好有一个小柴堆，欣喜道：“太好了，那里有柴堆！”

    说完便冲上去，急抽出了一根拳头粗的柴根来。站身漆黑中的晓年，听见杨顶天话说出口，便冲了过去，跟着一个声响，柴根似乎真就给他抽出来了。

    因为晓年自己完全看不见，因此这一下虽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非常惊奇，心里道：“我的娘呀，他真能看得见么！那他到底是人还是鬼！或者真是有神灵附体么？！”

    晓年刚这么想时，接下来感觉更惊奇了，原来杨顶天抽出柴棍后，因为没有了晓年这个累赘，便快速奔跑了上去，晓年只听一阵脚步声响，杨顶天便好像到一二十丈开外去了，跟青天白日之下的奔跑简直没有任何区别。

    晓年于是得出结论：“这位大哥不是鬼怪就是神灵，总之他不像是人！”晓年想时，远处的王小五已经走入一个房屋的旁侧，正好挡住了，晓年因此看不见他的灯笼，但他又极想知道大哥是不是真打到了他，还有王小五他被打时，会怎么反应，怎么叫喊。

    晓年惊奇不住，便赶紧摸黑跟上去，想要观看，即使看不到，听一听声音也好。果然，晓年摸黑走出十来丈，便猛然听得“啊！”、“哎哟！”的接连两声又响又急的痛叫声，跟着又听见“什么人打我！”—“是人是鬼！—“有鬼啊！有鬼啊！”

    跟着又是“啊！”的一声惨叫声，再跟着声音低沉了下去，却很是凄惨，道：“饶了我！饶了我！”—“啊！”—“饶了我！”—“不要害我，不要害我！”

    晓年听得那叫声痛苦而凄厉，知道是顶天哥得手了，同时听了这痛苦而凄厉的叫声，也知道王小五是惨了，虽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总是够惨的了。

    这时，左邻右舍忽然听到了惨叫声，纷纷开了门，拿灯笼或烛台出来看。晓年看见惊动了四邻，生怕被人看见，不由往后缩了几步回来。不过晓年身上没有光亮，邻居们在明，他在暗，所以没什么害怕。

    正此时，忽然一个人冲上前来，晓年一惊，听得杨顶天低声道：“是我，你顶天哥！”晓年惊魂这才定了一些，低声道：“你把他给打啦？”杨顶天奇道：“你难道没听见么？”晓年道：“听见了！只是有些惊吓到了！”

    晓年的表情杨顶天能看得清楚，确实是惊奇而又带着些不安的表情。杨顶天道：“咱俩赶紧走，千万不能让人怀疑到咱们身上来！”晓年也觉得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得赶紧离开，于是又如来时一般，跟杨顶天往回赶。

    片刻，远一些时，晓年禁不住问道：“哥你是怎么打他的？”杨顶天道：“我当时趁他不注意，急忙冲了上去，不过我还没下手，他就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了！因为我没有灯笼火把，他回头看，却看不清我，却好像被我戴的头罩吓着了！然后他准备跑，却乱了神了，脸色也变了，我就趁机一木棍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可能是受了惊吓，一下子便倒地上了，灯笼也摔一边去了。我急忙又冲上去，再对着他左右两个手臂打了两下——”

    晓年听得惊心动魄，有些惧怕地道：“他会不会死呀！”杨顶天道：“只是打了一下胸口和两下手臂，哪里会死！不过他因为看不见我脸，却看到了我的面罩，而且漆黑看不清，所以应该是吓坏了！”晓年道：“这个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很惨，听着都吓人！”

    杨顶天道：“我听见他叫得惨，惊动了邻居，就跑回来了！总是他死不了，但一定吓得惨了！”晓年听到王小五死不了，却吓得惨，心中欢喜起来，道：“这样就太好啦，这个仗着他爹是书记，经常跟着刘彬父子作威作福的人！活该他这样！”

    杨顶天道：“你说的很对！其实不是我存心要打他，而是感觉他可能要给刘波出主意害我，我只有先下手，不然让他们先动手，我就死定了！我希望明天他们知道王小五今夜被人打了，会害怕，从而能收敛一点，而且王小五也不能再帮他们来害我了！”

    晓年听杨顶天讲得真切，不仅不再怀疑他，而且很是同情和欣慰，道：“大哥说得对！咱们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让那些财主、地主和当官的害死了！否则这一辈子可太也不值当！”杨顶天忽然来了一个主意，道：“夜里只要有一丁点光亮，我就能看见东西，其实这是我有神灵的庇佑和帮助，所以才能这样！”

    晓年大奇，道：“你有神灵的庇佑和帮助？”杨顶天很认真的道：“是啊！我是人，不是鬼怪，让夹子夹住了，我也会痛，会生病！所以没有神灵的庇佑和帮助，怎么能嗅到你嗅不到的气味，怎么能凭借微光看东西？”晓年想想，觉得是那样。

    杨顶天续道：“因为我有神灵庇佑和帮助，所以坏人恶人要害我也是不容易的！而且咱们一家上下，我都要想办法保护起来！”

    晓年听到这，觉得这个顶天大哥确实有神灵相助，心中既欢喜又崇拜，道：“这样太好了，咱们一家就靠大哥你了，以后咱们就不用担心地主、财主和官府的人了！”杨顶天可没有这么神通，也没有这么乐观，又道：“话是那么说，不过我也没那么厉害，地主、财主和官家，咱们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晓年应声。

    杨顶天最后道：“还有！今晚的事，咱们千万不能让你我以外的人知道，否则我会被官家的人来捉拿，而且还会连累到咱们一家呢！”

    晓年道：“晓月也不能说吗？”杨顶天道：“你是跟我一起做事的好兄弟，跟亲兄弟一般，所以我才跟你说了的。但现在还不是跟晓月说的时候。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跟她说的。”晓年似乎明白过来，认真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