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了几大口饭菜。杨顶天问邱铜道：“敢问大人，这一次负责开设钱庄的州廷里的大人是哪一位？”邱铜道：“州廷主簿谷正盈谷大人，还有户部令孔沾孔大人，工部令司马达与礼部令应山洪应大人！”

    杨顶天看《大成要典》知道，州府主簿官相当于州官廷的秘书长，官阶是从四品。同时州府一级各部的长官的职称都是“令”，而不是县级的“司佐”。

    杨顶天本想问上面提到的几个他可能要去伺候的老大人都有些什么癖好、性格怎样、跟他们说话做事是最要注意什么，以便他到了那边，好轻松一些的应付，但又觉得这些问题有点多有点细，不知道邱铜会不会厌烦，就不敢问了。

    杨顶天改问到：“还没请教邱大人，您是何职位？”这一点孙修仁确实没有跟杨顶天讲过，邱铜于是道：“本官为州廷议曹从事，跟你们县令孙修仁一个品阶！”

    杨顶天听时，发现这老邱拿了钱后，说话挺好听的，好像也不难相处。杨顶天也知道，“议曹”是州廷里职位在“主簿”和“录事”下面的文秘官，是给长官出主意、做参谋、处理文书杂务的，人员不止一个，相当于州廷秘书团成员。

    杨顶天道：“邱大人可是也要参与办理钱庄开设之事？”邱铜道：“咱们谷大人主理此事，我们底下的人，自然是随时听候差遣的啦！”杨顶天道：“大人说的是，是晚辈愚钝了！”

    众人吃饱喝足后，准备出驿馆赶路，按路程计算，进入州城，也得下午三四点去了。

    这时，前头现出了一大列官军车马来，队伍严整有序，前后延续了五六十米长，好是气派，看得杨顶天眼睛都有点傻了。

    队伍最前头是左右两小列骑马的士兵，各有十人，人人穿着皮革甲衣，前头又各有一个执旗手，其中右一列的旗号上绣的是“骁骑”二字，左一列的旗号上绣的是“折冲”二字。

    这两列卫士往后是高头大马的两个领头人物，其中左边“折冲”队的后面是一个头戴幞头乌纱的身穿文官服饰的文官，右边“骁骑”队的后边是一个头戴盔甲，身穿将军服饰的武将。

    这一文一武两个人在整个队伍中最为显眼，他们往后是一辆四匹骏马拉着的大马车。不过马车是特制的，看起来是一个长宽高都是有一米七八的正方体大木箱，有点像一个可以搬动的小仓库，像是装载物品的。

    马车底下共有四个大轮子，每个轮子外面包扎铁皮，粗大后实稳稳当当，四匹大肥马拉着它，从容前进。

    这个大木箱马车之后，是一二百个护卫士兵，服装跟前头右一列卫士的服装一样，个个骑着马匹，而且马匹上的使用物品，比如辔带、胸带、马鞍、马登、障泥等等，都有一定的装饰，看起来气派有档次，马鞍上人人挂着刀剑，刀剑的鞘壳上也有一定装饰。而且所有卫士的衣甲的前胸上都画有一个“杨”字。

    可能是来的人多，而且有可能进驿馆来歇息，所以驿典也跑出来观看了。

    驿典和邱铜看见队伍前头的“骁骑”和“折冲”两个旗号，随后又看见前头居中的文、武几个官员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了精神来，尤其是邱铜的惊奇神色，他似乎认识左边队伍前的那个文官。

    杨顶天见这阵仗，不由道：“那是什么人？感觉像是军队，好像是要办什么比较要紧的事务一样。”

    邱铜道：“听说骁骑是京城里的禁卫军，折冲是州府的府兵，前面那几位领头的大人，右边是应该这支禁卫军的将领，左边那位却是本州主簿谷正盈谷大人！”

    杨顶天一惊，脱口道：“他就是您刚才说的州廷主簿？不是说他要主持开办钱庄吗，怎么又来这里了？”杨顶天说完，看见邱铜的神色，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

    同时，主簿是从四品官阶，官服底色是浅绯色，上面的绣禽是云雁，绣线颜色是明黄色。这时来人走近一些，杨顶天仔细去观看，发现左边的文官，也就是州府主簿谷正盈的官服确实附和这些特征。

    此时赶来的队伍距驿馆这边还有四五十米，杨顶天忍不住又问，也是想知道邱铜知道的有多少，于是道：“邱大人，右边那位将军又是什么人？”邱铜一边看着来人，一边道：“可能是北衙皇宫禁卫军中的一个小将领。大成朝的禁军有十二卫，据说每卫有二三千人，里面的大小将领有好些个。”

    听邱铜这么说，杨顶天又看见士兵衣甲前面涂画的“杨”字，就知道他们确实是禁卫军了，皇帝姓杨，禁卫军也就相当于皇家的私家兵勇，也就是说，这个兵只在宫禁里面供皇帝差遣使用，不让将领带出去打战的。

    又听邱铜道，“来的这位将军，穿的是银色的盔甲，应当是一个中将，中将下面有小将，穿的是铜盔甲，如果是大将的话，那便是金色的了。”

    杨顶天看《大成要典》也知道，中将对应的品阶在六品到四品之间。如果他们不穿武官官服的话，就看不出他们的品阶。不过眼前这个将领，带兵不多，品阶应该不会到四品。

    一旁的驿典也好奇道：“只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北衙的禁军，跑到咱们江南来了呢？”

    杨顶天听驿典这么一说，忽然想起，大成朝的皇城在京城，也就是大兴城的北边，所以守卫皇城的禁军称为北衙卫士。这是相对于皇城南边朝廷官衙的卫兵来讲的，皇城南边的朝廷官衙的卫兵就称为南衙卫兵。

    邱铜随口道：“必然是办朝廷或者宫里边的事情了，不然主簿谷大人也不会跟他们一块！”驿典道：“莫非是要去哪里捉拿什么重要人犯？”

    杨顶天心想，如果那个四匹大肥马拉的看上去非常笨重结实的大车箱是用来关押犯人的，那么这个犯人应该非常重要的了，不然怎么需要那么牢固的东西去关他？而且密不透风的样子，好像还能闷死人。

    却听邱铜道：“本官也没听说过有那样的囚牢啊？嗯，如果他们要进来下榻，倒是可以问问谷大人。”

    片刻后，人马到跟前来，果然停住了，显然是要进驿馆来。邱铜和杨顶天，还有他俩身后的十多官兵，赶紧避开一旁。驿典则急忙低头哈腰地赶上去迎接。

    谷正盈道：“赶紧预备上好酒菜，款待左将军！”谷正盈所说的“左将军”自然是队伍右边的将领。驿典应个“是！”，急忙转身往里跑去。

    谷正盈和姓左的纷纷下马，领着随从向驿馆大门走来。走近杨顶天和邱铜时，邱铜躬身拱手向谷正盈和姓左的将领行礼，跟着招呼谷正盈道：“谷大人！”

    谷正盈应声，姓左的看见邱铜穿的是六品官员的官服，对他也来了几分注意，随口对谷正盈道：“谷大人认识他？”这一句可以看出，这个姓左的中将，对邱铜并不是特别敬重，说白了就是不怎么放眼里。

    谷正盈向姓左的略微拱手，道：“将军，他是本州的议曹从事官！下官跟他交代几句州府中的一些公务，将军先进驿馆一步如何？”刚才谷正盈看见邱铜有疑惑神色，所以停下来跟他讲话。

    谷正盈是四品，而姓左的带的士兵并不多，很可能连五品都不到，所以对谷正盈还是有些敬重的，他应了一声，便先走进馆舍去了。

    当然，因为跟随的官兵多，所以走了一会才走过。

    谷正盈向邱铜道：“这是宫里来的官兵，路过咱们这里，是要去昌州南边的乡县替曹贵妃和太子妃摘翡翠枇杷去的！刺史严大人特地让我送他们一程！所以，州府开设钱庄的事，便由治中姜大人主持办理了！”

    邱铜应声。杨顶天刚才也以为来人是要去抓什么要犯，此时忽然听谷正盈说是替“曹贵妃和太子妃”摘什么“翡翠枇杷”，心里不由惊了一惊；既心奇曹贵妃和太子妃是什么厉害角色，能劳动皇宫里的禁卫军，又好奇翡翠枇杷是什么东西，竟然跑这么远来采摘。

    谷正盈对着邱铜身旁的杨顶天道：“他就是那个乡州府提议开设钱庄的杨顶天？”邱铜道：“正是！”杨顶天急低头哈腰地道：“卑职拜见谷大人！”谷正盈应声。谷正盈随口两句，走进驿馆去了。

    邱铜和杨顶天上马离开。杨顶天问邱铜道：“邱大人！您可知谷大人讲的曹贵妃和太子妃是什么人？”

    邱铜道：“太子妃据说是中书令焦遂的女儿焦玉清，曹贵妃便是太子的生身之母了！据说如今太子根基稳固，曹贵妃在后宫中的权势和地位也跟着起来了！太子妃一来是宰相的女儿，二来是曹贵妃的儿媳，自然也能得到许多别的王公贵妇得不到的面子和好处了！”

    杨顶天微微一惊，道：“太子的生母不是皇后？”邱铜道：“正宫皇后是汤氏，她生育有三个公主，却没有一个儿子呢！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你不知道？”杨顶天一惊，他是惊讶皇后没儿子这事，道：“下官只是偏远小乡里的一个乡官，远离宫廷，孤陋寡闻，不知道宫廷里的人和事，也不奇怪呀！”

    邱铜道：“那倒是的！”跟着意犹未尽地道：“据说正因为太子不是皇后所生，其他皇子都对东宫之位有想法，所以朝廷和宫里才出现了好几个派系呢！”

    杨顶天听得津津有味，但邱铜却主动停止道：“不过这些话头容易惹来是非，咱们还是别提他们的好！”杨顶天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应声。

    杨顶天又道：“那翡翠枇杷又是什么东西？”邱铜道：“那是昌州南边的几个县乡的山林中特有的一种枇杷，不仅果子比一般枇杷大一些，成熟时皮色如翡翠，味道还是非常的香甜可口呢！只是这种枇杷容易生病虫害，因此产量低下，一颗枇杷能卖一两银子，寻常人家连尝都不敢尝！以前咱们州府的官员也能吃上一些，如今让朝廷发现，列为贡品，就很难吃上啦！”

    杨顶天闻言心想：“这翡翠枇杷这这么么好吃珍贵，连州府的官员都难得吃到，宫里的禁卫军官兵却专程来为太子他妈和他老婆来摘取，可见他们母子是真的是得势了！”

    杨顶天又道：“这么说来，那个四马拉的大马车是用来装枇杷的？”忽醒道，“是啊！那么大一个车子，得多少枇杷才能装满啊？！”

    邱铜道：“前刻本官没想到，不过说到翡翠枇杷，我就知道啦！那不是一般的大车，那车箱里头放的是大冰块，用来冰镇枇杷，防止枇杷未到京城就变坏了的！咱们越州距离京城有二三千里，车马得跑十来天，没有冰镇，中途不就坏了么！”

    杨顶天一惊，道：“现在都四月天了，还有冰块？”杨顶天说的四月天是农历，也就是公历的五月，五月哪能有冰呢？

    邱铜道：“皇宫有冰窖，就是六月大伏天，里头都有用不完的冰块呢！便说咱们刺史严大人和别驾魏大人他们家里吧，也有冰块，只不过没有皇宫和王公贵族家里那么多罢了！而皇宫里的冰窖很深很大，里头的冰块是无论如何都用不完的！据说每年冬季，宫里都要动用数十万的官兵和役夫去北境高山上采冰和运冰呢！”

    杨顶天又一惊，感觉皇家太奢侈，太任性了，他们的生活也是太让人羡慕和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