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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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来的是一个年轻小官

    王德元宅邸坐落在城府坊西北侧挨近鲤鱼坊的与中平街连通的一个浅巷中。

    晚饭后,城中一个叫董大理和一个石怀亮的富商来到了王府中跟王德元攀谈。

    王德元在越州商界中名望很大,有行业领头羊的作用,所以董、石二人前来请教。当然,能进王府的多少也是跟王德元有交情的,所以彼此熟悉。

    姓石的问王德元道:“州衙门的榜文不知王先生看到了没有?”

    王德元认真道:“今天中午就看到了,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别的不说,仅是‘钱庄’两个字,听着就像是内行人想出来呢!没想到如今官家中,还有这样的人才!确实是难得!”

    古代社会,通常重农抑商,虽然大成朝文、惠二帝为了改变前朝末年以及本朝开国时的经济凋敝状态而振兴百业,抑商不是很严重,但农业还是雷打不动的第一产业,官府的吏员,也多半以研究农业为主。

    所以,王德元看了今天州衙门的宣传榜文,看到里面很多有巨大创见的巧妙点子,心里震撼,也信服。他是几十年的实业家,一个商业创新好不好,有没有价值,能不能成功,他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董大理道:“照他们榜文上说的,‘钱庄’就是专门给咱们商家寄放银钱的庄子了!官家中的许多部房都是离不开钱,整日跟钱打交道的,他们能想出‘钱庄’这名字,想来也是可能的!”

    石怀亮道:“王先生说的极是!这个主意,确实巧妙,不是寻常人能想得出来的!其实他们说的这个东西跟质库、寄附铺、当铺这些差不多,只是没人想到‘总号、分号’,把‘铜钱、银锭变庄票’,还有‘随时随地提取’和什么‘代商户存放保管、免遭盗窃’这些好主意而已!”

    杨顶天在宣传榜文中写的都是后世接近银行的经验和发展成果,石怀亮他们当然感觉惊奇。

    王德元道:“主意是好主意,就怕他们能不能说到做到!咱们做生意的了,为了把买卖做稳做大,为了百姓能买咱们的东西,又有行业内的挤压与追逐,不得不重信誉,买人心!”

    “可官家中人吃拿的是铁饭碗、金饭碗,手中又握有兵丁和刀子,既不担心朝廷垮台,又不担心有人抗拒,所以多有欺压商民与贪污腐败之人,怕的就是这一点!”

    王德元赞赏官家的好主意,但还是担心官家说到做不到,或者别有用心。

    石怀亮道:“不错!如果他们真能说到做到,这可是一个于咱们商户大有便利的好事情!咱们每年春夏两季都要去外县收购大量的茶叶!”

    “每年往返数十次,每次需要运转的银钱一二十万,如果不是结伴同行,就需要一二十的护卫人马,就是路上没有盗贼,一二十人马长途跋涉,少则五六百里,多则一二千里,遇到刮风下雨,道路难行,当中的许多艰辛与不便,那是咱们人人都知道的!”

    “而如今,真像他们说的,只带一张纸,还可以随时随地地兑换银钱,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便利了啊!”

    董大理道:“我的想法也跟王先生的一样,就担心这当中会不会有诈?万一咱们把钱给他们了,他们到时候却克扣起来或是不给兑现了,那可就麻烦了!官家中的一些人,对钱财可是贪得很的呢!”

    石怀亮道:“我觉得不能吧!这可是州府出面办的钱庄,如果他们敢这样骗取商家银钱,那他们还是州官吗?那不比匪徒强盗还无法无天了吗!如今也算太平世道,他们哪有这个胆子?”

    王德元沉吟间,道:“你们去过欧家和康家没有?他两家是陵源、壁山、涌泉、临礼、清溪等县最大的药材和皮毛收购户,每年要往返数十次,他们对这个事情怎么看?”

    董大理道:“康家没去,但欧伯子家去了!他们也是有些拿不准,说先等等看,看官家接下来要怎么做!”

    石怀亮道:“其实这些天来,很多人都在谈论这里事情了!只是一来衙门那边还没做成,二来大家都等着看!你看我我看你!谈得起劲,但该不该把钱放进去,却还不知道!”

    王德元听完,点点头,心里还是琢磨着。

    一阵后,杨顶天穿着官服,一人一马,来到王德元府邸大门前来。

    王府由一条两丈来宽的巷子跟外面的中平街连着。

    府院颇大,左右有十多丈宽,院墙接近两个人的高度,宅院正大门有二三丈宽,而且前面有两只镇宅的石雕豹子。

    这让杨顶天有点惊奇,他这个朝代的民宅是要严格遵守等级制度的,而且古代社会重农抑商,商人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不高。

    同时,杨顶天记得县令孙修仁宅院前的石兽就是豹子,这说明王德元至少是中民上等的户籍了。

    不过也不奇怪,王德元是越州的商界大佬,有名望的人士,他家的民籍高,是情理之中的。

    就说杨顶天自己,目前是不是已经达到这个级别,他还不知道。

    王府大门虽有气派,但没有家丁看守,两扇大门关着。这感觉像是没人在家一样,杨顶天有点失望,但又不想白来,于是下马上前敲门。

    边敲边听,不一会,大门开了,走出一个家丁来。家丁对杨顶天看了一眼,见是个官人,便认真走了出来,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人有何事?”

    古代社会,商人无论多有钱,对官府的人都有些畏惧。因为杨顶天是孤身一人,看着也不凶恶,所以家丁才不怕。

    杨顶天不想啰嗦,直接道:“有些紧要事情,需要找王先生谈一谈。”家丁迟疑一下,道:“大人可有名帖?”

    杨顶天微微一愣,心想:“是名片吗?但是,我一个做官的降低身份来你一个从商的家里,还要名片来验证身份?”

    杨顶天本来是想着孤身一人,用诚心来打动对方,却没想到家丁却觉得他可以欺负,或者像闲人一个,不值得浪费他主人王先生的宝贵时间。

    杨顶天嘴上道:“本官走得急,忘记带了!”家丁也不敢得罪官家的人,微微一笑,道:“那您稍候,我去通报一下!”

    杨顶天心里又想:“我做官的人,来你从商的人,还要等你通报?”嘴上道,“本官侯着,你速去!”

    杨顶天心里有不平,但嘴皮子还是很软的,他要尽量保持读书人的文明优雅形象。

    家丁转身离去,片刻后来到客厅的王德元三人跟前,请示道:“主人,外面有个官人要见你!”王德元道:“他叫什么名字?做的什么官?”

    家丁道:“他只说有要紧的事找你,没说什么名字呢!”

    王德元道:“多大年纪,有什么随从?”家丁道:“看着二几年纪,只骑了一匹马来,没有一个随从!”

    王德元之所以问刚才一句,是想了解来的官大不大,有没有见的必要,听见家丁这样说,觉得是个皮毛小官。

    于是王德元道:“我这里还谈着事情的,就说我刚才出去了吧!”家丁也看不出杨顶天有什么能耐,于是应了一声,走出来准备回绝杨顶天。

    不片刻,家丁来,向杨顶天拱手笑道:“大人,您来得不巧,我家主人刚才从院子侧门出去啦!不如您改日再来吧!”

    杨顶天顾不上斯文形象了,心里想:“你个小家丁,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呢!刚才你还跟他说了,本官‘看着二几年纪,只骑了一匹马来,没有一个随从!’你主仆俩合起来,忽悠本官呢!”

    原来刚才家丁进去后,杨顶天就在偷听家丁的话,不过他没见过王德元,听不见王德元的话。

    杨顶天又不敢让人知道他的异能,于是旁敲侧击道:“你家王先生是不是在里面待客啊?”家丁脸色一变,不知道杨顶天怎么知道的这个,干巴巴地笑道:“那怎么会呢!他…他真出去了!”

    杨顶天道:“本官刚才往院子里瞅了一眼,看见有两个车马停在里头,应该是访客的车马吧!”家丁又一惊,也知道了问题的所在了。

    杨顶天续道,“你也不必搪塞本官了!本官知道你家天生在里头的!不过也怪本官话没说清楚!本官叫杨顶天,就是这州城中新设的隆顺钱庄总号的总管,地方各县的分号,也是本官主理的!同时本官还是刺史大人亲命的办事官员,可以在刺史大人府上和州衙门里自由出入呢!没想到如今却进不了一个商家的府门了!”

    家丁大惊,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了,急忙改口道:“那大人您稍候,小人这就去通报,让我家先生来见您!”

    杨顶天见家丁怕了,低头哈腰地赔礼道歉,心里挺得意,怒气也没了,于是道:“不必了,本官直接随你进去吧!”

    家丁微微一惊。可杨顶天话都说开了,他也不好再找理由,于是引杨顶天去见王德元。

    双方见面,王德元三人微微一惊。王德元瞥来家丁一眼,正要说话,杨顶天抢先拱手道:

    “王先生在上!下官是州刺史严辉严大人任命的特使兼州衙行走!如今又是本城中隆顺钱庄总号的总管!听说王先生乃是城中极有声望的商界前辈,下官特此番冒昧前来,向王先生讨教一些事务!”

    王德元刚才看见家丁很不自然的脸色,就已经料到眼前来的人就是家丁通报的那个小官了。

    不过杨顶天开口后,王德元就感到意外了。杨顶天说他是“刺史特使”和“州衙行走”,这两个头衔都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

    而让王德元更意外的是,杨顶天谈吐清晰从容,而且开口就是“先先在上!”,然后自称“下官”,态度谦虚,对人颇为敬重。

    这让王德元对杨顶天一下子有了好感。这种身份不俗却又彬彬有礼的官员不多。

    王德元自己也是老江湖了,人情世故和各种场面都见过,他于是起身来一笑,爽朗地回礼道:“原来是杨大人!杨大人能得本州刺史大人的器重,当真是前途无量,不得了啊!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旁侧的董大理和石怀亮也笑呵呵地随王德元起身向杨顶天拱手。

    王德元的话既像是恭维,也像是发自内心的,杨顶天听着挺是舒服。

    杨顶天随口道:“王先生客气了!下官是来求教的呢!”王德元微微有些惊奇,出手请示杨顶天坐下。

    他身旁的董、石二人知道杨顶天肯定是有要紧事来,于是纷纷向王德元告辞。

    杨顶天和王德元双双坐下,下人上茶。

    王德元笑道:“杨大人有何事见教?”杨顶天端正姿态,道:“如下官方才所说的,下官如今是州府新设的‘隆顺钱庄总号’的总管,下官来正是想就此事,向王先生好生讨教呢!还望王先生能够对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呀!”

    刚才杨顶天做介绍时,王德元就猜想到他该是为这个事情来的了,不过是不是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得看杨顶天怎么说了。

    王德元于是认真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顶天知道这是对方等他先说,也是看他怎么说。

    杨顶天以诚恳而又比较亲切的语态道:“晚辈听说州府以外的各县,尤其是县城以外的偏远乡镇,那里的乡民百姓很多人都在用土陶做的碗吃饭!”

    “土陶碗色泽暗淡,而且还粗糙得很,所以对州府这边制作出来瓷碗很羡慕,就是穷人家,也都希望家里能有几个光洁亮白的瓷碗吃饭!而有点钱的人家,需求的就更多了,比如盛菜的大瓷盘,或者瓷壶瓷器皿,都是他们需要的!”

    “晚辈又听说,州府里的许多做工精细的铜镜、铜壶、铜盆子、铜梳子,还有其他银铜首饰,各地的县城里也没有!现在各地县城里有钱的人家也多了,他们对那些东西都喜欢,都想得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地县城的商贩们就纷纷来州府这里,而后从像王先生您这样的大户的作坊或者商铺把瓷器、铜器,还有银铜首饰,大批量地购回各个县城去转卖!”

    又道,“晚辈没做过什么大买卖,不知道各县的商家们一次会购置多少商货!不过想来一个县城的商家一次交易数十万钱还是要的!晚辈又听说咱们越州各县城,距州府近的有四五百里,远的一二千里,这样算来各个县城跟州府之间的距离八九百里,路程在两天之间,来回要四到五天!”

    “这就需要各县的商家们运送数十万钱,长途奔波两三天,不仅需要防风雨,还要防盗贼,运送的人马也不能有意外!想来这必然是极其劳神和费力的事情了!反过来说,州府这里的商户们去各个县城去收购药材、木料、丝棉物料、茶叶、山兽皮毛、谷物等,也是需要运送大笔银钱去的!”

    “现在,晚辈给刺史大人和州廷出主意开设钱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州府和各县银钱来往的诸多不便!比如王先生要去州城西南八百里外的陵源县购置山林物产,就可以把您的银钱放入这城里的隆顺钱庄的总号,总号给您出具一张票据!”

    “这个票据是我方钱庄的专用票据,我方会精选票据的大小和样式,上面会有我方的防伪图章和文字!同时,票据上面再填写您的姓名、投放银钱的多少和日期!”

    “这样的话,王先生您自己,或者您的其他管事、办事人员,拿着这张票据到我方钱庄的陵源分号,我方分号的人员看到票据,就会如数给钱!只要票据是真的,无论谁向我方分号出示票据,我方都会给钱,分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