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顶天见他媳妇的这个迷人模样，真想上去搂住，好生亲吻一下。当然，此时此刻是不可能的，旁边还有很多人呢。只能等夜里进房间后，慢慢来了。

    杨顶天赏了随行兵勇们一人七八十钱，便进屋找饭吃。

    进屋来，看见家里的许多新鲜物品，微微一惊，道：“这段时间，你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吗？”说完，没有人回话。

    杨顶天看见左边桌子上放着两包长清县最贵的“长清毛尖”茶，不由问：“平时家里都很少喝茶的，怎么现在喝那么贵的茶了？”

    晓月道：“那是长桥坊的一家姓孔的人送的！我都跟他说了你不在家，他说东西都拿来了，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硬要塞给我的！”

    杨顶天又指右边桌子上一副瓷茶具，道：“那是你们自己买的？”林爹道：“那是我前天去茶楼里喝茶，跟茶楼掌柜聊了一下，离开时他送给我的，说不贵，只要几百钱，只是跟我聊得来，才送的！”

    杨顶天心里道：“几百钱还不贵？跟你聊得来就白送几百钱的东西？”随口道：“你跟他聊到我了吧！”林爹道：“聊到了几句！”

    杨顶天心里一笑，也知道茶馆老板是什么意思了，可能想放长线钓大鱼。

    一瞥眼，又见后边壁橱上放着几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偶娃娃，看着挺可爱的。杨顶天道：“那是给晓岁买的？”

    林妈道：“前天西门坊桃花坪的徐家媳妇来窜门，说她儿子十七八岁了，想去县衙谋个差事，要求也不高，一年能有个柴米油盐钱就可以……”

    杨顶天又看见前窗下的插花瓷瓶，道：“那两个又是？”晓月道：“初一那天老槐坊坊丞和他的夫人都来了，说他在坊丞的职位上都做了好几年了，差事做的也不错，他想转去县衙任职……”

    今天是旧历五月四，晓月说的初一是三天前。

    杨顶天又看见旁边柜子上放着几段新花布，道：“买这么多布，是要给谁做衣裳呢？”

    晓月道：“初二那天晚上本坊雀儿里的孟家妇主来窜门，说她家的衣服铺子想扩大门面，地方也想好了，但是要工部房和户部房的人批准，偏巧她家跟他们又不熟，担心他们不理会……”

    杨顶天点点头。这时，晓岁从身前闪过，杨顶天忽然看见她脖子上戴着一副亮晶晶的挂着平安锁的项圈，挺精美挺可爱，应该是纯银做的，看着能值不少钱，不禁道：“晓岁脖子上戴的那个……”

    林妈道：“初二午后本坊黄泥里的卖日用杂货的张家人来了，说想为他们家的儿子县衙里捐个吏员的职位……”

    说时，扑扑的两下声响，杨顶天侧头一看，看见右边前窗旁边挂着一个鸟笼子，笼子里一只活蹦乱跳的画眉鸟，显得很有精神。

    杨顶天道：“你们谁养起鸟来啦？”林爹道：“前天午后，我去酒作坊里买酒，碰到了一个姓马的补鞋匠，跟他聊了几句，他说他家还是下民的户籍，想升成中民的……”

    杨顶天也不想再问了，心里想：“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天，家里来的客人确实不少呀！收获也是挺丰厚的……”

    于是坐下下来找饭吃。晓月、林妈他们见杨顶天要饭吃，不再问来人送礼的事了，个个才安下心来。

    杨顶天一来是饿了，二来这老孙的大宅子买到手后，他还没睡过一个晚上的，再一点是出差的这许多天，整天忙碌，不近女色，心里等不及跟他的贵妇小媳妇钻被窝恩爱去了。

    第二天，五月初五，上午十点。绿柳乡毛家湾小河边。

    河水有一二十米宽。河面上已经架起了一座长二三十米，宽两米，主拱长七八米，两个副拱四五米的直线型拱桥。

    这边的桥头站了三四人，前头居中的一个是县令杨顶天，左边是司户佐杨运、司工佐吕瑞，右边是乡公所乡正伍绅、乡佐郭泰和包工头老宋。

    众人的身后是县衙、乡公所的大小官兵，毛家屯屯官毛实家等陪同人员。

    杨顶天这次来没有带他的秘书长柳夕。本来按照他此前的性格，带着那点在美貌小姐姐面前炫耀他成绩的虚荣心，他是一定会找借口带柳夕来的。

    但现在他没有，而且以后可能也不会了，因为他知道，美貌小姐姐已经不是他的了：没必要就别为难别人的女朋友了。杨顶天的本性其实是正直的，而且有点道德洁癖。

    到今天为止，这座小河桥已经经历了半个多月，杨顶天由当初的乡正变成了如今的县令，由当初他自己带头掏钱，引导屯人百姓出钱出力，偷偷摸摸地干，到现在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带领县官和乡官来视察观看。

    这座没几个县官知道的山屯小桥，终于横架河面之上，人马牛羊都可以通行了。杨顶天心里欣慰，特意让官兵们不要惊扰到桥上来往的父老乡亲们。

    本来这几天，杨顶天因为柳夕的事情而一直低迷，但这一刻他有点得意，因为这是在他新上任乡正，完全没钱也没有县官支持的情况下开始的一个工程。

    这也是他带杨运、吕瑞等县廷高官来观看的原因之一，也算是向他们展示他小乡正的能量和成果，他不是个只想着捞钱的官。

    当然，杨运、吕瑞他们看得无话可说。他们知道，其他的乡正，在没有县廷主官支持的情况下，弄不出这么像样的东西来。

    而且到河桥通行的这刻，承包方宋简伯，还有监工的乡佐郭泰，都已经明说了，河桥造价已经达到了满满的五万钱。

    当然，这也跟杨顶天八九天前，也就是去州府之前，说让老宋他们尽量做好，别担心资金问题有关。

    但杨运和司工佐吕瑞也能看出，而且按照他们捞回扣的做法，这座桥至少能报出六万五的价。

    杨顶天请他俩来看的另一个原因就向县衙立项报账。做小乡正的时候，杨顶天无奈，现在他是县令了，当然不用再花那个冤枉钱了。

    一座实实在在的百姓工程摆在哪里，难道他还报不了？哪怕为县衙节省一点，报个三四万的也行。

    桥上除了来往的山屯百姓，还来了毛家湾的八九十村屯人，他们知道这座桥是杨顶天建起来的，所以听说是杨顶天到来，而且听说他已经升官为本县县令的时候就忍不住过来观看了。

    当然，杨顶天身后还有一群官兵，所以他们是远远站在河对岸观看的。杨顶天看出了他们对他的感恩、赞许与信赖的眼神。

    杨顶天意气风发，心里很欣慰。尤其过桥中的一些胆大一点的父老走近他跟前，向他弯腰拜谢的时候。

    这一刻感觉开心欣慰的还有包工头老宋、此前的乡游徼郭泰，屯保长毛实家可能也有一点。

    众人随着杨顶天欢欢喜喜地看了几分钟，跟着杨顶天做了一个这里县官很少有的决定：去看望在这个河桥建造过程中受伤的屯人。

    施工过程中，杨顶天也强调了要注意安全，但这个时代落后得很，没有很好的防护器具，更没有必要的通讯工具，工伤很难避免，所以还是出现了。好在没有死亡。

    受伤较重的民工一共有十个，其中三个是毛家屯的，其他七个都是吉下屯和曲溪村的。

    杨顶天本来是想挨个看的，但吉下屯和曲溪村的有点远了，主要是杨顶天县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做，不能亲自去吉下和曲溪去看。

    毛家屯的三个受伤户，完全没想到县令会到自己家里来，而且他们当初之所以舍不得那一百钱都不到的捐款，而选择出劳力，是因为家里真的穷。

    他们的家，连此时陪同在侧的县官杨运、吕瑞他们家的马棚或者茅房都不如。

    所以，听说是本县县令大人亲自来观看慰问他们时，每一家人都是跪在地面上迎接的。这已经不是他们害怕大官，而且发自他们内心的心甘情愿的感激与感动。

    杨顶天当场让晓年给了三个受伤户一户八百钱。当然，这些钱是杨顶天先垫的，报了账，他会扣回来。他现在生活开支很大，钱也经不起他随便乱花。

    杨顶天和随从们都看到，当晓年把钱拿出来，递给受伤户时，他们再次跪下去，颤巍巍递举出双手，流着热泪，甚至发出声响地接受了晓年递来的银钱。

    这一刻，所有随从人员都感动。包工头和郭泰都差点掉泪了。

    看望三家人花了半个多小时。因为还有吉下、曲溪两个村屯的七个受伤户，杨顶天来不及去亲自看望，所以把五六千钱给了毛实家，要他代杨顶天去看望慰问。

    毛实家接过钱的一刻，没有一丁点的诸如吃回扣这样的以前会有的歪心思，他是真的被杨顶天的正直、正义和担当所感动了。

    毛实家是五十大几的人了，但像杨顶天这样来看下民，或者说“贱民”的县令，他是第一次碰见。

    毛实家很郑重地接过了杨顶天的钱，并说今天一定会把钱都送到七个受伤户手上。

    三个受伤户在屯子里不是挨一块的，所以第一个受伤户看望完，送钱出去后，屯里的父老乡亲就知道了情况，知道这是一个他们多数人没碰到过的好县令。

    所以等三个受伤户都看望完时，屯子里惊动了，知道这个事情的人纷纷都走出家门，到屯子口来向杨顶天他们观看，目送。

    即将迈步桥头的一刻，杨顶天感觉到身后屯子口父老乡亲们声音。

    杨顶天回头，忽然看见自发结伴出来的多达数百人的父老乡亲，看到他们看他时诚挚、感念、质朴与不舍的眼神时，杨顶天自己也受感动了。

    杨顶天忍住眼泪，微微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以示道别勿送之意。

    跟着，放下手来，准备转身离开的一瞬，杨顶天忽然撇见，人群外面，距离人群十多米远的一株青青绿绿的桑树下，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相貌挺清秀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的，她远远地注视着杨顶天这里，目光焦点在杨顶天和他身旁的晓年的身上。

    杨顶天瞥见女孩的一刻，她的眼神里充满落寞，显而易见的落寞。

    杨顶天忽然想起来，她是当初杨顶天他们才来毛家屯看河桥施工时，河对岸洗衣服的一群少女中最出众的那个，是晓年因为看她分神而让马匹颠簸到河水里的那个女孩子。

    显然，这个女孩子不跟大伙儿站一起，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跟大家不一样，晓年掉水里的那天，她也看见晓年了，而且当时的她还挺开心得意的。

    晓年生得挺俊，而且是乡正的家人，现在则是县令的家人，所以其实从那时起，这个女孩就对晓年动心了，后来晓年多次去毛家屯看河桥工事，这个女孩也是知道的，只是晓年没有机会单独认识她，两人也没有说过话。

    这同时，女孩子眼里的落寞神情也让杨顶天想到了这些天，他心里因为失去柳夕而产生的那种极其孤单无助的感受来。实际上，这些天，杨顶天无时不刻不想柳夕，尤其今天的这些开心时刻。

    只是，杨顶天把这种不开心而又说不出的情感压在了心底。于是，他忽然有个念头，就是不要再像柳夕的情况那样留下遗憾。

    于是，杨顶天留下晓年和几个官兵，让他们走回去打听，是谁家的女儿，愿不愿跟杨顶天去县城，做家里的丫鬟。

    这么安排后，杨顶天就带着杨运、吕瑞他们先一步回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