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士,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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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战在兰迪盖伊以东

    公元一千两百五十七年一月十五日,我在班格尔城里,班格尔男爵的大墅中醒来。

    转头向外看去,天已经完全亮了。从这时到晚间,我差不多是在卧房里待了一整天。期间,不过是反复地出汗、拭干、喝水……

    一月十六日,仍病,发热仍在持续。夜间,我甚至出现了突然醒来和惊厥的症状。只有大量饮用含盐份的温水,再吃一些流状的粥糊,才能让我维持体力。

    一月十七日,我生病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班格尔主教——尼克萨·霍华德(NixaHoward)——的耳朵里。他来到我的病榻旁,为我祈祷,要求我赎罪,以拯救自己的灵魂。我当然是秉承着自己内心的声音,不过也给了主教面子,没有直接当面地表达我对天父(God)和教会(theRomanCatholicChurch)的怀疑与不信任。

    一月十八日,病情仍在持续着。好在发热的症状没有那么严重了。

    一月十九日,发烧的症状已经大有缓解,但虚弱、乏力和胃口差,可不是马上能随着高烧而退去的。

    一月二十日,低烧、乏力,但是意识和思维慢慢地,先于身体,初步地恢复了。

    一月二十一日,感觉得到,身体在恢复着。真佩服一些人,能在病中写下什么“病榻散记”之类的东西。要我写,只能写下一句“难受”“不适”“好些了”“乏力”“还是难受”之类的,真切,却没什么可读性的字句。

    这一天,我从床上慢慢起来,坐在椅子上向窗外望去。雪落在树枝树杈上的图景,真是美妙啊。

    我不禁感慨,有命,有健康的身体和状态,才能去做点儿事业,才能去好好地创造和享受生活。

    我再想下去。如果我不是威尔士大公,而是军队中的普通一员,会得到良好的治疗和悉心的照料吗?说实话,恐怕不会得到此般悉心的照顾,也不会有如此温暖、坚固、避风遮雪的房屋供我居住,高烧时也不会有人来为我勤换衣物、床褥,食物也不会如此地利于康复。

    几分庆幸,几声叹息。

    我希望,以后在威尔士的广大地方——从阿伯弗劳城中,到威尔士中部丘陵的远地——都能大量地修建医院,让每个人,不论它看上去多么得贫穷、渺小、无足轻重,都能得到良好的医治,并获得康复。

    一月二十二日到二十八日的几天里,我没什么心情,去记述抽丝般的祛病历程。与其写点儿什么,还不如看看、想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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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二十九日,我的身体已经康复到能在班格尔男爵的房子里正常地走动了。

    不能不说,我挺过来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公元一千两百五十七年一月二十九日的下午,一名斥候披着刚落下的风雪,到班格尔男爵大墅的大厅报我,英格兰大军压境。斥候说,他们有发现英军部队,出现在了班格尔、兰迪盖伊以东,从切斯特城--班格尔城、麦奈海峡渡口的大路上。

    这倒合理,自我军在多巴恩村一战后,英军始终没有现出踪迹。现在推论看来,其大军应在英格兰纵深地区,而先头部队聚集于切斯特城,计划自西向东,沿着爱尔兰湾南侧的海岸线和切斯特--班格尔公路,向班格尔进攻并夺下渡口。而南侧大军则从布里斯托(布里斯托尔,Bristol)出发,同样是海岸线-公路并进,向着卡尔纳芬推进,同样计划夺下渡口。南北渡口皆夺下后,再整军渡峡,向安格尔西岛及阿伯弗劳城推进。

    在确认了情报的准确性后,我命一部分远郊部队进行收缩,依托班格尔城,准备城市防御战。

    同时,我又命近郊部队做好迎敌准备。

    今晚我先在班格尔男爵这里休息一夜,明早,我将亲抵前军进行指挥。

    我先派出人去安排着。指挥部的位置,就在此前借宿的、我指挥挖过泄出垃圾鸿沟的那座营地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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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三十日,天未拂晓,我便起身,先吃过了早餐,然后在侍从的帮助下,穿好了保暖衣物和铠甲。

    天刚蒙亮,我就同侍从、大公卫队策马前往兰迪盖伊以东的那座营地。

    待我到达营地面向西侧的大门时,我军部队已经列阵完毕。

    向东看去,英格兰军队也列好了阵,就在距我们约5弗隆(约等于1005.833米)的地方。

    列阵完毕后,我看到了对面指挥官的旗帜,是英格兰王国王家总管,切斯特公爵,迪尔·罗马诺利(DillRomagnoli)在领军。

    我没看到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的旗帜,或许,他就在不远的后方吧。

    作战的过程,甚至有些程式化:列阵,长弓手互相射箭。然后是骑士冲锋、骑士对决,步兵在其后不紧不慢地向前,再之后是骑士冲进步兵、弓箭手之中,骑马去砍杀。

    简单来说,就是骑士冲锋,农奴殿后。

    英格兰军队有着数量不少的雇佣军,这些人没什么荣誉感,只看钱去打仗。当然,他们尽管穷凶极恶,但却有着极强的战斗力,远不是临时拼凑的农奴队伍所能匹敌的。

    弓箭也没那么多,因为,每一支箭,都是要付出成本的——金钱、时间、工本。

    威尔士军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骑士和农奴,都有着保卫土地的决心。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比英格兰侵略者不同的。

    英格兰领主赢得战争、攫取了土地和财富,骑士能分得一杯羹,而农奴呢?只能暴尸山谷、仍受压榨。所以他们是没什么战斗意志的,只是来充充数。在敌军溃败之际,或许还会阻碍着领主和骑士的退路呢。

    战斗过程,不过就是我先在后方指挥,待敌方长弓手齐射完后,我从侧翼率领我的侍从和大公卫队冲入敌人步兵中,而让我军步兵和长弓手缠住敌方骑兵。让敌人的优势无法展开。

    冲锋作战的过程,就是骑马与砍杀、骑马去砍人的过程罢。

    激战到午后,我军本已在血战中站住阵脚、赢得优势。

    不奈,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率领后备部队(预备队)到达。在我军已耗尽全力后,英军增援部队不费太大力气,就将精疲力竭的我军打得落花流水。

    战场形势发生逆转。

    我见我军作战渐显不力,且局面在逐渐恶化着。无奈,便只得组织周围部队,先稳住阵脚,再集合起来,向西面猛烈突围,撤向班格尔城。

    突围的队伍,主要是骑士。因为骑士一方面是我的封臣,领主必须保护自己的封臣,否则便不能称之为领主;另一方面,突围撤退时,组织、速度和突破力,极为关键,临时征召的农民、农奴,是不会有专事战斗的骑士们善于作战的,特别是在这种绝望的逆境中。

    被冲散的部队,往南部的山林丘地逃去。

    还有数不清的威尔士人,被英格兰军队砍杀、俘虏……

    我只能安慰自己:绝境中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绝望。

    公元一千两百五十七年一月三十日,兰迪盖伊以东战役,就在一片混乱中,带着爱德华一世和英格兰领主的胜利,和来不及安葬的威尔士军队牺牲者的亡魂,落下了帷幕。

    威尔士大公,威尔士全部的指挥官,威尔士元帅,卡尔·邓普西·肖,骑着披着被染红了的白色罩袍的链甲战马,背负着砍杀了十余英军的短柄军用镰,和乍一数约剩几百人的突围队伍,向班格尔城西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