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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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豆腐西施

    古韵成都,繁华似锦。

    城内绿树成荫,茶馆、酒肆点缀街头巷尾。

    其中就有一条水磨巷,巷子里开了家徐记豆腐。

    豆腐店的主人却姓曾,人送外号“曾西施”。其样貌若经四舍五入,倒也担得上这份美誉。

    在弦月的微光中,曾西施一如既往地推开木窗,点燃一盏油灯,娴熟地转动起磨盘。

    不一会儿,巷子内四处响起了磨豆声。

    即使由远到近,混入一阵木屐撞击地面的声音,整体仍然不失和谐。

    稍后,一名绿衣女子推开半掩的门扉,笑意盈盈地把灯笼挂在墙上。

    只见她容颜如花,眉目含情;肌肤白皙,宛如凝脂;红唇微启,说话时露出两排罕见的白牙:

    “哎,北青安街新开了一家药坊,午后去逛逛?”

    “没空。”

    曾西施手提装满豆汁的木桶,轻快地走到大锅前,掀开木桶盖,将豆汁缓缓倒入锅中。

    一瞬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豆汁的香气。

    她注视着锅中翻滚的豆汁,不回头地轻声道:

    “况且,药铺有什么好逛的。”

    怜影轻轻脱下脚上那双软材平底漆木屐,从门后寻出个脚盆,从容地踩在空盆子里。

    “听雅韵跟秋水说,这家新药坊可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能活死人肉白骨吗?”

    “她们说,坐堂的大夫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无聊。”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妹妹总不至于认为,我不算淑女吧?”

    怜影微笑着注视曾西施提起木桶,俯下身子为她倒水。

    水温适宜时,怜影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惬意。

    “怎的不说话?嫌弃我?”

    怜影抬动脚趾,往曾西施围裙上扬了些水花。

    “那不如便卖了这店,打道回临安。反正我这只关在笼子里的团雀,无论如何是追不上你的。”

    曾西施不施粉黛的脸上,未见任何愠色,似是早已习惯。

    “刘小花,你不必拿话激我。等我攒够了钱,就去院里赎你身契。”

    “大可不必。谁不知道我怜影姑娘,如今可是院里的烟花使者、脂粉仙娘,上哪都是风光无限?”

    “那等你老了呢?”

    “拿钱买房,蓄养义女,升官发财当鸨母,接着干呀!”

    怜影突然间笑得花枝乱颤,这让曾西施感到十分无奈。

    明知刘小花是在刻意扮演,而她却不能露出心疼的神色。那样只会让刘小花更可怜。

    于是转移话题道:

    “上旬你给我的那些钱,我都替你存好了。”

    “‘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你。这新朝交子才出几年,又变得一天一个价。埋在院子里除了长草,就只会发霉。”

    “我全部换成了灵米,存在磨盘下面的凹槽里。”

    “哦,那还成。”

    怜影接过曾西施递来的擦脚巾,正准备擦拭足底,忽然疑惑道:

    “灵植现在可比蜀绣值钱,有价无市,十两黄金都不一定能换来一两灵米。你哪来的门路?”

    “卫家是官商,八郞给我留了名额。”

    “卫八郞?他又来找你了?”

    “嗯。”

    “最好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

    “为什么?”

    “你一个结过阴婚的寡妇,他一个官商背景的少爷,还问我为什么?”

    顿了顿,又道:

    “三国的曹丞相知道不?有些男的,癖好区别于一般人。”

    曾西施没有接茬,转身从另一口小锅里,舀出一碗常温的豆浆。

    “喝了再睡。”

    “唉。”

    怜影换好鞋,食指往曾西施眉角戳了一记,这才端着碗缓缓走进后院。

    天亮之后。

    水磨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尤其是徐记豆腐的门店前,更是排起一条长龙。

    别家窗口前排着的,大多是提着菜篮的妇女,唯独此处以男性顾客居多。

    在做生意的时候,曾西施总是戴着一副手套,那是怜影从院里带来的成品。

    这副手套朴素无华,上面没有任何绣花装饰。

    如果哪个粗鲁的客人敢胡乱摩挲,她会毫不留情地举起挑豆腐的扁担,以行动让客人明白何为规矩。

    若这不足以平息怒火,她还会将香浓的豆浆泼向对方的腹部,然后叉着腰,大声斥责,引得整条巷子的人都驻足观看。

    久而久之,这位只可近观不可亵玩的豆腐西施,彻底打响了名头。

    民间主妇亦对她的清白名声颇具好感,常来照顾。

    是以卯时开店,辰时谢客都毫不夸张。

    今日依旧。

    曾西施早早卖完了新鲜制作的豆制品,在店内悠然自得地伸了个懒腰。

    这一幕,恰巧被推门进入的圆脸公子撞见。

    曾西施既窘迫,又惊喜,两颊甚至浮现出淡淡的绯红,与昨夜和怜影交谈时相比,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八郎,你……豆浆,我再帮你热热。”

    “我用过早食了,绕路过来,只是想看看你。”

    卫八郎腼腆地笑了笑,握住曾西施的双手:

    “放心,小厮在外面守着,附近食客走完了我才下的车,不会有人讲你闲话。”说完,便要将她拥进怀里。

    曾西施假意挣扎了一番,到底没有推拒。

    “八郎。”

    “嗯?

    “你喜欢我什么?”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人家听不懂。”

    “你是生于贫寒中的香梅,出淤泥而不染,最最叫人疼爱。”

    “这样啊,竟是你想污染我。”

    “瞧你这嘴,可真会说……”

    卫八郎有些激动,捧住曾西施的下巴,欲落下一吻。

    曾西施则扭头不语,没让他得逞。

    “希儿放心,我既答应娶你为妾,就一定会做到。”

    “我自知身份低贱。当年初到成都,为站稳脚跟,与徐夫人那早逝的独子结了阴婚,承下了这间店铺,每日抛头露面挣口吃食——”

    卫八郎连忙道:“这叫自强不息,是种美德,我怎会因此看轻?”

    曾西施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杏眼:“果真?”

    “真!”

    这才如愿以偿,在她面上得逞一回。

    卫八郎刚想更进一步,曾西施已经抽身到了后院门口。

    “八郎早些去书院吧。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