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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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通天法像

    之后几日,在王璟山的耐心指导下,文升与商开影很快便稳固了胎息一层的修为。

    但商开影初次引气时出现的异象,王璟山受限于修真常识的匮乏,无法对这一现象做出准确的判断。

    至于王先益与凡锐营二百兵卒,直到船只驶出长江口,都无人成功晋升。

    ‘胎息路断,果然是真的。’

    在沿岸的海面上,王璟山将自己掌握的几道基础法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文、商二人——

    燕雀行、明目诀、灵箭术、消音诀、云泥同路。

    显然,《天上剑宗御剑诀内门弟子用》并不在内。

    ‘我之所以能够学成这套剑法,完全得益于两位师父的悉心传授和无私教诲。’

    这份虽为虚构,却又极其深厚的师徒情谊,让王璟山在剑法传承一事上充满了敬畏。

    少年深信,师父们传下的不仅是一门剑法,更是对他的期望与信任。

    在没有得到明确许可的情况下,他绝不会擅自将天上御剑诀传授给旁人。

    夜色如墨,正是凌晨时分。

    几艘客船静静地航行在杭州湾的海面上,预计明日破晓时分,便会沿着钱塘江逆流而上,最终停靠在繁华的临安城。

    王璟山独自一人站在船头,目光穿透漆黑的夜幕,眺望着月色笼罩下的大海。

    银白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海浪轻轻地拍打着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大海在低声细语。

    海风徐徐吹来,轻拂着王璟山的衣衫,带来一丝丝凉意,也让他的思绪随之起伏不定。

    ‘也不知冯忠全从丁达的遗讯中,悟到了多少信息……’

    这个疑问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少年心头,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倘若冯忠全当真晋升了练气,往后的局面只会更加复杂和棘手。

    这种迟疑与焦虑交织的心情,令人如站针毡,难以平静。

    少年终于按捺不住,毅然从船头一跃而下,稳稳地踩住身前的木剑,任由自己在半明半暗的海面中破浪前行。

    而今夜失眠者,注定不止王璟山一人。

    临安宫城。

    福宁殿巍峨的殿门外,郭常忆努力振作精神,悄悄地用手背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虽然疲惫,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进入那福宁殿内,点亮宫灯,唤醒沉睡中的皇帝赵昺。

    尽管身为胎息九层修士,赵昺已是当今天下修为登峰造极之人,却依然无法摆脱凡人的躯壳和生活习性。

    他每日仍需安睡两个时辰,才能使自身维持最佳状态。

    往常,赵昺在清晨起床后,会先进行一番细致的梳洗穿戴,再前往垂拱殿,朝见官员,处理政务。

    但今天,却是那位名震两宋的少年剑仙,抵达长安的大日子。

    为了这位传说中的剑道天才,赵昺不仅破天荒地取消了朝会,更决定亲自前往钱塘县,以最隆重的仪式迎接剑仙入宫。

    郭常忆不禁在心底纳闷道:

    “他凭什么呀?”

    就在此时,他瞥见了离开已有些时日的干爹郭庆,正从慈元殿的方向缓缓走来。

    郭常忆眼前一亮,赶紧跨步向前,态度恭谨地向郭庆行礼问安。

    他心中急切,迅速在郭庆的掌心以指代笔,划下心中的疑惑:

    “干爹,那剑仙就算再如何了不起,终究也只是孤身一人。官家这般大张旗鼓,真的有必要吗?”

    郭庆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在掌心回复了三个字:

    “你不懂。”

    随后,他便与郭常忆一同静候在殿外,垂手而立,沉默不语。

    但在郭庆心底,对二圣这番兴师动众的举止,同样藏有不小的困惑。

    他曾与那传闻中的剑仙两度照面。

    对方虽然俊朗非凡、身背一柄看似不起眼的兵刃,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自信——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无特别出彩的地方。

    以他胎息一层的眼力,实在难以窥见,这位剑仙究竟拥有何种力量,竟能让整个朝堂都为之忌惮。

    就在此时,福宁殿的琉璃窗亮了。

    显然是赵昺提前醒来,以灵箭亲手掌灯。

    郭常忆等内侍们见状,立刻鱼贯而入,动作轻捷、小心翼翼地为赵昺梳洗穿戴。

    但郭庆却依旧站在原地,于殿外等候。

    两刻钟过去,赵昺的装束已然齐备。

    他头顶通天冠,精巧细致的珠帘,随着他的细微动作而轻轻摇晃;

    一席鲜红色的绛纱袍裹身,其华丽的镶金袍摆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宛如火焰中的一抹金云;

    而他腰间佩戴的通犀金玉环带,在周围隐约的灵光映衬下,更是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仿佛一条环绕在身的金色灵蛇。

    赵昺的步伐从容而稳重,自高大的石阶上缓缓踱步而下。

    郭庆见状,立即趋步上前,声音恭敬而谦卑:

    “启禀官家,太后有旨意传来:请官家在福宁殿稍候片刻,老身随后便到,与官家一同启程。”

    赵昺温和笑道:

    “既如此,那朕便先行一步,到南宫门外静候母后的圣驾。”

    说完,也不等郭庆劝告,便在一百五十名殿前司侍卫的护送下,径直离开福宁殿,由南宫门出了皇城。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慈元殿的圣驾才姗姗来迟,停在南宫门前的广场上。

    赵昺从御驾中走出,目光落在那八乘马车之上。

    他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马车前,躬身行礼,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敬意:

    “昺儿在此,衷心恭贺母后伤势已然痊愈,更欣喜于母后修为再攀高峰,踏入八层之境。”

    此时,南宋太后杨巨良缓缓掀开车帘。

    动作虽轻,但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五十五岁的杨巨良,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

    长年修道的生活,赋予了她一种超越尘世的静谧与端庄,那如三十许人的面容上,没有太多岁月的侵蚀,只有威严与凛然之气环绕,让人在她面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昺儿?”

    杨巨良微微蹙眉,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许是官家记错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儿名昰。若他还活着,绝不会在出行这点小事上与老身作对。”

    赵昺低下头,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惭愧,“昺儿认错。待迎接剑仙回朝,必亲到慈元殿向母后谢罪。”

    杨巨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两路车驾即刻启程。

    随着她的命令下达,整个队伍再次动了起来,向临安以东的钱塘县缓缓前进。

    随着一行人逐渐接近,夜色之中,一尊巍峨巨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高达百丈,直插云霄。

    这不是寻常所见的任何神像,而是一座全身由白瓷精雕细琢而成的,蔽日无邪真君法像。

    在皎洁如水的月光照耀下,这座法像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散发出一种清冷而神秘的光泽;

    犹如经过岁月长河打磨的宝石,又似远古传说中的神物。

    它高远而飘逸,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只存在于人们的仰望和想象之中。

    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不久之后,二圣抵达钱塘县。

    随着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一轮旭日缓缓升起,将灿烂的阳光洒落在那座巍峨的法像之上。

    金光熠熠,使得本就威严的气势更加庄重肃穆。

    赵昺和杨巨良相继步出车驾,加入到围坐在通天法像周围的,四万六千五百七十九名胎息修士中。

    众人皆闭目凝神,按照《正道练气功》的步骤,引导着天地间的灵气进入体内。

    此刻的场地,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即使是偶尔飞过的鸟雀,也似乎被这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陆续赶来的士修们,无论身份或修为高低,均不敢惊扰崖山派难得一见的群会。

    他们心照不宣地转去钱塘江的对岸,目光凝聚在眼前的盛大场面上。

    虽然手持消音诀,可确保交谈之声不至于惊扰这数万人,但依然没有多少人敢于轻易开口交流。

    然而,在这肃静的人群中,江南六大士家却显得与众不同。

    他们站在最前方,似乎并不受这气氛的束缚。

    吕文焕冷笑一声,打破了这片沉寂:

    “我若是那王璟山,看到这番景象,恐怕早就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程样立即回敬道:

    “此诚佳音也。”

    两人的对话虽短,却在这寂静的场地上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的人们纷纷侧目而视,却又不敢多言。

    不少从两广赶来淮河伴驾,尚未返程的地方修士们暗自腹诽:

    ‘这江南士修家族,果然非同凡响,即便在这等庄重场合,也敢如此放肆地交流。’

    吕文焕似要发作,但在瞥了眼对岸之后,到底克制住了脾性,甩手去了人群另一头。

    看似年岁极高的孔崇君,目光在四周徘徊了许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人物。

    终于,他转向了陈宜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老夫怎未看到小陆相公?”

    陈宜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孔老先生,世人皆知,陆家的二位相公,不仅为江南士家的领魁,更是崖山派的元老……您怎会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