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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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太后懿旨

    面对赵孟頫的认可或说拉拢,王璟山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然而,赵孟頫却并未因他的不置可否而介怀,反而更加热情地向他发出了崖山派夜宴的邀请。

    王璟山双手接过这份独特的请柬,打开略看,竟是由赵孟頫亲笔绘制的简约版《秋郊饮马图》。

    “定当前往。”

    赵孟頫见状,仰头放声大笑三声,挥袖收起那白色的布墙。

    直到这时,王璟山才看出,那并非寻常的布料,其质地更像是画师的专属画布。

    “那便后日再会吧。”

    话音刚落,赵孟頫的双脚,便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节奏迅速舞动。

    那轻灵的步态,宛如盛夏荷丛中的蜻蜓,随着微风的吹拂,在碧绿的荷叶与娇艳的荷花间自由穿梭。

    奇怪的是,每一次点地,都伴随着聒噪的破风声。

    靠着这门步法的带动,赵孟頫整个人犹如左脚踩右脚般,原地腾空而起。

    在王璟山还未回过神的瞬间,便以一种难以捉摸的姿态离开了码头,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上方。

    ‘真是高明的步法……虽不及九十二式,却明显强过燕雀行。’

    正当此时,一直在五步开外静立观望的郭庆,终于迈动脚步,缓缓走了过来。

    他神态恭敬地与剑仙行了见面礼,然后抬头望向赵孟頫刚刚离去的方向,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为王璟山解疑释惑:

    “我曾听官家提起,说是有‘御空诀’在前,《小术通晓》里收录的步法并不多。而‘蜻影逐蝉’这一步法,恰恰又是其中最为精妙、难度极高的一门。”

    在王璟山身侧旁听的文升,接触法术修行才短短数日,正是好奇心最盛的时期,于是主动问道:

    “‘蜻影逐蝉’与‘燕雀行’这两种步法,究竟有何不同?”

    郭庆态度不改,敬声答道:

    “在胎息阶段,二者的差距并不大,无非速度略有快慢之分。而一旦到了练气境,燕雀行对修士几乎毫无帮助,蜻影逐蝉却仍可增持御空诀,加快飞行。”

    “原来如此,多谢中贵人赐教。”

    “不敢当。”

    郭庆言罢,手探入怀,缓缓取出一物。

    王璟山见状,原以为是今日接连而至的第三份请帖。

    正当他要抬起双手准备接下时,却见郭庆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声音有些为难:

    “剑仙,实不相瞒,此乃太后懿旨,召您今夜入宫觐见——”

    他说到此处,似乎有些迟疑,吞吞吐吐,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剩下的四个字艰难吐出:

    “不得有误。”

    这四个字犹如重锤般砸在空气中,让王璟山三人都为之一愣。

    他们迅速交换着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郭庆则趁机抬手,动作略显笨拙地拂去鬓间渗出的薄汗。

    终于,王璟山单手伸出,接过了这封本该由郭庆打开,当众宣读的懿旨。

    少年淡然道:

    “请您回禀太后,璟山知道了。”

    既没有明确表示会去,也没有直接拒绝。

    然而,郭庆在听到这番回答后,却仿佛卸下了肩上无形的千斤重担,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他连忙深施一礼,语气中满是感激地说道:

    “多谢剑仙体谅。”

    郭庆不敢多做停留,告别之后,便转身领着围观人群中的一队内侍,快步朝着凤凰山的方向行去。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处隐于市井的商贾院落。

    这院落既不紧邻繁华的码头,也未远离尘嚣,与河道的距离可谓不远不近。

    之所以会引发郭庆的警惕,是因为他突然察觉到,自己原本清脆的脚步声,在接近这院落时变得沉闷起来,仿佛被某个看不见的罩子给罩住。

    他心中一动,立刻意识到这间院落正被消音诀所覆盖,而那法术的边缘已悄然溢出到了院墙之外。

    深知好奇心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郭庆未有丝毫打探的念头。

    他只顾加快步伐,领着手底下的人,从这院落旁边迅速绕过。

    而在院墙之内。

    刚落地不久的赵孟頫,正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横躺着。

    他似乎完全无视了身前,那一百来号静默站立的胎息修士,只将双腿悠闲地搭在两只精雕细琢的石凳上,享受两名童子轻柔而有节奏的捶打。

    “轻点轻点,再往下……对,就那。”

    直到一名女子从屋檐上方落下,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黑发微卷,肤色黛黑,锐利的丹凤眼之下,是一袭贴身的男性短打劲装,不仅勾勒出胸前的双峰,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与妩媚。

    但见她站在院内,冷冷地扫视完四周,面上的愠色如同被点燃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松雪道人,”

    她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你这‘蜻影逐蝉’步法入门未久,何必如此急于炫耀?打肿脸充胖子,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我——”

    赵孟頫刚要开口辩解,却被那女子凌厉的目光打断。

    “在外人面前逞完风头,”

    她继续道,

    “又跑到自家胡乱立威,你是真当我崖山民修无人?还是觉得你们皇修这点微末道行,已经天下无敌了?”

    “你——”

    赵孟頫再次被噎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时,那女子手提一把七环刀,抬腿踩在赵孟頫面前的石凳上,不耐烦地说道:

    “好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王璟山杀还是不杀,你给个痛快话!”

    赵孟頫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心中不禁一阵苦笑。

    ‘好一个潘招娣,整个崖山,也就二圣与你,敢落我的面子。’

    他摆摆手,将两名童子屏退之后,无奈说道:

    “不能杀。”

    “为何?”

    “他没有对真君表现出忤逆之意。”

    “呵,明面上不敢罢了。”

    潘招娣冷笑一声,拔出七环刀,凤眼眯起,

    “那天上御剑诀呢,也这么便宜他了?”

    “此言差矣。”

    赵孟頫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羽扇,轻轻摇动起来,故作深沉地说道:

    “《天上剑宗御剑诀内门弟子用》虽是我崖山之物,但二十年来,无论是在我等手中,还是在冯忠全手中,可曾有人练成?便是你潘招娣,十六岁前也曾对着秘籍参详多日,你又领悟了几分呢?”

    潘招娣听得侧过身去,并不作答。

    显然,赵孟頫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

    赵孟頫面露回忆之色,有些怅惘地说道:

    “真君赐下仙法,是为了支援我等重建修真界,而不是尸位素餐,空守无人修成的功法法术当宝物。”

    他顿了顿,接着道:

    “更何况,我们还有要务,需以王璟山的剑法相帮。现在动手,谁来解决燃眉之急?”

    想到那个迫在眉睫的要务,潘招娣不禁认可了赵孟頫的说辞。

    “便给他个机会,再多观察些时日。”

    她抬起头,望向天际。

    只见暮色四合,余晖如同流水般逝去。

    她没有与赵孟頫道别,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那微弱的天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