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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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小陆相公

    王璟山持剑站到赵昺的左斜方,轻声发问:

    “还是说,赐下《小术通晓》的真君,便是著者?”

    “剑仙此问,不免叫朕为难。”

    赵昺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微笑。

    但在乌云密布、月色朦胧的夜晚,这微笑显得格外模糊。

    “唉,到底是朕有求于剑仙。作为有求之人,自当额外付出。”

    闻言,王璟山心道:

    ‘赵昺长期把持《修士常识》,免不了会将其中的情报,作为珍贵的资源对外置换……’

    此时,赵昺正巧妙折叠手中的纸钱,将其折成一把扫帚。

    “剑仙猜的不错,真君并非《小术通晓》的著者。”

    更确切地说,除了《正道练气功》,其他四部修真秘籍的编撰者,均另有其人。

    “只因真君是伶道仙人,而《小术通晓》的著者——厝谬【世尊】,却是一名释道修士。”

    “释道?是指佛家修士?”

    赵昺动作迟钝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如何以最少的语句,解答少年的疑问:

    “释修的理念和行为准则,与这个世界的佛门颇为相似。

    “它们都蕴含着四谛与十二因缘的哲理……缺处则在于命道与劫道的神异……

    “多的……朕也记不大清。

    “总之,真君当年并未在崖山赐下释道功法,因而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释修存在,剑仙无需额外关注。”

    赵昺含混不清地说完上述话语之后,左手拉宽衣袖,将眼前的余烬轻轻拢起,仔细地收进了袖袋之中,这才继续道:

    “说回厝谬世尊。

    “他虽是《小术通晓》的编撰者,却鲜少在书中提及自身。朕也是通过《修士常识》,才间接梳理出他的生平。

    “从证道【摩诃】至缘灭身死,厝谬世尊享寿至少三千九百五十一载——摩诃之前的岁数不详。

    “生平唯一的嗜好,便是收集各种我养性延命道的法术。

    “无论中洲的正道、偏洲的修真百艺,还是极北的魔道、西荒的妖术……他都有所涉猎。

    “《小术通晓》便是以这些法术为基础,精心编撰的首部集大成之作。

    “尽管书名为‘通晓’,但厝谬世尊本身拥有天火灵根,对火法有着特殊的偏爱,在命道的加持下,总能轻易地寻找到该类法术。

    “这便是《小术通晓》流传到我界之后,那些难以修炼、威力甚巨的小术,为何大多为火法的缘故。”

    讲到这里,赵昺彻底没了下文,只专心致志地以明目诀,检查土壤中是否有残留的纸钱灰烬。

    王璟山则在愣神之际,将赵昺的一番话,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揣摩了许久。

    要知道,除了三个月前在仙仁堂内暗室逢灯,他很少有机会接触与旧日修真界密切相关的信息。

    “缘灭身死,究竟是何意?莫非是指寿命已至尽头?”

    赵昺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轻拍膝盖,拂去上面的泥土,摇头道:

    “释修者,一旦证得【善逝】之身,理论上便能借助转世之法,永恒地徘徊于阳世之间,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

    “不过是理论上的可能罢了,实际上……”

    然而,话及此处,他却陡然收住了声音,仿佛无意中触及了某种禁地。

    “扯远了些,还望剑仙海涵。”

    他微微蹙眉,随即释然一笑,带着些许歉意对王璟山说道:

    “朕原是要向剑仙展示爱民之心,不料祭拜故人,竟费时久矣。”

    赵昺伸手向竹林深处一指。

    随着乌云渐渐散去,月轮重新露出脸庞,视野内隐约可见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

    “剑仙,这边请。”

    ‘虽已明白火法强势的原因,然赵昺所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王璟山暗自轻叹一声,只能收敛思绪,随赵昺的脚步向前。

    但叫少年意外的是,两人在竹林中穿行不过片刻,赵昺便表示“我们到了”。

    透过并不深沉的黑暗,王璟山凝视前方,只见一堵高约两人的院墙,正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之中。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从风声的变化来判断,整座宅院似乎都处在消音诀的笼罩之下。

    ‘如此大范围的消音诀,加之仍位于保和坊,此地应是另一士修家族的居所。’

    王璟山暗自思忖:

    ‘赵昺口称江南士修危及皇权,但在成都之时,他留下的殿前司后手中,却有留明达这样的士家子弟……若留家与江南士修并非铁板一块,那么其他士家,想来也有持不同立场者。’

    赵昺在附近经过一番搜寻,走到一棵枯萎的竹子下。

    他俯下身子,在厚厚的竹叶堆积中摸索,不一会儿,便摸出一根沉重的铁链。

    他用力将铁链拉开,一个隐藏的地道入口随即显露出来。

    见到地道入口被打开,王璟山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等待赵昺先行下去之后,方才紧跟其后进入其中。

    俯身穿行约半炷香后,二人终于抵达出口。

    王璟山先是等待赵昺攀上地面,旋即,他身形一动,剑法“风驰电掣”瞬间施展,身若疾风,势如闪电,轻盈地降落在小院之内。

    他的目的明确而果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任何潜在的埋伏圈,确保自身安全无虞。

    然而,与竹林中的情况如出一辙,此地依旧平静无波,未见任何埋伏迹象。

    正当王璟山准备进一步探查时,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房间内传来,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虽说防患之心不可无,但剑仙这样对官家,着实过分了些。”

    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可辨地透露出一股沉稳与威严。

    王璟山眉头微皱,正欲出声询问,却见那扇雕花木门缓缓向两侧推开。

    随着门扉的开启,一名身披竹绿色道袍、满头银发的中年男子飘然而出,举止间流露出不凡的气度。

    男子首先对赵昺行了臣子之礼,毕恭毕敬;

    而后转向王璟山,态度则显得随意许多,仅是简单地拱了拱手。

    这微妙的差别待遇,让王璟山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陆叔,师父他老人家可歇息了?”

    赵昺开口询问,语气中透露出对这中年男子的尊敬与亲近。

    “父亲以为,剑仙年轻气盛,许会记恨越州往事,不信官家言辞。”被称为陆叔的男子淡然一笑,接着说道,

    “因此他早已将东西摆放齐整,只等剑仙大驾光临查验。”

    闻听此言,王璟山心中豁然开朗:

    ‘能让赵昺如此恭敬有加,且姓陆的人物,在这仙朝之中,非德高望重的帝师陆秀夫莫属。’

    一想到陆秀夫乃是与文相公齐名,曾共同主持正源变法的真正贤臣,王璟山自觉敛起外放的锋芒,态度变得极为恭敬,拱手施礼道:

    “越州王璟山,见过小陆相公。敢问左相身体可还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