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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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民修招娣

    净土寺内,一场空前绝后的震撼悄然降临。

    众僧侣们恍若置身梦境,竟无人能够言语,整个大殿陷入了闻所未闻的静谧,连落针之声都能清晰入耳。

    即便是那位年岁已高、方才还在悲天悯人的老僧,此刻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愕。

    他从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在睡梦之外,亲身接触到释修真法。

    此时,舟自渡缓步走到僧人们面前,伸出自己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掐住了一缕无形的存在;

    旋即又将这无形之物,匀速降在监院智远的掌心之上。

    “这是一缕缘法。”

    在舟自渡的眼中,后者手中正悬浮着一截难以言喻的“弦”。

    它既在振动,又维持着静止,两种状态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

    只不过,在周围围观的众僧眼中,无论他们从哪个角度看去,监院智远的手上,依旧空空如也。

    “自即日起,你再也不能放下——”

    一旦放下,那缕缘法便会在失衡的瞬间,重新归于虚无,仿证摩诃也将化为梦幻泡影。

    “——而首位目睹缘法者,将打开通往净土的道路。”

    言罢,舟自渡轻握缰绳,从马颈上摘下望秋纤铃。

    铃声清脆悦耳,在空气中荡起圈圈无形的涟漪,使得或追或拜或谢或问的众僧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在肃穆而庄严的佛号声中,舟自渡缓步离开了净土寺。

    背后的余晖,犹如金色的水彩,轻柔地洒照其身,将他的身影描绘得愈发修长。

    一人一马渐行渐远,就这样消失在了众僧的视野内。

    如同被人遗忘的香火般,再难寻觅。

    尊道十八年冬至,潘招娣于祭典上若有所思,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足踏长凳,面朝钱塘,手抚七环刀,背后不仅祭乐悠扬,歌舞翩跹,更有通天法像巍峨耸立。

    其百丈高的身影,宛如一位无比伟岸的父亲,用他宽广的胸怀拥抱着每个孩儿,给予他们无尽的温暖与安全感。

    过了些时候,祭典渐渐接近尾声。

    潘招娣目光所及,望见赵孟頫,与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并肩而来。

    前者仍是长发松散,短须飘飘的不羁模样,仅将花青色缎带,换成了更显庄重的玄青。

    后者鹰钩鼻突出,神态颇显威严,乃是数日前与赵孟頫一道,组织崖山众修施展‘长垣高垒’拦江的民修话事人——余樵。

    潘招娣注意到两人行色匆匆,手中各自握着一份祭文,终于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缺少了孔老不死的长篇大论。”

    几日前,孔家被发配至山东的消息不胫而走。

    小半炷香不到,孔家的流放之路,便狼藉一片,成了众怒所向的焦点。

    皆因半城百姓闻讯后,纷纷搁下手中繁忙的生计,以石块与烂菜为礼,口中高喊着“彼其娘之”之类的言辞,一路欢送。

    孔崇君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于是施法冲出队伍,跪倒在凤凰山脚下,向杨太后恳求恩典。

    遗憾的是,杨太后并未出现,他的哀求注定落空。

    在多名皇家修士的严密监视下,孔崇君只得继续踏上发配山东的漫漫长路。

    ‘根据多方探子传回的消息,孔府遇袭那夜,杨太后本打算率领亲军司的修士,前往保和坊捉拿王璟山。但赵昺却带着殿前司的修士,在皇城内把她拦下……’

    杨巨良纵使有心仿效武后,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与皇帝斗法。

    所以,她不得不对王璟山夜袭之事做出退让,遣散准备前往保和坊的亲军司修士。

    只是,杨太后后续虽然没有插手大理寺事务,强行保下孔府,但却以孝悌之名,惩罚了赵昺,让他在慈宁宫外从早到晚跪了整整六个时辰。

    这既是对皇帝的警告,也是她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向王璟山与各方势力发出的示威。

    而王璟山在名声大震后,表面上仅凭一人一剑,便迫使司理院所有官员,加急调查审理孔府侵民之案,并指定姓孔的大理寺少卿做主审官,亲自抄家自家;

    实则,赵昺与其他几家士修,以及崖山派麾下的某些团体,都在积极主动地推动孔家的覆灭。

    毕竟,孔氏一族在江南经营多年,家底极其丰厚。

    只需先把越州部分归还王璟山,看在剑仙的面子上,再退些许给被侵害的百姓;

    剩下的,不就任由各方瓜分了吗?

    此外,孔家人并非举族放回祖籍。

    例如那两百族修,便会在盱眙县就地征入张世杰的军营,作为边防战力,终生镇守淮河。

    至于他们的凡人家眷,到了山东是否得到修真司的关照,这就取决于江北灵田的劳力需求,以及冯忠全对衍圣公莫须存有的那份敬意了……

    眼下,潘招娣收回发散的思绪,目送余樵与赵孟頫走出了人群:

    ‘能让他俩同时迎接……除了太后跟赵昺,只有王璟山了。”

    数日来,每当想到此人的名字,潘招娣心底总会涌出一股强烈的战意,恨不得立即解开‘以一当百’的疑惑。

    只因潘招娣的血液中,烙印着与生俱来的顽固与执着,使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狠劲与蛮劲。

    仿佛一株生长在广袤荒野中的顽强荆棘,倔强而坚韧,无惧风雨的侵袭。

    记得十几年前,在她出生的渔民家庭,曾发生过一场关于《正道练气功》的名额争夺战。

    当时的潘招娣,紧紧咬住幼弟的脖子,直至鲜血渗出,牙齿几乎要穿透那层稚嫩的肌肤。

    她的眼睛通红如同暴怒的幼狮,无论爹娘如何责打、劝阻,她都不肯松口。

    直到弟弟的哭声变得嘶哑无力,那如今在她口中已不配提及的亲爹,在无奈与绝望中望着家中其他五个女儿,最终蹲下身去,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妥协地填上了潘招娣的名字。

    那一刻的胜利,如同铁水浇筑,塑造了她此生坚不可摧的意志与傲骨。

    如今,面对王璟山的挑战,她心中虽明了自己的实力或许难以匹敌,但那股好胜之火,却在胸膛里燃烧得更为旺盛——

    “强者?男人?”

    潘招娣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口中默念:

    “都不过是老子的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