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保安队门卫岗”六个字，宁寅宵的心都凉透了。

    这踏马地霍鹰，人模狗样地坐在对面，耍我呢吗？都来了研究所，好歹我也是正经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凭什么还让我做保安啊？

    宁寅宵没敢发作，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宁寅宵是懂的。

    宁寅宵试着启动“精神胜利法”——就算是保安，也是大单位的保安嘛，正经编制，体制内有保障；我听说，还有物理学博士做城管的，其实跟我也差不多……

    就在宁寅宵努力平复极其失落的心境，在心中不断自我安慰的时候，突然，坐在一旁的周惟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怒气冲冲，满脸不服地指着宁寅宵，大声冲对面的霍鹰和孙天玺说到：“两位领导！这不公平！凭什么让这家伙去保安队？”

    “你踏马……”宁寅宵差点就骂出口了。

    “我昨天在面试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我要求去保安队！我来901所，就是为了去保安队！

    要不然，放着那么多大学和企业抢着要我，我不去，来这里坐办公室？我有病吗？”周惟志的话说得非常不客气。

    他这话倒把宁寅宵搞糊涂了：“兄弟，你这么想来保安队，那咱俩换，我觉得挺好。好歹我大学也是新闻学专业，学着做个文秘也行……”

    年轻气盛的周惟志非常不屑地瞥了一眼宁寅宵，没有理他，反而盯着对面。

    唯唯诺诺的办公室主任孙天玺，被周惟志这么一通话说得有点怯场，不敢看周惟志，反而偷眼看霍鹰。

    霍鹰脸色一沉，突然从一双犀利的鹰眼中射出两股凛冽的杀气，直逼周惟志。

    纵使周惟志骄傲惯了，被霍鹰瞪了一眼，也吓得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坐回到椅子上。

    宁寅宵从来没见霍鹰露出过这么凶恶的眼神，也不由得心中一惊，更不敢多说了。

    “无组织无纪律！”霍鹰低沉着嗓音，依然盯着周惟志，严厉地说，“小周，你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不同，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单位的性质。

    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自以为是的态度，不但会害了你自己的小命，说不定还会坏大事！

    你小子不要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能用的人才有的是……”霍鹰一边说，一边指着宁寅宵说，“我们考察干部，第一要务看的就是品格，然后才是能力！

    你看看人家小宁，老老实实坐在这里，接受工作安排，不抱怨不啰嗦。这才是好样的。

    你觉得我们缺了你就不转了吗？不服从分配的话，爱上哪儿上哪儿去，趁早别来，省得以后干得不顺心，弄得上上下下都不愉快！”

    周惟志被霍鹰的几句话噎住，不敢回嘴。他用极端妒忌的眼神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宁寅宵，让宁寅宵非常不舒服。

    宁寅宵心里说：“这哥们脑子一定是读书读傻了，放着办公室文秘岗不干，疯了，非得跟我抢看大门的工作。他脑子有坑吧？”

    虽然周惟志不敢忤逆霍鹰的意思，嘴里还是不服不忿地嘟囔着：“我也是好意，我还不是为了发光发热，挑战人生……”

    霍鹰见周惟志服软了，也换了一个口气，说：“小周，我明白你心气很高，我也明白你期待挑战。但你不要着急，总得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发展。

    我们在安排人员的时候，是做了认真的研究和分析的，结合你们三个人的性格特点，匹配单位的岗位需求，用心设计的工作安排。

    你们三个人都是901所未来的骨干和栋梁，你也早晚都能参加办案工作。只不过在参加实战之前，我希望你好好在办公室磨磨性子。

    我们对你的能力没有怀疑，但你的性子太倔，没经过磨练的话，还是不成熟。”

    宁寅宵心想，霍领导啊，合着咱们这个901所里干部的发展路径，是从办公室走向门卫室啊？我倒是性格优秀，能力出色，所以去看大门？

    唉，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霍鹰和孙天玺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了一直都默默无语的黑裙美女陈青黛，愤愤不平的周惟志和满脸懵逼的宁寅宵。

    宁寅宵率先打破寂静，对周惟志说：“哥们儿，那个啥，你要是这么想来保安队，咱俩一起找所长说说去？换换？我没意见……”

    周惟志用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不满地盯着宁寅宵，咬着牙说：“你就是宁寅宵吧？听说笔试的时候你都蒙的C，所以得了个满分？”

    宁寅宵迷茫地点了点头。

    陈青黛在一旁听到周惟志的话，噗嗤一下笑了，问：“真的呀？”

    “真的呀！”宁寅宵点头说。

    “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你是怎么想的呀，都选的C？”陈青黛笑着问。她多少带一点东北口音，清脆的嗓音充满活力。

    宁寅宵发现，这妹子笑起来真好看。明明是蛮开朗的一个妹子，干嘛穿得这么冷峻？

    “他是怎么想？你看他那张蠢脸上的傻样，他才不会去想事情呢！他就是蒙的，运气好而已。”周惟志不屑地说。

    宁寅宵不高兴了，他这个人虽然外向，大大咧咧的，但也相当要强。

    “这位周同学，听人家说你是个天才学霸，不知道你得了多少分啊?”宁寅宵故意问。

    “哼，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提前一个月开始，就到处搜罗关于古代伊洛因文字的论文，认真学习研究，做了充分准备。

    我早就估计会考到古代伊洛因文字，只是没想到整张卷子没考别的，全考了这个……”

    “哥们，甭说这个，我就是想问，你这么天才，得了多少分啊？”宁寅宵压根也不知道周惟志口中的“古代伊洛因文字”是个什么鬼。

    卷子上那些圈圈符号？管他呢，觉得反正以后用不着，宁寅宵也不在乎。

    问到成绩，周惟志很窘迫，声音低了不少，说：“……40分吧……不过，我这可是第二名。你这个纯瞎蒙的不算的话，我可是第一名！”

    “哎呀，原来你是第二名呀。我是100分，你是40分，难怪你没得选，只能去办公室好好深造一下，反省与我之间的60分差距是怎么产生的。”

    宁寅宵在嘴上决不会落下风，口角一通，又得了胜。

    陈青黛听着宁寅宵与周惟志斗嘴，特别是看到周惟志被宁寅宵挤兑了一番之后的窘迫，又咯咯地笑了。

    宁寅宵冲着陈青黛点头致意，顺便问了句：“妹子，你考了多少分？”

    “大概三十七八分吧。”

    “什么？”周惟志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陈青黛，“我这么努力复习，才考了40分，你怎么也能考到30多分？难道你也提前学过古代伊洛因文字？”

    “我才不认识什么古代伊洛因文字哩。我也是蒙的，嘻嘻。这种考试，鬼才会真去准备呢。

    你以为901所考的是咱们的学识吗？”陈青黛微笑地看着周惟志和宁寅宵，用脆生生的悦耳的声音说，“

    人家考的是咱们解决问题的能力——哪怕这个问题是完全超出你的知识和理解范畴的。

    周惟志啊，你应该很清楚901所的性质吧？在这里工作，随时都要面对超出常识理解的局面。

    所以，不要陷入901所这帮老谋深算的老家伙们给咱们设下的陷阱，直接解决问题本身就可以了，至于问题是什么，看得懂看不懂，并不重要。”

    陈青黛的这番话，让宁寅宵大呼高见。

    周惟志还是有点不服，问陈青黛：“那你明明不懂题目，怎么做到30多分的？你也是瞎蒙的？”

    “我当然不是。”陈青黛得意地说，“我可是正经的魔法少女，靠自己的魔法解决的，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跟你解释你也理解不了，嘻嘻。”

    她得意地笑着，特意冲宁寅宵眨了眨眼，然后伶俐地收拾好东西，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蹦跶着离开了会议室。

    宁寅宵急匆匆地想追出去，多聊两句，但这妹子一出门就不见了。

    宁寅宵略有点失望的站在会议室门口，心想，也没要到手机号啊，动作慢了呀。不过没关系，一个单位工作，早晚能再见到的……

    周惟志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个子，祝你能一直有好运气，希望你的狗屎运能保佑你活过试用期。

    干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哭着来求我；到时候我好接替你。”

    “滚！才考40分，就好意思在爷面前嘚瑟？”宁寅宵推开周惟志的手，不屑地对他说，“记住了，哥们，咱俩之间的差距，是60分。加油追赶吧！”

    话虽这么说，宁寅宵还是满失落的。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迈向后门保安室。此时此刻，浑身的伤都开始疼起来了。

    敲开后门保安室大门的一刻，之前见过的那个巨人又出现在宁寅宵面前了。

    “小子！你来了！”他的嗓门特别大，震得宁寅宵脑筋嗡嗡响。

    “我叫李云奎！”巨人说，“你以后跟我混！一起看大门！”

    “好……”宁寅宵有气无力地顺嘴搭音道。

    “我看你是不是要死了呀！”李云奎大声地问。

    “我踏马已经死过一回了，刚活回来。”宁寅宵丧气地坐在保安室的桌子旁，把刚得到的单位简介之类的一摞材料顺手扔到窗台上。

    “难怪！”李云奎也咣当一声坐下，特制的钢椅子被压得吱呀呀直响，“你也是有本事的人呀！好多废物挤破头想来保安队，都不让来！”

    “这点我算是见识过了……”宁寅宵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问，“老大，保安队看大门，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吗？钱多吗？为什么他们都愿意来？”

    “可以杀人呀！”李云奎放肆地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