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深渊的一瞬间，宁寅宵感觉到一股恐怖的黑气从深渊中溢出，直击自己的灵魂。

    幸好出手及时，赶在深渊的黑气触到自己前的最后一瞬间，咎瓦尤斯发挥了作用，斩断了这道漆黑的深渊。

    回到现实的宁寅宵，轻轻把咎瓦尤斯放回到托盘上，包裹好防护膜，然后一步都没迈出去，就重重倒在地上了。

    检视了全身的组织和器官，没有任何损伤；宁寅宵才明白，累坏了的是自己的神识，并不是肉体。

    他昏睡了过去。

    没有梦——也许有，忘记了；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医疗中心的住院病房。

    陈青黛坐在他床边，剥着石榴。

    “傻狗，醒啦？”陈青黛恢复了往日那种大大咧咧、非常热情的状态，这样的陈青黛让宁寅宵长出了一口气。

    “宁老虎醒啦！你们进来吧！”陈青黛冲屋外喊。

    沙利叶第一个冲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外星人体质好的缘故，还是应用了什么外星高科技，她居然彻底恢复了健康，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沙利叶一下子跳到宁寅宵的床上，一把揽住宁寅宵的脖子，紧紧抱住他。

    “要死了，姐姐，饶命……”宁寅宵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觉得肋骨要断了。

    沙利叶松了劲，但还没放开手。她把嘴凑到宁寅宵耳朵边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子，我知道你偷窥了我的记忆……”

    宁寅宵刚要辩解，被沙利叶按住嘴唇，她继续小声地说：“姐姐我的整个人生，都被你小子看过了一遍，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我知道形势所迫，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怪你。

    但你小子要胆敢对任何其他人透露哪怕一丁点，姐姐我可饶不了你！明白不？”

    宁寅宵连连点头。

    沙利叶这才从他的床上跳下来。

    陈青黛笑着说：“傻狗，你现在越来越受欢迎啦。这回你救了沙姐姐一命，还能得沙姐姐抱你一下，我都羡慕哩！”

    沙利叶过来也抱了陈青黛一下。

    陈青黛笑着说：“无功不受禄……”说完，舀了一勺石榴，填到沙利叶嘴里。

    看到宁寅宵的状态不错，随后而来的霍鹰也满脸欣慰。

    “小宁，你感觉怎么样？”刘及儒端着他的平板电脑进来问到。

    “没啥，就是困得要死。”

    “你的状态不太好，”刘及儒有点不安地说，“虽然你的生命信息场扫描的结果从来都是接近0，但这次竟然出现了负值。

    坦率讲，作为生命信息场扫描仪的发明人，我完全不理解生命值为负值是什么意思。

    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宁寅宵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睡得非常好，甚至有点清爽的感觉，只是自己的意识与肉体之间的连接，似乎还没完全建立起来——

    陈青黛投喂的一勺石榴，一点味道都没有。

    吃到第二勺，努力地调动味觉神经，似乎才尝到一点点甜味；吃第三勺的时候，才完全恢复味觉。

    刘及儒把这些情况记录了下来，就放宁寅宵离开医疗中心了。

    临走之前，霍鹰紧紧握住宁寅宵的手，说：“小宁，谢谢你！”

    终于想起感谢我了？

    不过，宁寅宵从来都不是这么计较的人。

    “霍局长，我没有什么本事，笨得很。要不是您把我从街上捡回来，我哪儿能在这么好的单位工作、拿这么高的工资呀。

    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安排我，一定尽力完成任务！”

    霍鹰没有多说什么，眼睛里充满温暖的感觉。

    眼看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太阳几乎要下山了，宁寅宵不想去食堂，便一路溜达到薇薇咖啡厅。

    直到坐到咖啡厅里，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居然整整一天都没想起艾琳来。

    这个星期一啊，太紧凑、太折腾、太累了。

    他给艾琳拨去电话。

    电话里传来艾琳温暖的声音：“宁哥哥，接到你的电话好开心呀。你今天很忙吧，吃晚饭了没？”

    宁寅宵有满满一肚子话想和艾琳说，可是直到张开口，才发现，自己经历的这一天，一个字也不能和艾琳说。

    他只好嗫嚅地说：“哦，不太忙……你今天好不？”

    “我今天挺忙的呢。”艾琳的声音既温柔，又甜美，还带着一点点娇羞的疲态，“从一早开始，我就陪导师开学术研讨会，中午饭都没吃，啃了一口面包，下午就……”

    艾琳叨叨念念了足足十分钟。

    宁寅宵并没有听进去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很舒畅了。

    突然，宁寅宵听到一个名字——

    “彭倩你知道吧？就是那个知名的自媒体人。她创建了现在最流行的短视频平台——‘倩影’。”

    “彭倩？我认识她呢，我……”宁寅宵差点说，我曾经在她住的小区做过保安，给她看过大门。

    “哎呀，不愧是宁哥哥，连这么有名的人物你都认识，太厉害了。彭倩的团队找到我，想让我在‘倩影’直播社区服务中心的服务工作。”

    “嗯，这是好事情啊，但得斟酌仔细，安排稳妥了。”

    “对呀！宁哥哥说得对，”艾琳认真地说，“彭倩姐姐希望提升‘倩影’这个短视频平台的社会影响力，不能只做一个以美妆为卖点的女性社交平台；

    她希望让‘倩影’这个新生的短视频平台的影响力扩张到全社会，努力传播正能量。

    所以，她搞了个‘未来的100人’计划，把我也列了进去呢。”

    “这是好事情啊。”

    “是呀，骊山工业集团也给‘倩影’注资了呢。哦，对了，我听说，‘倩影’的天使轮还是你们燕蓟901公司投资的呢。”

    宁寅宵不知道这件事，下次可以问问陈青黛。

    “所以，下周六我应该会直播，宁哥哥也来好不好？”

    宁寅宵不喜欢上镜，不是自己不够帅，而是在镜头前，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过既然艾琳邀请，也只有答应了。

    艾琳又念叨了十来分钟，听到她那边有人叫她，才挂了电话。

    宁寅宵愣愣地坐在窗边，有些寂寞。

    他突然发现，自己和艾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有的战斗、所有的奇遇、所有的烦恼、所有的成就，没有一件事可以和艾琳说。

    他瞬间懂了周惟志在早饭时说的那句话——艾琳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我在负重前行。

    宁寅宵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的他，看着流光溢彩的商店街，心中似乎升起了一团自己理解不了的感觉。

    吃过晚饭，一个人寂寞地在商店街转悠了很久，想给艾琳打电话，摸出手机，握了半天，还是放下了。

    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了。

    宁寅宵倒头便睡。

    缓缓地沉入梦乡，宁寅宵深刻地体会到了“旋转”的感受。

    意识跟着一股无形的涡流，飞速地旋转着，所有的光景都以螺旋型流转，记忆、想法和潜意识都以画面的形式呈现出来，形成了一个隧道。

    隧道的尽头，是一片温暖的光明。

    宁寅宵清楚地知道，此刻自己是在做梦。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边缘清晰，但掌纹似乎隐隐有所不同，手掌似乎也有些透明。

    抬起头，自己正站在一片很大的空地上，四周空无一物，远处立着一个很大的舞台。

    好奇那个舞台上有什么，宁寅宵向舞台的方向移动。

    飘忽着，居然就飞了起来，宁寅宵驱动着自己的意识，飘荡到舞台的上方。

    舞台上，摆着乐器——架子鼓、吉他、电贝斯、键盘、唢呐、电子笛、萨克斯、电古琴、巨大的音响、调音台，还有好几个麦克风。

    这是个古风摇滚的舞台啊。

    随着精神更加集中，观察力更加汇聚，宁寅宵渐渐能够看出更多信息来。

    他围绕着舞台旋转着飞行，逐渐看清楚了布景中巨大显眼的logo——一个漆黑、自旋着的漩涡图案，以及用夸张的字体书写的几个大字：

    朝暮乐队“向死而生”主题演唱会

    哦，这个朝暮乐队是最近在网上很流行的地下乐队，出了好几首爆火的歌曲呢。

    据说，他们第一张专辑的名字，就是《向死而生》。

    宁寅宵不太喜欢这个乐队的风格，太过于吵闹了；但陈青黛和周惟志都很喜欢。

    就连宁寅宵自己也很奇怪，明明自己是个非常外向的人，却喜欢悠远轻柔的乐曲，不喜欢重金属摇滚。

    好奇心驱使着宁寅宵继续绕着这个舞台旋转，他不解地盯着这个巨大的、在背景中处于C位的“深渊”logo。

    为什么这个乐队要把这么危险、恐怖甚至恶心的logo作为主题呢？

    这个“深渊”logo似乎有生命一般，不断地蠕动着、扭曲着、抽搐着，让宁寅宵毛骨悚然。

    他不再敢看这个logo，转而飘向地面，试着找寻其他信息。

    整个环境都是片面的，就像一个没有加载完成的电脑游戏一般，往远处看，完全就是一片无色的空白；

    即使是近处的地面和背景，似乎也是未完成的图像一般，近看就会模糊不清，细节难以辨识。

    宁寅宵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除了布景以外，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落到舞台上，宁寅宵好奇地凑到乐器旁。

    他居然能够碰触到乐器，这点真有趣。这个梦境既真实又新鲜，让他感觉很兴奋。

    虽然不会弹奏，但他还是胡乱按了几下琴键；电子琴发出嘶哑的尖叫声。

    宁寅宵笑了，觉得自己弹得真难听。

    又扒拉了几下古琴，没有通电的电古琴，发出一阵古朴的琴乐震颤，这个声音倒是挺优美的。

    宁寅宵想，以后如果有空了，去学个乐器也是极好的。

    “谁在那里？”

    宁寅宵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吓了他一跳。

    猛然间，整个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空白无物的背景瞬间如同被加载上图像一般，整个世界变得色彩缤纷起来。

    宁寅宵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陈旧的老式篮球馆里，整个舞台都被布置在被拆除篮球架的场地上。

    这仿佛看起来果然是个正在布置的演唱会啊。

    篮球馆的灯关闭着，漆黑一片，但宁寅宵能清楚地看到一切。

    自己刚才拨弄琴弦的声音，引来了守夜人。一道摇晃着的手电筒光芒射向舞台。

    宁寅宵吃了一惊，有点害怕，猛地一怔，从床上坐起身来。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啊，自己还是在宿舍的床上。

    看了看表，凌晨2点半。

    刚才的一切，是第一次完全自主的清明梦。

    宁寅宵感觉非常激动，自己居然真的做到了《御梦行者》中讲述的“知梦记梦”。

    带着一股成就感，宁寅宵连忙打开电脑，把刚才梦到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