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点到的？”杨霖问道。

    “四点四十多了，我们都快煞账了，他才过来，我还怪他，为什么来这么晚，他说路上遇到点事。”宫先生答道。

    四点四十？

    杨霖心算了一下，从成丰厂到中央银行，大约不到四公里，正常成人正常步伐，每公里大约用时10-12分钟。

    赖军文是四点从厂里出来，用时40分钟，是步行来的？还是坐黄包车来的，中间有事耽搁了？

    “他是步行吗？”

    “没注意。不过，他以前来都是坐黄包车过来。”

    宫姓职员答道。

    “什么时间离开的？”

    杨霖又问。

    “办完手续，数完钱，大约半小时，他应该是五点十分左右离开的，具体时间不清楚。”

    “他走的时候你看见他要黄包车了吗？”

    “我们都在忙活，没有注意。”

    杨霖想了想，又问：“一千块大洋多重？”

    “那可不轻，一块重五钱二，1000块得五十多斤呢。”徐襄理答道。

    “还有，”杨霖问宫姓职员：“你给他取钱办手续的时候，发现他有没有情绪变化？比如，是不是焦急？有没有催促？”

    “没有。好像不怎么急，倒是我们着急下班，有点着急。”

    “你感觉有没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

    “噢……，”宫先生想了想，道：“有一点。过去他来都是有说有笑的，昨天来了却不怎么说话，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好吧，谢谢宫先生，你去忙吧，如果再想起什么来，请打电话给分局。”

    “好。”

    宫先生点点头，回到柜台里去了。

    杨霖、万胜友和赖大祥告辞出来，徐襄理也没送到门口，摆了摆手就回去了。

    “他娘的，牛气什么呀？他银行可别出点事，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子要他好看。”万胜友感觉受到了冷遇，一出门就气得骂了起来。

    “店大欺客，老万，中字开头的，哪有小机关，这很正常。要是姓徐的对咱们非常客气，那倒不正常了。”

    杨霖安慰道。

    有句话他没说，就算人家出了事，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分局长能拿捏的，弄不好刘钦礼就得亲自出面。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吓唬吓唬小商小贩，在工厂、富户那里揩点油就算了。

    说话间，杨霖看到对面有一辆黄包车，车夫正坐在车辕上吸烟等客。

    杨霖走过去。

    车夫一看警察走过来了，连忙站起来问道：“老总，有什么吩咐？”

    “嘿，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而不是要车？”杨霖问道。

    “三位刚才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们骑洋车子过来的。”车夫道。

    “真是好眼力。不错，是有事要问你。”

    “老总请问，凡是我知道的，一定不敢说谎。”

    “我问你，你一直都在这一片拉客人吗？”

    “是的老总，主要是在这一片。”

    “为什么不去火车站？那里不是人流多吗？”

    “老总，这一片有银行、财政局，往北是市政府、教育局，贵人多呀。

    火车站人不少，黄包车也多，可坐得起车的人不多。

    这边就好多了，要车的人多，不愁拉不到客人。

    有时候把贵人们伺候舒坦了，还能多赏块铜板呢。”

    车夫答道。

    各行各业都有生存之道啊。

    “嘿，真有你的。”杨霖赞了一句，又问道：“昨天你在这里吗？”

    “在啊。”

    “五点多的时候，你见没见到一个手提很重的箱子的人，从银行里出来？”

    “见到了。

    那人是从北边走着过来的，我见他进了银行，就盯上了，心想这是取钱的，他出来一定会要车。

    谁想到等了有半个钟头出来了，我问他要不要车，他说不要，走着往北去了。

    我看那人有毛病，手里提着那么重的钱箱子，就算不累，难道不怕被人惦记？”

    车夫话很稠，不愧是出租车司机的同类。

    但他的话，却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

    赖军文不坐黄包车，肯定是怕事发后，警察从黄包车车夫那里问到他的行动轨迹，这一点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但又有那么重的钱箱，五十多斤呢，带上箱子本身的重量，得有小六十斤，他不可能走很长的路。

    所以，一定有人接应。

    杨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赖军文的老婆。

    很有可能他老婆在纬七路北边某个地方等着，而且一定有交通工具，或者自行车什么的。

    三人回到银行门口推上自行车，顺着纬七路往北走。

    “老万，这一片有巡警吧？”杨霖问道。

    “有，这一片是重点区域，有两个巡警，还有个临时歇脚地，我去问问。”

    万胜友当然明白杨霖是什么意思，不等他说出口，就骑自行车往北去了。

    杨霖和赖大祥就在原地等着。

    “赖经理，赖军文家有自行车吗？”杨霖问道。

    “没有。”

    “他老婆是什么情况？赖老板说他二人的婚事还是他给办的？”

    “他老婆是我们邻村宋庄的，姓宋，媒人是老板的三姨太，成亲时，在济南请客的酒席钱是老板出的。”

    “就这些？”

    “还有啥？”

    “多大年纪？有事做吗？”

    “二十三了吧，没有事做，也没有孩子，前一段时间听赖军文大呼小叫的，说他快当爹了，可能快生了吧。”

    听完这话，杨霖心中警铃大作。

    二人一个村的，又是世交，不知道赖军文老婆多大？不知道她怀孕？

    而且，他为什么一涉及到赖军文，都是惜字如金？

    他在掩饰什么呢？

    难道这事跟他有关系？

    细一琢磨，还真有可能。

    第一，他们二人关系不错，存在联手的可能；

    第二，赖军文去取钱，作为财务经理为什么不等他回来，确定资金安全之后再回家？

    第三，他为什么不派个人跟着？要知道，赖军文取的可不是小钱，是一笔巨款。

    这相当不合理呀。

    越想越觉得赖大祥的嫌疑在急剧上升。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赖军文老婆已经快生了，那么接应的就不一定是她了，难道是赖大祥？

    他下班后，骑自行车赶来此地，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若是骑快一点，有可能十分钟之内就能赶到，完全来得及。

    难道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