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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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会有人相信吗?

    这是司马勋亲卫的首级,惊诧之下,死不瞑目。

    单膝跪地,对着杜英朗声说道:

    “梁州刺史亲卫偏将意欲谋逆,属下已奉命斩杀!其余士卒,一并捉拿,请太守示下!”

    杜英微笑道:

    “辛苦了。”

    “捍卫关中、捍卫朝廷,义不容辞!”陆唐说的大义凛然。

    而司马勋嘴角直抽抽,这······陆唐的出身他是知道的。

    什么时候河西来的人都好意思把对朝廷忠心耿耿挂在嘴上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司马勋,也等着他表态。

    包括梁惮。

    司马勋缓缓说道:

    “太守不愿杀我?”

    要是杜英想要对司马勋下死手的话,早就已经动手了。

    没必要留着他。

    而且杀几个司马勋的亲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没有什么,但司马勋是朝廷刺史,这个身份,司马勋相信杜英应该还是倾向于胁迫自己达成一些合作意向。

    杜英笑道:

    “刺史何必明知故问?至少刺史在梁州还是有些威望的,尤其是麾下还有不少兵马,所以这些还需要刺史出面,至少需要刺史的将令,才能调动整编。”

    司马勋直视着杜英,此时的他倒是有点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自己在杜英的刀剑之下,已经一无所有了:

    “那我若是不愿呢?”

    杜英淡淡说道:

    “梁州刺史谋逆,勾连氐蛮,意欲兵攻长安,索性其计谋被长安太守所识破,梁州刺史麾下义士亦然纷纷支援,最终拨乱反正。

    此次渭水之战,阵斩氐人东海王苻雄并作乱之梁州刺史司马勋首级,献于建康府,以儆效尤。”

    司马勋露出了笑容,问杜英:

    “天真,实在是太天真了!我可是中朝正朔子嗣,怎么可能会和氐蛮勾结?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么?”

    说到这里,他摊开手,环顾周围,笑着问所有人:

    “你们觉得,会有人相信么?”

    他的声音在颤抖,似乎是通过这样有些渗人的笑声来安慰自己。

    “不只是关中文武,连梁州上下皆保持统一说法,为何不能信?”杜英依旧从容的回答,“更何况刺史本就不是南渡王室子弟出身,还曾经认贼作父。

    难道刺史真的以为朝廷会在乎你皇亲的身份?而且江左和荆蜀,巴望着刺史去死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因此杀了你,对于杜某来说,并不是一件不能决断之事,刺史就不用怀疑了。”

    司马勋一把解下来腰间佩剑。

    他这个动作,让朱序、隗粹等人齐齐拔刀,就差直接扑上去将司马勋按倒在地了。

    同时陆唐走到杜英身前,和疏雨站位一前一后,形成杜英面前的两道屏障。

    杜英却伸手轻轻拍了拍疏雨的肩膀,又吩咐道:

    “无妨,不用这么紧张。”

    司马勋看着这些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嘲弄的笑了笑,随手将佩剑丢在地上:

    “那现在太守可以来杀我了,杀了朝廷刺史,终归是和朝廷离心离德的大罪啊!”

    朱序和隗粹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杜英。

    杜英方才的解释,虽然也有道理,但是毕竟这是朝廷的封疆大吏······

    不管司马勋还有潜藏在心底的多少阴谋,只要杜英动了手,那和朝廷之间,就只可能互相猜忌提防、越走越远。

    他们在心里,终究还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杜英轻笑一声。

    江左的典午正朔,他自然是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关中还是需要恢复的时间,至少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尤其是很有可能会成为桓温和江左世家转移矛盾的对象——这双方在荆州一旦分不出高下,保不齐又要北上来找杜英的麻烦。

    “来啊!杀我啊!”司马勋大吼道,他的眼睛瞪大、脸色涨红,突起的青筋表明现在他的情绪已经极度不稳定。

    杜英这一次也收起来笑容,他冷声说道:

    “尔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杜英此话说出来,显然也是动了怒气。

    房默赶忙想要劝说,杜英一挥手:

    “余可以保你不死,也可以保护你的家眷,我关中兵马入汉中之后,甚至还能继续让你当名义上的梁州刺史,俸禄不变。

    可若是一心求死的话,那就成全你!各种利害关系,自己想清楚了!”

    司马勋哼了一声:“成王败寇,落入尔手中为傀儡、为败寇,何啻于一死?且杀我,有本事就杀我!

    今日司马勋一死,足以让朝廷,让大司马,让这天下人看看,你杜仲渊是何等嘴脸!

    还不是一样的野心勃勃的枭雄,还不是一样的想要割据关中的叛贼?和那氐人,和那些胡人,又有什么区别?!”

    “氐人残暴,虐我汉家。太守恩威并施、安抚关中,自是不同!”

    原本打算劝说杜英不要着急上火、留着司马勋还有用处的房默,此时也忍不住了,怒发戟指!

    真以为我们文人平日里尽可能劝说你们这些武夫保持冷静、掂量一下轻重再做决断,就是好脾气,好欺负的么?

    彼其娘之!

    身为参谋司的谋主,他很清楚杜英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为关中带来了什么,所以说杜英是枭雄、有野心,那房默无从反驳。

    但他可以肯定,太守绝对不是和氐人一般无二的一丘之貉。

    房默的话,掷地有声,也敲打在已经有所犹豫和动摇的朱序和隗粹等人心头。

    是啊,不管杜太守日后打算向何处走,至少他现在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可以挑剔之处。

    胡汉之别,孰轻孰重,盟主比谁都清楚。

    尽量留住司马勋的性命,也是盟主想要尽可能的和平拿下梁州,毕竟梁州还有司马勋的儿子司马龙子坐镇,还有另一个儿子司马康留在扶风城中,一旦司马勋身死,这些人必然会成为王师进入梁州的层层阻碍。

    到时候真的打起来,岂不是又给了氐人喘息之机?

    “哈哈哈!”司马勋仰头大笑,目光炯炯,“那便来杀我!”

    杜英霍然下令:

    “杀!”

    司马勋的话已经在挑拨人心,并且打击杜英的威望,杜英也终于下定决心,先杀之!

    至于之后怎么擦屁股,那是之后的事,不然的话,现在人心就要崩散了。

    可是朱序和隗粹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犹豫。

    陆唐见状,正要欺身上前,结果一只手伸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袖。

    陆唐微微错愕,撇头看去,正是房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