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陈孟就去给丁夫人问安。

    曹操依旧在，一口一个“为父”的自称，让陈孟觉得这老哥玩伦理哏占便宜成瘾，心中很是膈应。

    不过，陈孟倒是也能看出，因为自己的到来，曹操和丁夫人之间的气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对此，陈孟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他觉得自己演技超神，现在回地球说不定能吃上演艺圈的饭。

    因为之前已经正式拜访过荀彧一次，此番再去，就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了。

    进了府中，简单打了招呼之后，陈孟也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跟荀彧聊了一阵之后，就开始招呼荀府的人往屋里搬东西。

    昨日拜访虽然已经送过礼，但那是代表阿父送的，而且送的东西都很有讲究。

    形式上的那种讲究，实用性就差一点了。

    这一次是陈孟自己送，礼品就很直白了。

    没别的，就三十坛，也就是半车度数颇高的沛国春，外加三十刀上好的沛国纸。

    荀彧对酒不怎么感兴趣，但看见那么多上好的纸张，脸上瞬间泛起笑容：

    “玄空啊，你诗才惊人，无论是《赠陈登》，还是《春江花月夜祭蔡中郎》，皆是文采飞扬，令我心悦诚服之作，料想你平日也是治学严谨而勤恳。所以，我就不在这方面考校你了。”

    陈孟表情遗憾，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果然，送礼没有白送的。

    “不过，我昨日观你书写时，书法欠佳，所以接下来这些日子，我便在这方面提点提点你好了。”

    荀彧看着他：“我观你今日神采奕奕，状态极佳，应该不用回去休息了对吧？”

    果然，紫金级大才不是白给的，一眼就看出我昨日是在装不舒服躲避考校了。

    嗯，幸亏是送礼了。

    “仲父，求之不得呀。”陈孟只能顺势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荣幸模样，“咱们哪里学？”

    “就在此处。”

    荀彧说着，动作轻柔地将一张沛国纸铺在桌面上，并仔细研墨，将蘸好的笔交给他：

    “昨日没有看你写完一整篇字，不知道你功底到底如何。这样，你先将你的成名作《赠陈登》写来一试。”

    陈孟点头，开始奋笔疾书。

    《侠客行》字并不少，因为荀彧在一旁看着，陈孟写得虽然很快，但自认为十分用心。

    写完停笔后，他望向荀彧：

    “仲父，您看我的书法功底怎么样？”

    荀彧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看了看面前的那张纸，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种蚁虫在后背爬的不适感：

    “你没有功底。”

    他叹了口气：“说真的，看过你写的这一篇字，我甚至有些后悔刚刚的提议。

    真可惜了这上好的纸和墨啊。”

    陈孟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直接把笔一扔：

    “字写得不好怎么了，没听说过字写得不好，就不能功成名就的。”

    “你还敢强词夺理？”

    荀彧的不适感本就没有消退，听了这话更加不悦，立刻拿出了长辈的架子：

    “你看看你写，嗯，我姑且称你刚刚那些动作为写。你写的这篇东西，简直有辱你颍川陈氏门楣！

    陈公自不用说，那是公认的书法名家，你阿父的字亦是独具风骨，已然有了大家风范。你就算比不上他们，也总要有两成或者三成的功力吧？”

    “那我现在几成？”

    “你不要侮辱‘成’这个计量单位。”荀彧批评起他来一点都不留情面，“你这几乎连字都不算，若非我提前知道《赠陈登》的全部内容，单看这篇东西，我根本无法知道其具体内容。”

    陈孟再厚的脸皮，也被他贬得有些挂不住，于是便将自己刚刚丢出去的笔捡了回来，拿给荀彧，眼神挑衅：

    “Youcanyouup，nocannoBIBI。”

    荀彧一愣：“这是何意？”

    “这是一种密语，夸您是书法大家的意思。”

    “呵。”

    荀彧接过笔来：“我虽不懂密语，但我会看眼神。既然你不服我，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写字。”

    说话间，笔走龙蛇，很快，一篇工整美观，连陈孟这样的外行都感觉好看的文章，便被他挥手写就：

    “这是我年轻时所作的一篇怀古之文，这字，我自认与你阿父不相上下，但和陈公、元常等人相比，还是略有不足。而论文采，虽比不上你的诗，但也勉强可以拿得出手……”

    怎知，话一出口，陈孟就一脸愤怒：

    “仲父这是在羞辱我吗！”

    荀彧直接被他这一嗓子喊懵了。

    你愤怒我不反对，可你愤怒的点在哪？

    不等发问，就见陈孟一指桌上的文章，大声道：“此文字字句句皆是珠玑，乃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最佳之作！仲父居然说此文比不上我那几首诗？

    您侮辱我心中的最佳之作，就是羞辱我！我绝不允许！”

    “你……”

    荀彧都给整不会了，好久才问道：“那你来说说，此文究竟好在哪？”

    “此文之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陈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为表敬意，我愿赠诗一首。”

    荀彧目光一动：“你要赠我诗？”

    陈登就是因为陈孟所赠的一首诗，实现了在士人群体中的风评逆转。

    这让荀彧不禁有些期待，自己会获赠一首怎样的诗。

    “没错，仲父且看！”

    说着，陈孟又铺开一张纸，刷刷刷几笔就写完了。

    荀彧盯着他写的东西看了半晌，总算看懂了具体的内容：

    颍川荀文若，当世谪仙人。

    笔落惊风雨，文成泣鬼神。

    趁荀彧没有反应过来，陈孟再次把笔一扔：

    “仲父，您先点评点评，我去拜见一下阿姊。她在后宅是吧？”

    说着，迈步走出书房。

    刚刚见面聊天的时候，荀彧就已经交代过此事，所以，陈孟出了书房之后，就有老仆过来带他前往后宅了。

    荀彧看着桌上那首诗，久久不能回神：

    “荀文若，谪仙人，惊风雨，泣鬼神……

    这竖子，字写得一塌糊涂，诗写得却是文采飞扬，令人震撼。”

    他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当不起诗中那么高的评价。

    可惭愧归惭愧，他还是忍不住将此诗誊写在另一张纸上，并仔细欣赏、默读数遍。

    转过头来再看陈孟写的那一篇，眉头不禁皱起：

    “只是，这‘荀彧’二字，怎么写得像‘苟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