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鲁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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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臧孙纥反对融兵为钟

    那总得表示表示吧?

    必须朝见一次晋侯!

    公元前554年春,鲁国派上卿季孙宿赴晋国朝见,以拜谢晋国出兵帮助鲁国教训齐国。

    看着鲁国人又带了大把的财物前来朝见,晋国国君晋平公很享受。当然他也表示了对这位鲁国卿大夫的客气,安排了国宴,并由刚刚继任为晋国中军元帅的范匄接待季孙宿。

    听说鲁国人是最讲礼仪、最有文化的,范匄不敢怠慢。

    随行的鲁国史官就记录了这次晋国国宴宾主双方是如何在温暖和谐的氛围中,展现着晋鲁两个兄弟诸侯的彬彬有礼。

    范匄端起酒杯,赋诗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这是开场白了,因为这是范匄引自《诗经·小雅》的一首《鹿鸣》。《鹿鸣》是一般用于宴请嘉宾时所用之诗,后来也被用于贵族宴会宾客。

    这首诗,当然是范匄代表晋平公所赋。季孙宿当然知道这样的国宴场合的规矩,此诗一出,意味着开席。但自己仍旧要小心谨慎,不能乱来,因为接下来自己必须从容应对祝酒词,无论如何,要让晋国人看看咱鲁国人深厚的文化功底。

    范匄接下来赋诗道: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

    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

    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季孙宿心中大定,这首《黍苗》同样引自《诗经·小雅》,是范匄代表国君称赞鲁侯善治国家的客气话,意思就是鲁侯治政有方,简直就像及时雨一样,无时不在滋润着鲁国,使鲁国国泰民安、生机勃勃、蒸蒸日上。

    季孙宿立即起身致谢,再拜稽首道:“元帅过誉了。鲁国这样的小国,全靠着依赖晋国这样的大国。在晋国的庇护下,鲁国就如同百谷依仗丰厚的雨水一样。如果能时常得到滋润,则天下和睦,岂止鲁国受益?”

    然后,季孙宿端起酒杯,赋诗道: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季孙宿所赋之诗为亦是引自《诗经·小雅·六月》,这是一首关于征战的诗,原诗共有六句,季孙宿赋了两句,主要就是表达“王于出征,以佐天子”,即天子出征的时候,你晋侯一直在旁辅佐。

    季孙宿的意思就是赤裸裸地称赞晋国国君晋平公这次讨伐齐国,就是辅佐王室的表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宾主双方互相赞美着,这样的宴会气氛当然好得不要不要的,宾主尽欢而散。

    晋平公很满意,对季孙宿这位鲁国上卿印象非常好。季孙宿当然也很满意,他对晋国如此看重鲁国很满意,对自己此次在晋国国宴上的表现也很满意。

    很显然,晋国是一根值得鲁国死死要抱住的可靠大腿。回国后,季孙宿向鲁襄公建议,一定要将这一次晋国组织联军伐齐的功绩给记录下来,以彰显鲁国的武功,让齐国今后不敢随意对鲁国动武。

    记录功绩,自然有史官在负责的,但季孙宿的意思就是这一次不是用笔记录,而且是铭刻铜文。具体就是将从齐国缴获的兵器,全部炼化铸造成一个大钟,在这个钟上面铭刻鲁国的武功。

    鲁襄公主持的鲁国卿大夫会议上最终通过了季孙宿的提议,那就融兵为钟,铭刻武功!

    唉,你季孙宿正是有病,或者说,鲁国人正是有病。你鲁国的武功有多少斤两,整个列国诸侯都清楚得很,这次伐齐大胜,主要的是晋国的武功,哪里有多少你鲁国的武功?

    抛开这种不要脸的自吹自擂令人作呕不说外,单是那些从齐国缴获而来的兵器,在当时是多宝贵啊。融兵为鼎、融兵铸钟之类的事,不是不可行,但要等到世界和平了,再没战事了,不需要那么多武器了,这才可行。

    现在,你鲁国仍是处于四战之地,春秋更是风云变幻,随时都有战争。更何况,春秋再百年不到就走向战国,你鲁国如此荒弃武力,最后只会沦落到被灭国的地步。

    鲁国众大夫中,也就臧孙纥对此举提了反对意见,他劝道:“这是不合礼数的。铭文,天子用来记录德行,诸侯用来记录合于时令的举止,以及国家建立的功勋,大夫则用来记录征伐。如今刻这铭文,不伦不类得很呐。

    这算是征伐有功吗?如果算是征伐齐国取得大胜的话,那我们鲁国也仅仅下等的功劳而已。

    这算是国家的功勋吗?其实谁都知道,鲁国只是借助了晋国的力量而已,哪有功勋可言?

    这算是行为合于时令的举止吗?大家都看到了,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不知荒废了多少农事,哪算得上合于时令?

    再说,铭文应用怎么用才算合礼?应该是大国讨伐小国取得胜利,将所得的物资制作成宗庙的祭器,再撰刻彰显功绩的铭文,这是为了展示给子孙看的,达到彰显德行、惩戒无礼的目的。

    如今,我们鲁国居然借他国之力来救援自己,说到底其实是我们鲁国的危难之事,这有什么好值得铭记的?辰真担心啊,齐国如今还仍旧很强大。在齐国面前,我们鲁国是弱国小国。这一次,借着晋国的力量,侥幸战胜齐国,却炫耀所得,这是在激怒齐国,难道不是我们自作死的节奏吗?”

    臧孙纥从礼法的角度来看问题,他虽知识渊博,说出来的道理一套接一套,但仍旧没有从强军的角度来为鲁国的长远看问题。

    没有了军事强大为基础,任何国家,迟早走向没落和灭亡!

    鲁国,显然是短视的。臧孙纥的劝谏没有任何的效果,但接下来齐国发生的内乱,貌似证明了季孙宿融兵为钟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因为齐国在刚刚遭到强敌入侵后,立即爆发激烈的内部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