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龙途:阎浮那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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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降魔印下

    僧人当先一步入了甬道,又回身冲众人招手。

    冯博昊愣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他对众人道:“那是石窟雕塑。”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那张巨大的人脸原来是石窟里佛像的佛头。那佛头足有5、6米高,靛蓝色的肉髻之下,额头上白毫右旋,阔脸宽口,一对似嗔非嗔的的双目乍看之下竟有几分王者威严。从甬道里只能看见佛头,佛像的身体都隐在甬道之下,而他们藏身的整座庙宇居然是“覆盖”在佛像之上的。

    众人随着僧人进了甬道,直走到甬道尽头,才见一道极陡的石梯直通向石窟洞底。僧人提醒众人小心脚下,引着众人沿着石梯向下走去。

    石窟里异常安静,寺外马贼的枪声和喧哗声几不可闻,恍惚间让人顿生隔世之感。众人跟在僧人背后,顺着石梯依次而下。手中的火把飘摇不定,光影便在那座巨大的佛像身上交替变换。大家似乎都被这佛像震撼到了,谁也不说话,下到洞底,又不约而同地举目仰望。那尊巨佛差不多30米高,身上的油彩历经岁月摧残却依然鲜艳,背光与头光里描画的飞天看上去衣袂如新。巨佛趺坐于洞窟正中,左手平托在脐前,右手垂过膝盖,四指微曲,指尖指向地面。巨佛两边,两尊胁侍菩萨分列左右,俯看着洞底渺小的众人。

    “好大的佛像啊。”

    郑碧君仰望着大佛,喃喃自语。

    伽哈恩四面打量了一下,见洞窟里似乎并无出口,便开口问道:“大和尚,我们怎么离开这?”

    僧人并不说话,弯腰在洞窟的角落里摸索了一阵,几声咔咔咔的铰链声响传来,巨佛右手食指下的地面,一块石板缓缓移开,显出一个洞口。

    这看来便是逃生的出路,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有程曦霖轻轻地“咦”了一声。

    那僧人也不管众人,又是第一个下去。

    伽哈恩举着火把刚要下洞,却被冯博昊一把拉住了。

    “怎么了?”

    伽哈恩问。

    冯博昊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他看了眼程曦霖。

    程曦霖也有些犹豫地望着他。她略一沉吟,对冯博昊说:“没别的出路了,而且,未必是我们想的那样。”

    冯博昊无奈地点了点头。

    伽哈恩见两人都表情严肃,便知道事情有些蹊跷。他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冯博昊的肩膀,把背包交给迪西洛,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抽出手枪,拉开保险,探身入洞。

    伽哈恩的身子刚刚没入地洞口,洞窟上方就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回声在洞窟里激荡不止,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明就里。

    “不好。马贼把庙门炸开了!”

    苏砺文先反应过来,他赶忙催促众人下洞,又把行动不便执意要留下的周敬生推给洞中的冯博昊和迪西洛,这才最后入洞,又回手拉上洞口的石板。

    洞下的空间不大。苏砺文从洞口的石阶跳下来,见众人都面色阴郁地站在一起,不由一愣,问道:“怎么回事?”

    “这里没有路,而且,那个僧人不见了。”伽哈恩沉声道,“我一下洞就再没看见他。”

    苏砺文顿觉浑身冰冷。后有追兵,前路不明,这可如何是好?

    伽哈恩用火把四下照看着,洞四壁上刻满了神祗,伽哈恩数了一下,一共十二尊。神祗面目各异,皆趺坐于云端之上。

    见四下并无出路,伽哈恩回头向冯博昊问道:“刚才你和程小姐想到什么了?”

    冯博昊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微微颤抖。

    “这石洞的方位有些奇怪。”

    他抬起手向上一指。

    “我们在降魔印的正下方。”

    “降魔印?什么意思?”

    苏砺文问。

    “那尊巨佛是释迦牟尼佛的造像。佛像右手下垂,过膝触地,这是释迦五印中的‘降魔印’。是释迦牟尼佛得道之际令大地为证,降伏魔王波旬时的印契。”

    程曦霖环顾了一下四周,表情有些复杂地道:“逃生的洞口,怎么也不该设在这样的地方……”

    她没有再解释下去,现在的处境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空气一瞬间似乎凝成了铅块。

    “找路!找机关!那个僧人不会凭空消失,一定还有出口!”

    伽哈恩大声喊着。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举着火把散开来在石壁上摸索着。

    “这刻的都是什么?”

    苏砺文举着火把站在一尊象首人身的神像前,那神像一手扛着一柄长斧,另一手里举着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根萝卜。苏砺文弄不清楚这些神祗的身份,越看越是焦躁。

    “这里刻的是十二天,佛教里的护法神。”

    冯博昊边用火把照看,边用手指沿着自己面前雕像的刻纹摸索着。那神祗三头六臂,上身赤裸,一把长剑横在膝上。他抬头看了眼苏砺文面前的神像,说:“那是欢喜天,大自在天军队的统领者。”

    一旁的迪西洛看着自己面前那尊骑坐在五匹骏马身上的神像发愣。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问:“我们到底该找什么?”

    这是一个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里,你们看!”

    沉默间,程曦霖突然一声惊呼。苏砺文和冯博昊赶忙跑了过去。

    程曦霖指着面前的神像,兴奋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神像端坐在一团云气之间,璎珞绕身,体态丰腴,双眼半开半合,似有无限深意。

    “这又是什么神?”

    苏砺文皱了皱眉头,问道。

    “地天。”冯博昊举着火把看了一眼,说:“地天就是地神。释迦摩尼得道之时,魔王骚扰,就是他从地中涌现,以七宝瓶供奉世尊,亲身为证,世尊已经于往昔无量劫修习圣道,由菩萨得道成佛……”

    边说,冯博昊边凑近仔细看了看。

    “这尊地天……等等!”

    冯博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他把火把举到雕像近前,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说话间,除了行动不便卧在角落的周敬生和在一旁看护他的刘夫人,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冯博昊推了推眼镜,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眼程曦霖。他抬手指着地天神像,手指有些颤抖。众人循着他手指之处望去,见地天神像左手托钵,钵中好像盛满鲜花果实,而右手臂则横在胸口,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倾斜,像是托着什么东西。众人不明就里,都望着冯博昊。

    冯博昊吞了口口水,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这地天的右手是托钵印,可怎么会是是托钵印呢?这印相不对啊。”

    程曦霖眼中目光灼灼,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抬起手按在地天神像右手上,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坚牢地神仪轨,地天应当是男天肉色,左手持钵盛华,右手掌心向外……”她边说边用力在神像的右手上一捻,一阵微小的摩擦声响起,神像的右手转成了指尖向下的姿态,整个手掌向外,正对着面前的众人。

    “哗啦”一声轻响从背后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惊呼。

    众人急忙回身。

    原本在角落里的周敬生和刘夫人都不见了。地面倾斜向下显出一个了坑洞。

    伽哈恩飞扑过去,弯着腰用火把向下照看,坑洞很深,看不分明。他弯下腰,冲着坑洞喊道:“你们怎么样?”

    周敬生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没事!那坑道可以滑下来!”

    众人大喜,仍是伽哈恩打头,苏砺文殿后,依次入洞。

    坑道并不陡峭,在半途转了个弯,众人下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在将要着地时坑道又略略上翘,下滑的势头一减,众人便都平安着地。众人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之后却不禁面面相觑。

    “别有洞天”四个字用在这里,怕是再恰当不过了。

    被佛寺隐藏起来的石窟已经颇为巨大,而这石窟下的山洞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个人站在洞底,仅凭手中的火把,根本看不清洞顶,也无法揣测山洞的高度。山洞两侧紧贴山壁雕刻着两尊力士像。而众人滑下洞的坑道便是力士腰带上的一条丝绦。两尊力士持剑躬身,单膝着地。手中的长剑直指着洞底一座硕大的黑色坟丘。

    “你们没事吧。”

    伽哈恩看见跌坐在一旁的周敬生和刘夫人,连忙走过去。

    “没事,”周敬生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古怪,他抬手向更远的黑暗中指了指,“你们看那儿……”

    众人循着他指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扭曲着趴在地上,灰色的僧袍上满是血污。

    正是那个僧人。

    苏砺文举着火把跑过去仔细一看,那僧人头颅凹陷,七窍流血,早没了呼吸。苏砺文想把尸体翻过来,探手一摸,这才发觉那僧人身上的骨头几乎都成了碎块。

    “怎么死的?”

    伽哈恩也走了过来。

    苏砺文站起身来,疑惑地冲伽哈恩摇了摇头。僧人全身骨折,看来像是摔死的,可这里距离他们下到洞里的入口很有些距离,四周又空旷无物,僧人是从哪摔到这的?苏砺文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洞顶。

    总不会是凌空掉下来的吧。

    “你们看看这个!”

    迪西洛远远地站在那座巨大的坟丘前冲苏砺文和伽哈恩喊。

    两人赶忙跑了过去。

    迪西洛见两人过来了,便抬起手,用手枪的枪柄在坟丘上凿了两下。坟丘居然发出“铮铮”之声。

    整座坟,竟是生铁浇筑成的。

    “铁……铁丘坟?!薛……薛……”苏砺文张口结舌,直愣愣地盯着那座铁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少时没少读各种演义话本,一部《说唐三传》几乎被他翻烂了,此时,“铁丘坟”三个字几乎像是自己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我的天爷,这是薛刚家的铁丘坟吗?”

    王头儿声调尖得吓人,直接喊出了苏砺文没敢喊出的那个名字。

    冯博昊和程曦霖站在一旁的石碑前,两个人边举着火把仔细照看,边用随身带着的排刷小心地刷去石碑上的灰土,辨识着碑文。听见苏砺文和王头儿惊讶的喊声,冯博昊转头道:“薛刚反唐的故事是民间传说,历史上并无此事。不过这坟倒确实有关一个姓薛的人……你们过来看这碑。”

    几个人赶忙靠过去。

    石碑孤零零戳在地上。碑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碑文上写了什么?什么叫另一个姓薛的人?”

    程曦霖全神贯注地用排刷清扫着石碑上的灰尘,并不回应苏砺文的问题。冯博昊也是手下不停。他眼看着石碑,嘴里念着碑文:“……帝兆八荒之墟,秉天地之精,启日月之明……驭纤离,驱天驷,携秦阿,涉太虚,得兵钤自九天,御戎韬于万里……戮恶自丹水之征,戡暴于绝辔之野……殉义之众,闻礼乐而起,践诺之士,望旌麾而从……群丑宵小,遣魑魅以拒雷霆,良臣辅舜,凭筚篥终成睿图……”

    念到“群丑”一句,冯博昊突然停了下来,他退了半步,仰着身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石碑,脸上逐渐蒙上了一层不解的神色。愣了有两秒钟,他回过头看着苏砺文,语带疑惑。

    “从这碑顶上的记载来看,这碑是纪念秦王李世民与陇西薛举、薛仁杲父子在浅水原一战的。这是李世民亲自指挥的第一战。事倒是确如史书所载,只是这碑文……”

    他话还没说完,在一侧仔细研究碑刻神像的程曦霖转过头来,问:“你刚才念的最后那句碑文是什么?”

    冯博昊挠了挠头,又举起火把仔细照看了一下石碑,道:“我刚才也觉得不对劲,但是,碑文就是这样写的,群丑宵小,遣魑魅以拒雷霆,良臣辅舜,凭筚篥终成睿图。”

    “这话是什么意思?”

    伽哈恩问。

    “从字面上说,‘群丑宵小’,自然是丑化薛举、薛仁杲父子,他们派出……嗯……某种怪物,”冯博昊似乎自己都对口中“怪物”这个措辞不太自信,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来对抗唐军,良臣辅舜是用典,是说有重要人物助李世民,凭借……筚篥终于实现了他的计划。”

    苏砺文、伽哈恩、迪西洛以及王头儿四人互相看了看,都对冯博昊话中特意加了重音的“筚篥”二字一头雾水。

    “这是说手臂力量的那个臂力吗?”

    郑碧君从来不担心自己在冯博昊和程曦霖面前丢面子,她直接开口问道。

    “不。筚篥是一种乐器,又叫悲篥。传说是西域的一种吹奏乐器。”

    程曦霖答道。

    “就是说,李世民凭借一种吹奏乐器,应对薛举父子派出的怪兽,还取胜了?”

    苏砺文道。他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

    “这会不是是某种象征?”

    伽哈恩问。

    “……这不太合逻辑。”冯博昊摇了摇头,“传说里,蚩尤曾经率领魑魅与黄帝战于逐鹿。黄帝依靠号角吹奏出龙吟之声而驱赶了魑魅。碑文用典倒是没有问题,可是筚篥是种胡笳,用在这里,有点不成体统。太具体,而且也不合适。”

    “那么这坟呢?”

    苏砺文总觉的一阵阵寒气自铁丘坟处飘荡过来。他打了个寒颤,指着铁丘坟道。

    “我刚才大致看过了,这坟应该是整个浇筑出来的。坟盔与地面的结合处没发现扣合的痕迹,”程曦霖跺了跺地面,道,“整个坟很可能是浇筑完成之后才埋在土中。地面上只是三分之一左右。”

    “……这得有多大仇怨啊,才这么建坟。”

    郑碧君张大了嘴,眼睛只瞧了黑沉沉的巨大坟盔一眼,就吓得赶忙转开了目光。

    冯博昊一直举着火把照看着碑文。从上到下终于看完碑文,他这才慢慢站起身,道:“从这碑文上看,这里埋葬的应该是为薛举父子战死的士兵,薛举曾经将唐兵尸体集中起来筑为‘京观’以炫耀武功,如果说这是李世民最终击败薛仁杲后,作为报复筑造的‘阬’,可是史书上却没有任何有关于此的记录,而且为什么要建在这不见天日之处?又为什么要浇筑这么大一个铁球,把墓封死呢?”

    “……怕他们跑出来?”

    迪西洛在一旁道。他本来是打算开个玩笑,可是这话说完,却没有一个人能笑的出来。

    不知从哪里突然吹来一阵寒风,所有人都觉得背脊一凉。郑碧君一把抱住了程曦霖。

    程曦霖安慰地拍了拍郑碧君的背,说:“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路出去。”

    “这里是座坟,又怎么会留着出路呢?”

    冯博昊举高火把四下看了看,有些沮丧。

    “可这座坟,也给我们留了进来的路。有进就一定有出。这倒不是我最担心的……”伽哈恩回过头望了望山壁另一边的力士雕像,后半句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苏砺文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举着火把走到伽哈恩身旁,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被视作“魑魅”的怪物,来自西域的古怪乐器,没有文献记载的铁丘坟……如果,这是某个传说对应的几个关键事实,那么这传说,对两人来说实在并不陌生。

    “这坟里埋的真是士兵?还是……”

    苏砺文压低了声音刚要和伽哈恩说话,就听王头儿突然一声惊呼,两人赶忙又跑了过去。

    王头儿站在铁丘坟背靠着山壁的一侧,他高举着火把,瞠目结舌,浑身发抖,抬手指着坟盔的上部。

    众人都聚了过来,火把凑在一起,火光摇曳之中,分明能够看到铁丘坟上有一条缝隙。缝隙由窄渐粗,蜿蜒而上,直至坟顶,没入了火光难及的黑暗。

    王头儿手指着那道裂缝说不出话来,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坟盔极高,那道缝隙最狭处紧挨着地面,目力能及的范围,最宽处已经裂出了近两尺余宽的口子,一个体格纤瘦的人可以毫不费力由此进出。

    “冯博士,这……这坟怎么还开了道门?”

    王头儿身如筛糠,他转过头结结巴巴地向冯博昊问。

    冯博昊也没有答案,只是望着那道缝隙发愣。

    “这座坟的事先放一放,大家还是找找出去的路。四处留心看看还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伽哈恩知道此时探索这座古怪的铁坟上只是浪费时间。眼下没有什么比找路出去更重要了。众人也都明白这一点,大家勉强壮着胆,不去想那座诡异的铁坟,四下散开,寻找着出路的蛛丝马迹。

    苏砺文沿着左边一侧的石壁摸索着,他们便是从这一侧雕刻的力士像上滑下来的。石壁光滑平整,打磨的极其仔细,石壁上连一个凸起,一处缝隙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机关暗道。苏砺文心里有些急躁,他回过头,见伽哈恩一个人站在右侧的力士雕像前,仰着头怔怔的注视着半空。

    “你在看什么?”苏砺文走过去,问道。

    “我在想,我们进来的路被藏在对面那座雕塑身上,”伽哈恩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力士,“出去的路,会不会就在他身上?”

    “这机关也太简单了吧。”

    苏砺文有些不屑地道。

    “可是这里看着不像是什么陷阱,也未必会在在机关上做什么复杂的设计。”

    伽哈恩斜着嘴角一笑。

    “如果不想让人进来,就根本不必留着入口,如果要让人死,有无数直接的办法,根本不必什么机关。也许这里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呢?”

    伽哈恩边说边尽力举高火把,向雕塑照去。

    力士像雕刻的粗犷写意,是从山壁上直接凿出来的。力士的剑尖直指着坟盔,满脸怒相,似乎坟墓里埋葬着它们的死敌。火把的火光太弱,分辨不出力士身上盔甲的样式,只能看到缀满甲片的吊腿与膝裙之上,一条束甲的丝绦从力士的腰部垂下,直抵地面。

    “你看,”伽哈恩指了指那条丝绦,道:“这和我们入洞时滑下来的坑道几乎一模一样,我觉得,那上面也许就能出去。”

    苏砺文抬头看了看,那条丝绦两边卷曲,看起来确实像是一条滑道。

    “有道理。”

    苏砺文点了点头。

    “我上去看看。”伽哈恩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一旁的迪西洛,抽出一把匕首叼在嘴里,双手抓住滑道边缘,两只脚撑住滑道,像一只青蛙一样,一窜一窜地向滑道顶端攀去。

    冯博昊几人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出口,便也围拢过来。几个人仰着头,看着伽哈恩慢慢攀入了黑暗。

    入洞已经不少时间了,几个人手里的火把看上去已经支持不了太久了。伽哈恩的探索几乎成了大家最后的希望。所有人都望着黑暗处,焦急地等待着。

    一段漫长的安静之后,只听“唰”的一声,伽哈恩从黑暗里猛地滑了下来。

    “有门儿!”

    伽哈恩高喊了一声。众人大喜,心中的阴霾顿时减了几分。

    伽哈恩来不及跟众人解释,他冲迪西洛一摆手,迪西洛赶忙把肩膀上的“军火库”递过去。伽哈恩在里面翻找了一会,掏出一捆绳子。他把绳子斜跨在肩上,像刚才一样,嘴里叼着刀,手脚并用,再一次沿着坑道攀入了黑暗之中。

    不久,黑暗中传来“当当”声,似乎伽哈恩在用刀柄凿石壁。众人在洞底看不见伽哈恩的身影,那声音听来分外令人焦躁。

    未几,“当当”声消失了,这反倒让众人心绪更加紧张。苏砺文正要像伽哈恩一样顺着坑道爬上去看看究竟之时,只听刷拉一声,伽哈恩的绳子滑了下来。

    苏砺文赶忙拉住绳子,用力拽了拽,绳子纹丝不动,似乎已经在顶端固定好了。众人不禁欢呼了一声。

    简单商议了一下,众人便排好了顺序。苏砺文把绳子递到冯博昊手上,冯博昊熄了火把插在腰间,两手紧握着绳子当先而上。紧接着,程曦霖、郑碧君和刘夫人也攀绳而上。在三人之后,迪西洛背上伽哈恩的背包冲苏砺文点了点头,也攀了上去。

    洞底只剩苏砺文和受了伤的周敬生。

    苏砺文用绳子将周敬生捆在自己背上,让周敬生举着火把,自己抓牢绳子晃了晃,绳子摆动了几下。苏砺文见绳子上一点不吃力,知道众人已经爬到了顶上,这才放心地背起周敬生沿着绳子爬了上去。

    “对不起……”

    爬到一半,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敬生突然开口。

    “别客气了。”

    苏砺文笑着安慰。

    坑道陡滑,苏砺文必须使出全部力气,才能抓牢绳子向上攀去。

    背上的周敬生突然一坠,苏砺文身子一晃,脚下一歪差点摔倒。幸亏他两膀足够有力,这才靠着绳子稳住身形。

    “对不起……”

    背上的周敬生又开口了。他腿上中枪,虽然子弹穿身而过没有留在体内,但是只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并未完全止血。他此时说话,声音已经有些无力了。

    “你怎么这么婆妈……”

    苏砺文刚想开个玩笑宽慰他,突然喉咙一紧,周敬生的手已经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周敬生的力气极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也使不出力。他眼前一黑,两手一松,背着周敬生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对不起。我要那个……”

    周敬生喉头古怪地咕咕作响。这是苏砺文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