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这回他们要瓮中捉鳖，一捉三只鳖。”刘鸷腾自嘲道。

    “继续走了，你个土鳖！”明易之踢了他一脚。

    三人绕过一座小山丘，看到了黑夜里的长江。

    哗哗的巨大流水声响中，它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边际，只看到江面上散布着数十盏灯光，左左右右在快速地移动。

    “这些都是船，要是有一艘载我们一程也好。”刘鸷腾失落地说道。

    明易之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手电筒亮光更多了，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向这边围了过来。在风中，隐约听到狗叫声。

    草！

    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连狗子都用上了。

    本地的黑舍会，实在是太嚣张了！

    冯三宝左右看了一圈，脸上满是担忧。

    刘鸷腾已经放弃了，坐在地上嘴里嘟囔着：“累死了，脚酸背痛，算了，让他们把我抓住，看能把我怎么样！”

    明易之转过头来，对着江边仔细观察起来，突然在右手边看到几盏不一样的灯，它们没有像其它的灯在移动，一直停在那里不动。

    “那边，走！”明易之拉着刘鸷腾和冯三宝，快步往那边跑去。

    跑了四五百米，看到一座水泥船坞，被固定在江边上，顶上有一行字，用霓虹灯条围着，对着江面一侧。

    “宥水航运检查站”，有很多灯不亮，变成了“宥水舟云佥查占”。

    三人继续向着它跑。

    跑得近了，明易之看到船坞上有四间房间，都亮着灯，五六个人，穿着制服，戴着大檐帽，进进出出。

    船坞旁边依次停着四艘货船，最里面还停着一艘不大的公务快艇。

    看到明易之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船坞上的人都停下来，转头看着他们。

    三人沿着跳板跑到船坞上，坐在甲板上，靠着房间的铁制墙壁，大口喘着气。

    “你们是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带头的男子喝问道。

    “我们是做生意，碰到黑吃黑的。”明易之喘着气答道，示意冯三宝和刘鸷腾，从背包的外口袋里往外掏烟。

    不一会，地上堆着六条三五烟，明易之捧着这些烟，摆到办公室里的桌子上。

    “请帮我们一把。”

    六个人站在门口和窗户前，盯着六条烟，面面相觑。

    “我认识你们贾局长。”

    六条烟还不够打动他们的，明易之添了一把火。

    “贾局长？”

    “你们江夏分局的贾局长，上周他到沪江开会，还上我们家吃了顿饭。”明易之继续说道。

    带头的男子马上开口了，“小李，你跟906号船说一声，说我们有三个朋友叫他捎一程。”

    明易之盯着他问道：“这位领导，怎么称呼？”

    “宥水航运检查站副站长，夏建新。”男子笑开花了。

    “夏站长，谢谢你了！下月我要去江夏，你有空吗？”

    “有空，有空！”夏建新都有些诚惶诚恐。

    走到906号船前，这是一艘中等内河货运船，发动机已经启动，水手正在解缆绳。

    明易之三人跳上甲板后，船缓缓地驶动。

    明易之站在船舷上，镇定地挥手，跟船坞上的夏建新及其手下告别。

    远处的手电筒越来越近，正向这边汇集过来。

    明易之把包丢给刘鸷腾，跑到驾驶室，对握着方向盘的男子问道：“我姓易，叫我小易好了。请问你是船长？”

    “是的，我姓王，这艘船的船长。”

    “船到哪里停？”

    “江宁鸿关码头。”

    “多久能到？”

    “明早五点多。”

    明易之掏出三百元递给王船长，“王船长，这是我们三个的船费。”

    “不用，你们是夏站长的朋友，我们顺路捎一程，不费事。”

    “一码归一码。”明易之把钱塞到他的手里。

    王船长看了明易之一眼，把钱塞进口袋里。

    左手扶着舵盘，右手握着油门杆，缓缓地往前推。

    “嗵嗵！”

    柴油机声更响了，船的速度也更快，加上顺流，转眼间检查站就成了黑夜中摇晃的星光。

    明易之三人在甲板避风处坐下，背靠着背，全身都放松了。

    黑夜在头顶，银河辉煌璀璨，如一条白练跨越整个天空。周围的星光闪烁点缀，仿佛是波光粼粼。

    而他们脚下，却是漆黑的长江，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一阙上弦月，静静在远处，仿佛孤独的萤火虫，给货船引路。

    “易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检查站？”刘鸷腾好奇地问道。

    “看报纸。”

    “报纸？”

    “对，当地的日报。

    含水、品山、宥水，都属于江淮省赭湖市。我一到含水就找他们的《赭湖日报》翻阅，上周的一份报纸有条消息，说长江航运局江夏分局贾局长，在赴沪江开会途中，视察了宥水航运检查站，本市一位领导陪同。

    后来我在品山找人打听过，宥水检查站在宥水县城东北方向二十多里的江边。我包里有本各省地图册，里面有江淮省的详细地图，我查证过大概位置。”

    冯三宝不敢置信，“所以宥水检查站就成了你预留的退路？阿易师傅，这又是侬算出来的？”

    明易之摇了摇头，“不是算出来的。含水、品山、宥水，还有计划要去的豫章北部的三个县，我都预留了退路。闯荡江湖，不预留后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想不到在宥水用上了。”

    冯三宝吞了吞口水，此子恐怖如斯！

    刘鸷腾却关心另外一件事，“阿易，检查站的人，会不会也卖了我们？他们有快船，很快就能追上我们。”

    “不会的。宥水检查站，跟宥水县一点关系都没有。九头雀再牛，也只是在宥水横行霸道，拿检查站的人没办法的。”

    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经历，真是太刺激了。

    “阿易师傅，到底是谁出卖了阿拉？”

    “是不是阿乐？”刘鸷腾猜测道。

    明易之否定了，“不会。如果是阿乐出卖了我们，九头雀在金罗马歌舞厅就动手了。就是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九头雀才想着又捉鱼又不想湿鞋。”

    “码得，会是谁呢？”刘鸷腾忿忿地骂道，“要是让我知道了，老子非得吐他一脸口水。”

    “我大概知道是谁，回去后，叫阿乐找人查一查，验证锤实。”

    “阿易师傅，侬又算出来了？”冯三宝惊喜道。

    明易之没有再回答，而是做起了安排，“到江宁还有九个小时，我们轮流睡觉，一个人轮三个小时，三宝哥，你第一个，我第二个，刘鸷腾，你第三个。”

    “好。”

    二十四号早上五点，东边的天色青了一大块，船在江宁市鸿关码头靠岸。

    这里离市区不远，明易之三人找了一辆跑夜班的出租车，去了最近的凤梧宾馆。

    这是一座四星级宾馆，在服务员诧异的目光中，冯三宝用介绍信开了一间房间。

    三人轮流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已经天亮。

    下来吃了一个早饭，已经七点半。

    宾馆大门旁边，停着四辆趴活的出租车。

    明易之观察了半分钟，选了一位年纪三十多岁，精神不错的老司机。

    “师傅，嘉禾市去不去？”

    “嘉禾市？江东省的嘉禾市？”

    “对。”

    “好远的。”

    “三百公里，需要跑多久？”

    “七个小时吧。”

    明易之掏出几张钱，“这里有三百五十元，一小时五十元。要是六个小时之内到，给你四百元。”

    司机眼睛睁圆，伸手要去拿，明易之把钱往回一收。

    “得保证我们安全到达，否则的话，你一分钱拿不到，还要赔我们医药费。”

    “七个小时，我一个人开不了那么久的。”

    “他有驾照，可以替你开两三个小时。”明易之指着冯三宝说道。

    “好，马上就走？”

    “我们先去取行李，还要退房，马上下来。车费下来再给你，我也怕你跑。”

    “好。”

    回宾馆房间路上，刘鸷腾不解地问道：“阿易，在这里叫车，很贵的。不如去市区街上叫。”

    “腾哥，的士司机知道我们是凤梧宾馆的住户，才敢跑三百公里送我们去嘉禾。去市区街上叫车，谁敢送我们三个大男人？”

    冯三宝翘起大拇指，“阿易师傅神机妙算！”

    下午两点过十分，明易之三人赶到离秀丽路两条街的招待所门口，时间过去六小时又十五分。

    明易之递过去四百元钱，司机千恩万谢地走了。

    下午三点半，三人背包里的100万元面值国库券，换成116万元人民币。

    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忧喜参半的冯三宝问道：“阿易师傅，我们计划的那条路是不敢走了，接下来怎么办？”

    刘鸷腾劝道：“60万捣鼓成116万，几乎翻一倍，很厉害了。阿易，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么多钱，够花的了。”

    明易之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行，我说了要挣一百万，就必须一百万，少一分钱都不行！今天是二十四号，还有时间。北边的路走不通，那我们就走另外一条路！”

    “阿易师傅，走哪条路？”冯三宝惊喜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