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爱你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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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吻定情

    一大早,替皇上送手谕的太监总管来到盐州,当着全盐州官员的面儿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降洪涝,盐州受难,朕痛心不已,特下令免除赋税杂役三年,拨赈灾款十万两,望今后各位勤苦耐劳,我朝愿与大家共享荣辱。钦此!”

    “谢主隆恩!”在场官员纷纷俯身叩首。

    皇上仁慈,爱国爱民,除了身子不好,疑心太重,总的来说,确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宣读完毕,总管下来将圣旨交给苏清舟。

    苏清舟毕恭毕敬,双手接过,“谢皇上!”

    总管轻轻一扬手中雪白的拂尘,搭上他接圣旨的手腕,悄悄凑到他耳旁,“皇上让奴给大人带句话,说是盐州灾情已过,让您速速回京复命,有其他要事相商。”

    洪涝结束,他本有回京的打算,皇上却忽然急召,实属蹊跷得很。

    伴君如伴虎,皇上素日对他青睐有加,可他能做到的,别人未尝不可。总归得小心为好,于是他想探探口风,“总管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重臣,又深得皇上信赖,可知是何急事召回下官?”

    在官场里混得最好的,通常是善于讨好卖乖之人。每年都有人中状元,为何得皇上欣赏的偏是苏清舟,不仅因为苏老太爷是我朝太尉,一国之重臣,还得益于苏清舟本身的才华横溢和那灵活巧变的行事作风。

    总管婉拒,“皇家事,奴不敢妄加议论,还是等回去皇上亲口与您说。还有,此次回去,奴跟大人一路。”

    他自是知道皇上心思,朝中各自为伍,他跟苏清舟不算深交,凡事留一手总归是对的。透露此事事关皇家,云里雾里回应了他的问题,也算是给面子,表明他俩还有交友的机会。

    “……”

    苏清舟搞不懂,皇上居然派总管同行,难道是信不过自己,疑心他暗中勾结贼党。总之,君心难测。

    “这是皇上的意思。”见他疑惑,总管送了他一白眼,随即补充道。

    此举也算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苏清舟一作揖,“臣遵命!”

    垂首之下,是一张怒火中烧的脸,敢怒不敢言,谁叫他手握旨意,小人得志的衰样。

    皇上召回不假,但没有总管夸大其词,只是说想念苏清舟,有些体己话不方便同外人讲。也未曾刻意刁难他,他喜欢他还来不及呢,都是总管假公济私,恶意报复。

    他看不惯皇上亲信于他,自己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卑躬屈膝才爬到太监总管的位子,居然让一个毛头小子抢了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是不畅快,因而狐假虎威,也寻他个不痛快。

    苏雪桥得知皇上下召,火急火燎去寻程彬,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他今日不曾出门,又赶去他的住所。

    “程公子,程彬你在里面吗!”她在外边使尽拍门,急得直跺脚。

    哥哥一回来说让她抓紧时间收拾物品,即刻回京城且刻不容缓,她便急了。

    欲临行前跟程彬告个别,她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说,还没谢谢他救了自己一命;感谢他不顾安危抵挡云谲的进攻;明明自己刚跨出鬼门关,又忍着伤口疼痛满大街找她;还有帮助她不负人们承诺,顺利把赈灾粮如期送达……

    仔细一想,来盐州这个月,他真帮了她不少,在没遇到程彬前,苏雪桥压根儿不敢奢望有这样好的人存在。

    见程彬不出来开门,里面完全没有动静,她干脆不敲门也省点力气。顾不上来往的路人围观,扯起嗓门大声说,“不管你在不在,有话我直说啦!皇上下旨,让哥哥立即返京复命,等会儿我就要同哥哥回去了。”

    京城学的闺秀礼仪,全抛诸脑后,为的是让屋里那位听见,她顾不得温文儒雅,礼貌端庄。让奶奶和母亲知晓,不知又该罚她睡多久柴房。

    “这回儿一走,我们或许不复相见。我其实还蛮希望留在这里的,至少我是无拘的。回去之后,家里大概率会给我商议一门亲事,不管我愿意与否。女子出嫁,父母之命,一旦为人妻母,我与你的关系……就啥也不是。”对他诉说女儿家的心事。

    程彬并非有意躲她,先前让云谲打的伤,除了皮外瘀血,内伤还未完全恢复。今早起来觉着气血不通,经脉堵塞,于是闭门不出,想着打坐疗伤。

    从小体质过人,更何况曾服用过一颗九百年修为的内丹,区区小伤不在话下,只是下山前吃下的那粒抑制内力的丹药,妨碍了疗伤进程。

    运功疗伤不能中断,否则会遭反噬,他早听见苏雪桥在门外说的话,可奈何动弹不得。程彬此时满额冷汗,心绪不宁,试图中止运功,他想出去……抱住那个他自卑而不敢接近的女子。

    里边儿终于有声响,似有凳子绊倒的声音。苏雪桥笃定他能听见的,顿时眉开眼笑,这个笑是势在必得的。攥拳往门上又是一捶,也是在为自己鼓劲儿,扬言道,“我想勇敢一次,不给自己留遗憾。程彬,你给我听好了!我苏雪桥心悦……”

    “慢着!我说!”紧锁的大门开了。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苏雪桥拍打许久的门,阻隔他俩的“阻碍”被程彬亲手推开。

    一道柔和的光,不偏不倚打在程彬脸上,使原本柔美的面庞,愈发有少年郎的开朗阳光。

    这下,轮到她不知所措,伫立原地,举起的手缓缓放下,激动又呆滞地望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

    没等苏雪桥开口,他便一下夺走话语权,反败为攻,顺势表白,“懦弱的程彬可否得到勇敢的苏姑娘的青睐?”

    真不愧是程彬,又一次折在他手里,正如起初见面的试探,表面的唇枪舌战,内里的勾心斗角,丝毫不逊色于苏雪桥。

    苏雪桥又惊又喜,温热的泪水打湿了眼眶,不停在里打滚儿,哽咽说道,“你说什么……”

    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想再确认一遍。

    对苏雪桥的情意成功击溃理智,他陷入了这个女子的爱河里,无法自拔且甘愿沦陷。

    受尽世间冷眼,他想执着的东西不多了,自然忘却情为何物。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那么疯狂地想得到一个人,想用一生去守护她。

    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抓着她的肩,他专注且真诚再次向她表明心意,“我爱慕一个叫苏雪桥的小娘子,不知她意下如何?”

    苏雪桥欣喜点头,“她说她很开心,想与那个小公子共度余生。”

    爱得到回应,眉眼慢慢上扬,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羞涩地弯腰凑近,苏雪桥以为他要接吻,害羞得赶紧闭眼,一动不敢动。突然脸颊有种奇妙的触感,冷冷的又软软的,转瞬即逝,快得双方都没反应过来。

    原来不仅她紧张,程彬也没经验,像小子偷亲姑娘,又不敢被发现那样,小心翼翼轻啄一下脸蛋。

    待苏雪桥睁开雪眸,他又若无其事站在一旁,含情脉脉看他心爱的女子。只是脸颊耳朵通红,早早出卖了他的心。

    程彬羞红着脸,眼神闪躲,“可否等我两年,师父说只要我练成修真道,他会允许我独自下山。”

    说完,目光又转为坚定,期盼得以首肯。

    她挑眉,“两年以后呢?”

    程彬撒娇似的来回摇晃她的袖口,“做我的娘子。”

    她浅笑,而后伸手与他击掌,“一言为定,那我们的交易就算达成共识。”

    两手相击,“啪!”,一拍即合。

    “不耍赖!”

    “行!”

    这是两个少年人对彼此的许诺,简单又纯粹,不掺杂任何利益纠葛,仅仅出于一颗真挚的心,仅此而已。

    苏临城连夜接到军营密信,急忙带兵返回,事发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他们当兵的,上级的话便是命令,违背不得的。只可惜,他们兄妹没说上几句就又分离。

    在盐州的时日说长不长,技能学的倒不少,什么种田养鸡,织布裁衣,苏雪桥现在多少会点儿。

    跟她关系好的大娘还打趣儿说,将来她成婚,要给她做天底下最红最艳的喜服,让她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她用一个多月改变人们对富家闺秀的看法,不是所有千金小姐都喜欢待字闺中,足不出户,成日只懂妆扮和绣鸳鸯。苏雪桥虽是女儿身,但下田锄地,修缮堤坝等等,算不上精,也略懂一二。

    他们一行人骑马走在前头,而太监总管那一小队人马只远远跟着,他还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轿子,坐里边儿悠哉享受,不紧不慢的。

    苏清舟边拉缰绳御马,回头瞧他那副死样,把不住嘴唾骂,“死阉奴,给点儿颜色,真把自个儿当老子了。”

    路经盐州分界线的石碑,越过这条地界,他们就彻底离开盐州,当真舍不得这里。这些时日与大家伙儿打成一片,互帮互助,宛如家人一般。

    乡亲们放下手里的活,专门赶来送别他们,依依不舍站于两旁,眼眶红红的,像在送自己的孩子出远门。望他们有一展宏图的好前程,可又不舍离开身边。

    蓦地,从路旁窜出一个矮小的人影,他们骑在健硕的马背上,俯视下去那身影更瘦小了。

    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肌瘦羸弱,灰头土脸,和犄角旮旯的小乞丐差不了多少。

    虽说这样形容别人不礼貌,可事实摆在眼前。

    少年挡在比他高一头的骏马前面,得亏苏清舟收缰及时,不然他那“一碰就碎”的小身板,哪能抵住“重如千斤”的铁蹄。

    缰绳一勒,骏马倚天长“吁”,前腿离地扑腾。

    见状,吓的少年立马俯身叩首,“求求苏姑娘,求求苏大人,把我一并带走吧。当牛做马,我都愿意的。”

    不仅是他,马背上的苏清舟亦汗流浃背,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握缰绳的手却依旧死命拽着。

    细思极恐,刚才差点儿,就那么一点儿,马蹄会踏穿他的身体,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届时,那个少年血流满面,倒地不起……

    他不敢往下想了……

    惊恐过后,理智尚存,一贯温和谦逊的苏清舟难得的严肃,“你是何人?小小年纪,你家人呢?”

    “我叫楚平,没爸妈的。”

    没父母?

    难道是那场洪涝导致的双亲亡故?

    想到这儿不免伤悲,小孩一个人不容易,确实难以独自生存。

    苏清舟不忍责骂,三两步下马去扶。“你刚才说要跟我走,这是为何?”

    楚平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在人群中扫视,转而定在他身后一姑娘。“那日幸得苏姑娘相助,我想跟在身边伺候,以报答姑娘之恩。”

    霎时,众人目光纷纷聚焦在苏雪桥身上,都想听听她的说法。

    她走至少年跟前,楚平又立刻跪倒作揖,眼里真诚是那些表里不一的大人不可比拟的。

    楚平信誓旦旦,“姑娘曾说孩童没有选择,这次我想顺从心意,为自己争取一次,跟着您就是我的选择,求您成全。”

    “和我一起,指不定是你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一次决定。”她自嘲道。

    “雪桥……”苏清舟欲安慰。

    她却一如既往的懂事,摇头示意无事。

    苏清舟最是知晓雪桥在家中是何待遇,但甚少怨天尤人,从来不和他抱怨父母亲的不公,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她的难处。

    岂料,非但没把楚平劝退,反倒让他愈发坚定,“不会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这番态度使她很是惊讶,居然有一个人比她还信任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楚平究竟在盐州经历过何事,才会离开得如此决绝。

    罢了,府中多养个仆人不是什么难事,爷爷会帮她说话的。

    苏雪桥递去一方干净的手帕,给楚平擦脸,“既然你坚决,便跟队伍回京城吧。”

    随后,他一展欢颜,“谢姑娘!”

    总管不知前方发生何事,多次派人催促上路。苏清舟又送了他一白眼,接着御马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