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巫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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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挽留姝英

    从君山城的南门出来,背后的城上方汇聚着乌云。天阴阴的,似乎快要下雨了。白濯的心情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忐忑,虽然有着不同的原因。沈林和姝英坐在马车上两侧,刚刚离开旅馆时,他们还聊着大堰国的情况,现在也许是因为午餐后的困顿,他们都在闭目养神。

    白濯注意到马车前端靠近马车夫的位置有一个大箱子,看起来十分奇怪,它有些太大了。上车时,沈林向车夫询问,马车夫告诉他是随行的货物。白濯头探出车外,他注意到湖面不断泛起的波澜。大概已经开始下雨了,他猜测。

    白濯的心情忐忑,他还在想着昨晚杨叔和他讲的那件事。他不知道原来那位章士佺叔叔一生竟过得如此坎坷,而他最后因为那把邪剑流毒而丢了性命更是令人唏嘘。

    章士佺原本是徐州龙阳县章姓富户幼子,他父亲一直期望他能够在家跟着先生读书考取功名。然而,他与县中铁匠的儿子成为了好朋友,常常在朋友家的铁匠铺观摩朋友的父亲打铁,他渐渐对锻造产生了兴趣。没过多久,他就请求朋友的父亲让自己试试。朋友的父亲对此并不介意,看着这小伙坐起来竟还像模像样。章士佺的父亲得知此事后,对他大发雷霆,不允许他家院,必须在房间中一心读书。

    被禁足后,原本章士佺已经心灰气冷,在父亲参加宗族大会的空隙,他的朋友带着翻出了院墙,他们一起坐船去了临近临山府参观了一场铁匠大会。他被会上的华丽武器、精巧机械震撼,这坚定了他成为铸造师的决心。

    当他回家被父亲惩罚时,他当面说出了他的决定,被气上当头的父亲赶出了家门。

    心高气傲的章士佺没有等待家丁寻找,或是父亲的回心转意。他离开了龙阳县,去了临山府,在当地,成为了一名铁匠的学徒。由于章士佺非凡的天赋,他辗转多处铁匠铺,一路向北,造访过京城大洛,也游历过苦兀、克尔科,拜访了当地知名铸造师。最后,无人能再教他,他在君山府拥有了自己的工坊。

    几年来的成就,让章士佺越发地自信,也渐渐成熟。他想到了家乡的父母、哥哥姐姐。他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龙阳县,乡民们已经不再认识他,无人再呼唤他“阿佺”。他从乡民口中得知,自己离家后不久,母亲就因病去世了,父亲因为反对武元鸿被杀害了,其他家中兄弟早已不知去向。这件事就在杨叔参加那场岳铁大会前不久,所以杨叔在岳铁见到他时,他看起来状态不好。

    杨叔后来拜访过章士佺数次,能发现章士佺一直沉浸于痛苦之中,但是他不相信章士佺是会向痛苦屈服的人。

    章士佺告诉他,他每天晚上都在做着噩梦。梦醒之后,总是有一种带有蛊惑性的声音来安慰他。他知道,那是泰西的邪恶神灵在蛊惑他完成腐蚀之剑。杨叔建议他离开岳州,去外面转转,或是去寺庙中祈求本地的神灵。章士佺只是露出苦笑。

    后来,章士佺接受了委托。他们在磐石寨的铁匠铺发现了他的尸体,死状恐怖,难以想象他所经历的痛苦。

    杨叔说,人类没有办法抵御邪神的力量。只能顺从,受其奴役,直至死亡。

    我不会输给邪神,白濯有些愤慨地对杨叔说。

    希望你不会面对邪神,杨叔说。

    白濯看着躺在沈林座位边的木盒,他感到那盒子似乎正在散发出黑色的气味,让他感到心慌。

    “咚咚”突然传来的两声奇怪的敲击声,让凝视着木盒的白濯吓了一跳,他张着嘴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位于马车车厢前端大箱子的盖子自己弹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沈林戒备地抓紧了长棍。两个小脑袋从箱子中伸了出来,向四周瞧了瞧。“出发了吗?”卞庄问。

    “你们怎么在这?”白濯惊喜地问。

    “和你一起去大堰啊。”春雪说。

    沈林和姝英帮着他俩从箱子里爬了出来。“你们不怕道场老师发现你们不见了,把你们捉回去。你们要受大处分了。”沈林无奈地说。

    “我们请了两天病假,等发现的时候,我们应该都已经到大堰了吧。”春雪说。

    马车向南经过了万家屋,再次见到了这座错落别致的城市,远眺看了眼城市中心塔尖的天帝神庙。他们继续向西,在经过磐石寨时,他们去了何嗲嗲的店里吃午餐。小寨上没什么变化,屋舍依旧破落,村民依旧热情。在路上,沈林给白濯指了指那片山林。那块被白濯胡乱使用令旗,导致了那一片山林中灵气溃散,山头露出了光秃秃的一片,只剩些野草生长。白濯有些心虚,故意不看向那边。

    向西进入大堰的山路极为不好走。即使拉车的马用来上了道场特制的马蹄,给马匹喂了精力丸子,那马在车前头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这严寒的风中化作了白雾。

    自从进入这群山之中,姝英的目光一直望向车外。也许是近乡情怯,姝英一直安静地看着车外的山林,更高处的山头积上了白雪。

    “前面是寒雨山,我们快到大堰的国都清河了。”姝英对众人说。

    “那是什么?”白濯指着远处高山山坡上的一处黑点。那一处黑点看起来非常古怪,它看起来就像一朵黑色的蒲公英。而它在那样远的山上,可想而知它有多大。

    “那是夔。”姝英说。“夔是非常可怕的凶兽。”她补充说。

    白濯望着那奇怪的黑球。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濯又进入了那样的迷雾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就像那一次化皮鬼想要杀死我时一样,白濯想。难道化皮鬼潜入了车里,刚刚离开道场,化皮鬼就找上门来了吗。他有些不安地向四周探望。他在正前方的远处看到了那个巨大的黑色蒲公英,是夔,它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白濯不想向它靠近,然而,身后卷起了奇怪的黑烟,正向他涌来。白濯只能向那可怕的夔跑去。他试图拐向右前方,避开那巨大的夔,然而每当他抬眼就能看到夔就停在他的正前方。

    黑烟急速滚动,将周围白色的迷雾不断地吞噬,并且不断地向夔逼近。就在黑色吞没了大半天空时,夔睁开了它巨大的独眼,就像一个掺有大量黑色杂质的琥珀一般,看的白濯心惊肉跳。

    白濯刚想喊出声,这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姝英看着白濯惊慌的样子,奇怪的问他,“你怎么了?”

    “夔睁开眼睛了。”白濯吞吞吐吐地说。

    “不可能吧。夔已经上百年没有睁开过眼睛了。自从夔与大巫师头奈大战一场后,它已经在寒雨山上沉睡了上百年。”姝英观察着山上的夔,它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当地的村民都把夔当做神明来祭祀。”

    白濯再看过去时,夔依旧是他第一眼见到它时那样稳稳地伫立在那山坡上。白濯十分奇怪,问旁边卞庄有没有见到。卞庄耸耸肩,他什么也没有见到。

    “村民们为什么祭祀它,它不是凶兽吗?”春雪问。

    “很久以前的时候,大堰国的勇者前仆后继地去找夔,想要除掉它。但是,他们都不是夔的对手。大堰国的巫师使出各种招数,同样也拿夔没有办法。最后,大巫师头奈出手了。他和夔经过了几天的搏斗,让夔陷入了沉睡中。村民们祭祀它,只是不想让它醒过来,害怕夔醒来,像以前一样四处劫掠破坏。当然,有人祭拜它,是希望它能带走人们身上的鬼气或是疾病。”她担忧地看向夔,“如果它这个时候醒过来,能过对付它的可能只有我们大堰国的守护灵了。”

    “那为什么不让守护灵趁它睡着的时候杀了它?”白濯说。

    “守护灵不能够离开神树,不然我们整个国家都会有危险。”

    随着马车继续前进,白濯听到了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一旁的卞庄已经将头探出车外,他们正驶向一处宽阔平坦的峡谷。

    “前面是城外的伤兵营。经过的时候能不能停一会?我哥哥在里面。”姝英向沈林询问。

    沈林同情地说,“当然可以。我们不着急这一小会。”

    当马车停在伤兵营门口,大家已经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哭嚎声和喘息声。里面大多都是大堰国的士兵,但也有一些大堰国的民众。巨大的草棚中放着无数张床,医护模样的鹿灵雪绒般严肃的面孔在一张张病床间穿梭。

    “这里的伤员都是中了你们的法师,那位邱正明的萎缩咒,所以变成了这样。”姝英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