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莫伦斯基没想到自己没有影响到存款不说，反而成为对方收购的一个对象。

    科萨尔斯慢慢地放下酒杯，反过来问了一句：“你们现在拿到货币交易业务资质了吗？”

    斯莫伦斯基一下子就蔫了：“我们已经把申请交上去了，估计应该快了。”

    “据我所知，国家银行只向两家商业银行发了有限硬通货交易业务证书，可是现在国家银行收到的交易规模报告远远小于实际发生量。”科萨尔斯依然慢条斯理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斯莫伦斯基现在后悔了，被这些人盯上可就麻烦了。自己的银行现在干的事情，严格说起来大部分都超越了业务资质。他刚才说的所谓“卢布和美元的汇率波动”实际上就是“非法硬通货交易”，通过做空卢布、做多美元的货币投机方式获得收益。

    看着斯莫伦斯基没吭声，科萨尔斯笑了：“这么沮丧的样子，是不是最近收到罚单了？”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斯莫伦斯基终于明白了科萨尔斯带自己过来的目的。他也举起了酒杯：“局长，国家银行确实是给我们开出了几百万美元的罚单，要不然就要冻结我们的账户。我本来想私下里向您汇报的，您既然问起来了，我就只好提前说出来了。”

    江守义也听出来了，看来科萨尔斯还真是够狠，斯莫伦斯基看来是被他看上了。在一个混乱的年代，纯粹的私营银行要想独善其身真比登天还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些国家银行的官员们都是后知后觉，大部分银行不都是先干事情再拿批文嘛，”科萨尔斯不再多说，“找对了人，拿到硬通货交易业务证书应该也不难。”

    你们违规的事情大不大，能不能拿到硬通货交易业务证书，就看你在不在这个受到垂青的“大部分银行”的序列里面了。

    斯莫伦斯基有些肉疼，首都银行申请有多困难，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江守义看到科萨尔斯这么用心，慢慢地也知道这是一件大好事了。不过，他向来是喜欢阳谋的：“以前有几个银行也找过我们，我担心自己不懂业务，亏得太多就麻烦了。而且罗沙国的银行有好几百家呢，我们也不急于一时。”

    “我们在伦敦和香江的合作伙伴以前也来考察过几家银行，不过都不太敢来，”江晓勇开始助攻，“现在美元投资进来可不是好时候。”

    美元！

    听到这里，斯莫伦斯基眼睛都绿了：“我们今年打算在海外开发二十家代理银行，还打算申请世界银行金融电信学会的SWIFT认证。现在外汇资金有些欠缺，如果江老板你们能以美元入股，我们愿意考虑。”

    这个SWIFT认证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元流转系统的准入，真要加入了这个系统，以后斯莫伦斯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资金转到国外去。资金外流贯穿了罗沙国的整个九十年代，现在则是最紧迫的时候。

    “哈哈哈，我就说嘛，江老板一定是对你有很大的帮助。值得庆祝一下，让我们预祝合作愉快。”科萨尔斯完成了一大任务，主动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没有接触过银行核心业务的江守义却不太敢表态了：“斯老板，你放心，我们的投资人考察以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最高的估价。”

    “如果是出资方的话，我们希望是来自伦敦，对于银行声誉的提高最好。”斯莫伦斯基加上了一个要求。

    在罗沙国看来，外资最好是来自英美、瑞士的，其次是来自德法等国的，塞浦路斯等离岸金融中心的投资机构部肯定是中介，也就是国内资金的白手套。

    “我们在伦敦那边有投资公司，香江也有。”江守义说到这里，有些不自信了。这些公司都是江奕预先布局的，自己搞来搞去还是被儿子带着节奏。

    “江老板，我上次给你介绍的玛利亚，马上就到了，哈哈哈。”科萨尔斯跟江守义打着暗语。

    斯莫伦斯基擦着汗水先走了，留下科萨尔斯和江守义两人，加上翻译。

    “现在银行有了，可以说说下一步打算了吧？”科萨尔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与刚才不断地喝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守义心里暗暗称奇，提醒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这家银行看来不够大，国内很多地方应该也没有开网点吧？”

    “五大专业银行现在还撬不动，目标也太大。不过，国家才是最大的资金来源，他们不和政府打交道的话，还是赚不到大钱。江老板，以后希望你能多参与这个银行的经营了。”科萨尔斯看重首都银行的主要原因就是和政府的纠葛比较少，现在代入感上来了，就要迫不及待地引入政府资金。

    前苏联的中央银行现在分解为五大专业银行，包括农工银行、工业建设银行、对外经济银行、储蓄银行、住宅公用事业和社会发展银行。虽然经营都不怎么样，体量还是太大。

    “估计他们以前是没有门路，局长放心，只要我们能够入股进去，又有您的支持，一定能够拿到国家的资金，”有了科萨尔斯的支持，江守义也有些跃跃欲试，“后面我们多关注一下大型企业的股份化进展。现在存在的主要问题，就是厂长们不欢迎我们入股，以后还不知道那些工人们会不会让我们进场。”

    “工人们成不了事，都是那些厂长和经理们在背后生事。这些所谓的‘红色经理’，哼，没一个干净的。你们尽管去跟他们谈，后面有我们呢。”科萨尔斯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凶光，像是野狼看见了草食动物，“有些公司搞什么‘智力出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现在只是还没时间去收拾他们。这时候如果我们要求少量参与一下，而且是以美元出资，他们肯定欢迎。”

    所谓的“智力出资”实际上是给经理或者地方官员无偿赠送一定比例的股份，出资形式是他们的“智力”，这是目前侵吞国有资产的最便捷手段。

    “高，实在是高！”江守义对于苏联的原KGB还是有所了解，他们手里掌握了一大堆黑材料，每一份拿出来都很要命，不由得这些昔日的厂长们不就范。“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明天开始我们就开始加油干！”

    “江老板，你可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科萨尔斯像是在发怒，实则是炫耀自己的武力值。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否则也是浪费领导的时间和精力不是？”

    科萨尔斯满意地点点头：“列昂纳德那边也不要放松，他那里有不少宝贝。大型企业都有出口业务，商品出口、资金进出，我还没见过大企业不需要跟海关打交道的。”

    江守义压低了声音：“您是说海关的美元结算资金？”

    出口企业大都在海关认可银行的账户上存有大量美元，以应付关税和海关的收费。由于苏联的外贸流程耗时较长，这些资金就以活期存款的形式停留较长时间。

    “江老板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啊。我问你：这些钱要是能放在自己的银行账户里，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一个月？过一个月的话，这些美元能换的卢布都能翻一番了。”不算不知道，江守义吓了一跳。

    “嗯。不过这个钱可不好拿，盯着的银行不少。首都银行要想参与这个业务的话，股本金要有很大程度的提升！”

    江守义一拍胸脯：“只要他们肯让出股份，价钱合理的话，多少我们都能要。大不了我们从香江那边多找几个投资者。只要这个银行能听话，收购计划就可以启动了。”

    “看来你们已经有了后续计划？”科萨尔斯眯起了眼睛。

    “哈哈哈，还是瞒不过您的法眼，”江守义又送给科萨尔斯一顶高帽子，“这年头哪个环节都可能出错，加上利息这么高，企业只要一不小心还不上贷款，我们就可以让他们出让股份。在贷款的时候就让他们把股份拿出来抵押。”

    科萨尔斯睁开了眼睛：“企业在银行开户后你就能了解他们的资金流，这些企业的现金不断地通过海外子公司外逃。当他们还不上贷款的时候，你就可以从银行把抵押的股份买过来。江老板，以前我觉得KGB够狠，现在看来还是玩金融的最厉害。这是吃肉都不吐骨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