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的退股谈判刚开始启动的时候，段厂长就离职了。诺大的逸仙市，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听到这个消息，江奕一下子就兴奋了：“江采，你总算是干了一件大事！”

    “这个姓段的有这么重要吗？”在江采的眼睛里，这个家伙不就是一个私营厂的厂长嘛，珠三角一抓一大把。

    “好几个人跟我说过他呢，我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对他的好评。你陪他一起过来吧。”段勇平现在是自由之身，说不定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被勾引走了呢？江奕已经培养了很长时间的感情，可不能在细节上出错。

    “现在进出关还挺麻烦的，”江采不敢明面拒绝，只好拿客观环境说事，“而且回来还要办边防证。”

    这时候进出深城的边防证都有有效期，基本上每次回家都要重新办理一次，江采说的倒也是实情。

    最终还是彭哥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说他自己也想回老家看看，可以“顺路”带着段勇平回去一下。

    估计这个彭哥是想见见江奕，也想对那些老家的不速之客提出一些约束。

    正月初八上午，彭云和段勇平终于到了兰陵。

    “这个就是三四线城市兰陵？”段勇平一下火车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个应该更像是珠三角的深城吧？

    彭云看着到处都在施工的巨大工地，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兰陵什么时候走到经济建设的前沿去了？

    两人带着浓浓地好奇心，拒绝了先休息再考察的建议，直接杀奔现场。

    王素英在兰陵博识教科恭候两人，魏学敏也来了，他现在还兼着这边的职位。

    一听到王素英说起博识教科的分支机构数量，段勇平的嘴巴能够塞得下一枚鸡蛋：“你们的学费收的这么低，还开张这么多分支机构，能赚得到钱吗？”

    王素英并不多说，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和当地政府合作”之类的话，然后就是说待会儿再具体讨论，投资方也想多听听著名教育专家的具体建议。

    段勇平晕了：我什么时候成了著名教育专家了？

    隔壁就是网吧，虽然段勇平对于这个名字不太感冒，但是对于这个经营模式倒是挺喜欢的。

    “现在大家对于合伙形式能接受吗？”

    魏学敏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来劲了：“要说这个合伙形式啊，东北那边现在有点儿压力，主要是需要个人出资。但是在兰陵这边问题就不大了，前年开始这里就开始有上千个家庭走出去，开了很多‘兰陵小吃店’。现在一年多过去了，不少人赚了些钱、有了启动资金，就可以支持一下家人。”

    “魏教授说的是，现在有了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带头，这个模式就好推广了。要不然这些人就只能在网吧里打工，但是网吧天天和小钱打交道，很难管理。”王素英补充了一下。

    彭云感到自己抓住了一些什么：“纯正的无产阶级只有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所以珠三角那边也都是这些人，都窝到工厂里去了。这样说来，你们兰陵这边起步很早啊，一环扣一环的。”

    那些打着亲戚和远亲名义去深城折腾他的，不就是这类纯正的无产阶级嘛。

    下午一行人就到了任城，这次轮到了刘海龙发扬自己的文艺男风格。

    由于兰陵在高等教育方面的欠缺，智多星公司最终放在了任城。任城具有两个师范类高校，中小学也远多于兰陵，加上半导体实验室也在这里，承接学习机的任务最合适。

    “我们是针对独生子女越来越多、学习压力越来越重的社会现实，推出的自助型学习机器。目前已经开发了高中、初中的重点学科，教材主要是参考了教委指定教材、适当扩充辅导材料，授课的都是省级甚至国家级名师。”这次没有了另一个鸡窝头竞争，刘海龙算是超常发挥了。

    “中学生愿意去主动学习这些课程吗？”段勇平是做游戏机出身的，他现在还看不到学习机的广阔前景。

    “买这个机器的都是家长，而且，”刘海龙非常得意地借鉴了江奕的创意，“我们还配置了一些小游戏，可以让中学生有一个放松的空间。”

    “小游戏？”段勇平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比如这个‘猜成语’游戏，就能够让学生更好地学习和消化课堂上学的内容，还可以亲子一起竞争。”刘海龙把碟片插进去，演示了一下。

    段勇平一下子就看出了它的潜力：“有图有真相，确实是实现了‘乐在其中、寓教于乐’的目的。不过，孩子们玩心太重，错了放过去也就是了。”

    “果然是专家之言，”刘海龙竖起了大拇指，“我们在试用后也有家长提出这个问题，所以增加了这个语音解释，可以让学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真实的答案又是什么。”

    调研结束了，江奕也到了。

    江奕一看到魏学敏就开心了：“魏教授，我们那个高参现在使劲夸你的文笔呢。他说你以前的学术性很强，担心普通读者看不懂，所以按照新闻的要求改得比较多，现在已经改得比较少了。”

    魏学敏的文笔尚可，就是老八股的习气比较重。江奕打着高参的名义帮他修改了很多。现在几个月过去了，的确是进步了不少。

    “还请替我多谢谢那位高参啊，”魏学敏稍微舒了口气，开心地说：“有机会一定去拜访一下，当面讨教一二。”

    趁着魏教授高兴，江奕赶紧派活：“今天接待段厂长就请魏教授主持了。”

    俺老魏主持会议没有一百次也有好几十次了。这能有什么问题呢？他看着段勇平的温文尔雅，完全没有想到他还有另一面。

    “我觉得博识教科这边不是培训，这是技校，是社会事业；培训费至少需要提高两倍。如果接受培训的人嫌学费太高的话，可以让劳动局、民政局等进行补贴。”段勇平果然火力够猛，开场就是重炮。

    “段厂长说的对，”彭哥在深城待了挺久，也没发现异常，“深城那边的培训已经形成了产业，很多小年轻都是晚上去上课。知道公司招聘看这些证书，大家都很积极。”

    受到彭哥的鼓舞，段勇平再次加码：“现在虽然是年轻人在参加培训，出钱的都是中老年父母，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你要是这么便宜，他们肯定觉得没什么价值。”

    “只是提高了以后很多人可能就不愿意来了。我们的培训主要还是···”

    王素英关于“培训是为了培养后备员工”的想法还没有说完，段猛人就打断了她：“现在通过培训机构补贴还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很多人还是习惯了老一套思路，等靠要，要让他们觉得现在是换了赛道，跟以前不一样了。”

    彭哥再次力挺一次：“没错，这个好人留给地方政府去做，地方政府也会更加积极地参与进来，至少汇报年度工作的时候也多了一个亮点。政府不怕花钱，就怕花的钱没有用在正路上、经不起查。”

    段勇平和彭哥就像二人转一样，不断升级。现在又到了段勇平：“上午听说现在参加培训的基本上都在系统内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有20%的薪水提升，这是天大的好处。世界上都没有听说第二家，倒是有大学本科包分配，现在也维持不下去了。”

    王素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她在主持博识教科的运营，要是批评的话只能落在她身上；但她又是严格按照江奕的思路去操作的，所以最终应该挨打的那个老怪就只能是江奕了。

    沉浸在“招来一员大将”快乐中的江奕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他只是乐呵呵地看着段勇平的表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身为主持人的魏学敏感到有些丢人，赶紧提醒了他一下。

    江奕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王素英才说：“段厂长提出了很好的建议，王经理觉得咋样？”

    “以前主要是人手不足，公司也刚起步，能做到多大也不太清楚。还有就是大量人员都是转业兵出身，文化水平不太高。”王素英现在不敢提自己的意见，连江奕的想法都被人家批评成这样了，自己哪儿敢说？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了。

    段勇平还是没有太多自觉：“大家都有起步的时候。我看兰陵的广告很多啊，产品也不少，都是全国知名度很高的。要是不到兰陵走一圈，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大一个培训机构呢。”

    作为著名公知，魏学敏多次经历抬杠的场面，不过这么对老板不给面子的也没见过。

    没办法，他是主持人，只好自己上了：“段厂长说得很好，今天也提了不少好的建议。部分建议可能还要斟酌斟酌，要不先休息几分钟吧，正好吃点儿水果。”

    魏学敏没想到这次主持会议让江奕这么难堪，中间几次给彭云、段勇平行使注目礼都没能提醒到他们。现在他的后背上汗水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