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省，金陵。

    “老张，有没有空一起散散步？”

    彭城张书记刚刚结束了会议，省计划委领导就上来打了个招呼。张书记一扫会议的疲累：“曹主任相招，敢不从命？”

    曹主任和张书记一起到了安静点的地方，曹主任就开启了猛夸模式：“张书记，你们彭城不声不响地就憋了个大招啊，以后咱们苏江省的价格改革就要看你们的啦！”

    张书记有些不明所以：“曹主任，计划委的指示我们一定破除万难也要办成。只是···”

    “装，你就给我装吧，”曹主任瞄了他两眼，“你们的商品交易中心现在筹备得怎么样了？今年能不能开业？”

    原来曹主任是在关注这个啊，张书记心说自己还真是大意了。他连忙回忆一下去年底的情况：“现在制度、运输都在逐步完善中，人员方面···也打算从其他部门分流一些过来。”

    官方语言都比较含蓄，政府部门的“逐步完善”实际上就是慢慢来的意思。

    曹主任听懂了，他不禁有些苦笑：“张书记，你们可是给整个苏北地区都建了一个经济发动机，这个机会要是抓不住，估计整个苏北的发展都受到影响。”

    发改委号称“小国事院”，负责的领域广、职权大，一般不太喜欢直接发表意见。这次旗帜鲜明地发表意见不说，还把这件事情联系到了苏北的发展，不由得张书记不重视。

    张书记奇怪地看着曹主任：“曹主任，一个小小的交易中心就有这么大能量？我们这里前一段时间主要是在忙供销社改革的事情，现在主要是大家还不太熟悉相关业务规则，所以不是那么快。”

    曹主任也在奇怪地看着张书记：“张书记，这个可不是什么‘小小的交易中心’，这可是开了一家银行。严格说来还不只是开了一家银行，你们是开了一个央行。”

    看着张书记差异的眼神，曹主任心里暗说“你也就是命好”，开始做起了科普：“你们的申报材料我都仔细地看了，可以说···你们的商品交易中心可以聚集全国商品交易机构的保证金，这不就是央行向各个银行收取的准备金嘛；那个中央对手清算制度，不就是支付和清算系统嘛；还有合格质押物，以后你们要是认可了哪种证券，这个证券基本上就变成了硬通货，实际上不就是在发钞票嘛。”

    “原来商品交易中心这么多道道，”张书记刚说完就后悔了，毕竟自己一方才是申请者，“以前我们只是看到其他省市也在设立，我们彭城当地的交通位置又好。”

    “交通位置可以是个起步因素，但这并不是关键，主要还是你们的交易制度和风险控制手段。现在美利坚国芝加哥就靠着几个交易所，成为西方金融界的一座高峰，带动了整个中西部棉花和小麦产业带的发展，你说这个交易中心重不重要？”

    曹主任掉了一会儿书袋，把张书记唬住了：“曹主任，您可真是这方面的行家啊，以后还请多给我们指导指导。”

    这话说得让曹主任都不好意思了：“我也只是在看了你们的申请报告以后才临时做了做功课，还是你们彭城有能人啊。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可不能一直藏私啊。”

    这次轮到张书记不好意思了，我这哪里是藏私，我这本来就不懂这个。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赶紧拍胸脯表态：“以前我们只是觉得应该降低参与交易的企业的风险，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很久没有搞过商品交易所的国家来说更应该把防控风险放在首位，倒是也没有想那么多。听曹主任一席话，我现在是更有信心、也有干劲了。你放心，我们回头就抓紧推进。”

    这个国家上一次的商品交易还是在好几十年以前了，有记忆的那帮人都不在了，所以整个国家都不再熟悉这种文化，一切从头开始。

    他没想到的是，曹主任最怕人说“回头”干嘛了，这也是南北方的重大文化差异。他赶紧强调一句：“张书记，苏江省的情况你也了解。金陵现在发展也一般、自己的家务事一大堆；姑苏那边本来是可以带带小弟们的，可是他们甘于当申城的小弟，就连机场也不着急申请，每次去申城虹桥机场就像是进城一样光荣。苏北那边你们条件最好，更何况国家计划委周主任亲自有过表态，这个时机抓住了，说不定你们就上去了，连带着还能帮一帮其他几个穷哥们。”

    一席话说得张书记心里沉甸甸地。“苏北经济中心城市”几个字，成为彭城不可承受之重。

    曹主任知道彭城现在是需要该换一下思路了，却也没有继续发挥：“而且现在正好在宏观环境最好的时候，我觉得这次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了。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要赶紧告诉我们。”

    “最好的时候？”张书记一愣，“难道说，那些话都是真的？”

    “哈哈哈，张书记很谨慎啊。我也不能确定啊。”对于没有公开的事情，曹主任也只是点到为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书记听懂了。

    “那些话”已经在路上了，只是还没有授权公开。据说尺度比较大，如果公开了，肯定对于全国的经济建设有很大的推动。尤其是那句著名的“都可以试”，等于直接给了大家一道“免责金牌”。

    “真有这么好？”张书记冒失地问了一句，这才想起来是自家的事情，马上换了一种方式，“”

    第二天一大早，张书记就偏离了工作轨道，让办公室负责人安排去隔壁任城市的李太白楼参观一下。办公室负责人收到了这个考验。

    不过到了景点，张书记却明显地不在状态，导游的讲解也让他不太满意。

    办公室负责人揣摩着领导的心思：“书记，一中好像就在这个景点旁边，那个高材生江奕就在这里读书呢。”

    张书记恍然大悟：“哦，是嘛，这可真是太巧了。你问问他有没有空来给我们讲讲···这边碑刻上的诗词吧。”

    办公室负责人憋着笑赶紧去找电话机了。后来听说一中就在隔壁，他直接拉了司机去接了江奕，这才被教务处刘主任偶然看见。

    “江奕，今天正好路过这里，忽然发现从来没机会看看这个著名景点。办公室的同事说你也在这里，正好啊，你这个主人一起给我们做个导游怎么样？”

    江奕看出了里面的诡异，却又不好明确拒绝。看着旁边的碑刻，读了起来：“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这个是诗仙嘲笑鲁国书生因循守旧、不懂得革故鼎新。估计也是因为他在任城居住了23年，后来他老婆嫌弃他、丢下他跑掉了，从此诗仙就对这边的人看不顺眼。他认为这里的书生只会死读书、不懂得经世济民的道理。”

    “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难道是希望离圣人更近一些？”

    “应该是，他自诩为‘谪仙人’，在俗世只有圣人能够有资格和他并列。可惜他学的那些都是屠龙术，唐朝没有龙给他屠杀了，只能一辈子空等着那个机遇。”江奕的老家最不缺的就是圣人了，别的地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圣人，这里除了孔夫子、亚圣孟子，还有个谪仙人长期居住过。

    张书记若有所思：“屠龙术，你这个总结得好。可惜啊，华国一代又一代青年才俊皓首穷经也只是学了个边角料。相比起来，研究资源和资金的运行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术。”

    江奕心里想这个张书记真厉害啊。本来我是想说彭城要革故鼎新，你却告诉我书生们不能死读书。

    不过这时候江奕也想到了，彭城这是想要对商品交易中心有所行动了。只是这次是要向前进还是向后退呢？

    “江奕，你们上次提供的方案很不错，是我们这里拖了后腿了，”张书记决定不再打哑谜了，“这次彭城会全盘实施。建筑类企业整合彭城市建筑工程公司，建材类企业整合为彭城市建材公司，供销社系统直接改制为物流公司，经过培训后分流到商品交易中心、各地仓储中心等机构。”

    从认识江奕开始到现在已经接近一年了，兰陵已经是日新月异，任城也在快步赶上，只有彭城还在扭扭捏捏、放不开步子。彭城的唯一机会就是全面改革、一步跨越鸿沟。

    “张书记，现在罗沙国在启动‘休克疗法’，我感觉彭城好像也在向他们看齐了。”

    江奕的建议是循序渐进、逐步分流，张书记现在的想法就是一步到位。

    “根据你们的计算，商品交易中心能够分流30人，产业园分流20人。供销社系统的人最多，还有其他的···总会找到新的载体的。”

    看到张书记的神态，江奕大概明白了。学习机这次主要是放在了任城和辽省，彭城这是着急了，所以才下了这么大决心。

    你不说破，我也不能主动说。江奕知道现在彭城属于大湖城市圈的第三梯队，第一梯队兰陵主动推进，第二梯队任城积极配合，第三梯队现在还有一个东北在接力。彭城如果一直这么不温不火，就让他们变成原材料和劳动力供给基地。

    “书记，现在李大庆正在全国大中型城市筹备24个家电商城，可以分流很多供销社系统人员，也会有一部分管理岗位。只是没几个月就要开张了，人员要得比较急。”

    供销社的人员安置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党办负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张书记皱着的眉头却依然没有完全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