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省，金陵市。

    “曹主任，彭城又放了一个大炮仗。”综合处同事兴奋地向曹主任报告消息。

    曹主任不慌不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大炮仗？商品交易中心总算打算开业了？”

    综合处不敢继续让领导猜，赶紧拿出了方案：“这次是钢铁厂，而且今后会重点生产特种钢，三年内达到100万吨钢产能！”

    曹主任愣了：“你确定是彭城？他们哪里能有这个实力？”他一边说一边把方案抓过来。看着看着，不对劲了。

    “这些专家现在齐鲁？他们怎么自己不去建？”钢铁厂现在可是印钞机啊，尤其是今年，哪个钢厂门口不是排着队在购买？

    “估计是没有产业工人吧，这个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培养出来的。里面还有很多可行性分析，都写了的。今天彭城市冶金局的干部也来了，就在外面等着，要不让他们过来给您汇报？”

    曹主任这才明白，这个同事原来是受人委托来插队了。不过钢铁的确是他关心的事项，所以彭城市冶金局两个人很快被领进来了。

    彭城市冶金局吴局长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情况：“我们现在计划投资8亿，其中外资5亿，占股60%；地方国资出资2.4亿，加上企业估值，国资一共占比40%。”

    彭城市政府原计划占大头，后来发现怎么都凑不出钱来，只能先按照40%国资比例上报。这次来也是想探一下省里的意见。

    吴局长说完以后，开始认真地观察曹主任的反应。

    曹主任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边翻阅方案一边说着：“三年内达到100万吨产能，少了；投资额，多了。”

    吴局长高兴了，减少点儿投资额的话，我们地方占股可就能高一些啦。更何况，看曹主任这架势是要参与进来了。稳了！

    “100万吨按照30多年前是挺多，现在哪个厂不在扩建？还要加上特种钢，起码应该在150万吨。100万吨普通钢、50万吨特种钢。”

    曹主任终于放下了笔：“吴局长，听说你以前是彭城铁厂的，也算是老钢铁了，你们就这点儿追求？憋屈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外资，又有先进技术，才100万吨产能？”

    吴局长脸一红。华国“以钢为纲”的年代，都是两人亲身经历过的。三十多年前，华国在苏联帮助下建立了一个钢铁工业体系，那时候经济发达地区苏江是吃了大亏的，建国初期申城占据了全国三分之一的工业产值，却愣是没有分到一家钢铁厂，大省苏江只分到一个30万吨的小厂，产能30万吨。

    至于彭城铁厂，根本连个钢的影子都摸不到。

    “曹主任，这也是我们财力有限。”

    “你们要是撑不起苏江省门面的话，那就让南钢上吧。在他们在省会，又有钢铁生产经验。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以后你们彭城铁厂自己生产钢铁，南钢那边的原材料怎么解决？”曹主任漫不经心地提出了这个难题。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吴局长躲不过去，只好绕着走：“主任，马鞍山那边离得不是近嘛，而且那边的铁矿也比彭城的好得多。您说得对，我们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争取能够达到150万吨产能。”

    曹主任针对这个问题也没多说，只是严肃的神情让人担心，这个话题绝没有那么容易躲过去。

    “前一段时间你们在筹建商品交易中心，现在又来了一个钢铁厂扩建。我看你这些都是大项目，对于全省的发展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样吧，我们省里组织一个工作组，对这两项事务进行专项支持。”

    综合处同事马上答应下来，还给了吴局长一个微笑。

    吴局长这下子傻了，他没敢给曹主任反悔的机会，赶紧带着“150万吨”的指示溜号了。

    至于工作组，估计更像是一个督办组吧。

    彭城，市委。

    球又踢回来了，而且加赛了重量。这次，彭城玩不转了。

    “书记，要是150万吨产能的话，起码要增加投资两三个亿。江老板那边倒是好说话，关键是咱们现在没粮食了。”吴局长也很紧张，事情没办好，反而惹来了更大难题。

    张书记忍住了给曹主任打个电话沟通的欲望，也在思考着省里的想法：“曹主任也是老钢铁了，咱们苏江省朝拜了三十好几年，也该提一提地位了。”

    华国钢铁业的格局现在还停留在以前的“三皇五帝十八罗汉”。三皇是指辽省的安钢、内蒙的包钢以及江城的无钢，产能300万吨；五帝是指燕京、酒泉、太远、本溪和唐山等五个中型钢铁厂；十八罗汉就是另外像星星一样布局的十八个小型钢铁厂，只有30万吨规模。

    苏江省唯一的南钢就是30万吨级，难怪张书记和曹主任都觉得自家抬不起头来。

    办公室负责人知道现在的死结在银子上，上次和江奕的谈判他也全程见证了，他插了句话：“任城现在还没推出农转非二期，不如？”

    吴局长一愣神，张书记却是眼前一亮：“对呀，每天惦记着老杨那点儿家底，怎么忘记任城了？”

    可是，随即又摇了摇头：“任城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他们要是参与进来了，肯定要分走一大块。而且，省里也不好做工作。”

    任城前几年搞的“二十里钢城”，现在不是还没收拾完嘛。

    吴局长想到了点儿什么：“曹主任倒是没有不让任城那边参与，而且看那意思也没有要我们必须保住控股地位。”

    办公室负责人再敲了敲边鼓：“即使给任城一部分，大头还是在咱们这边。要是这事情办不成，泉城的济钢可是随时就能替代我们的，大不了让他们的新厂建在任城就是了。”

    大炼钢铁时代，老的钢铁厂分流出技术人员去支持新厂建设不要太普遍，安钢就号称贡献了两万多技术人员支援兄弟钢厂。所以在华国的钢圈，无论东西南北都是以东北普通话为“国语”。

    还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彭城少了一亿元就被迫让任城“引狼入室”。

    张书记很快为彭城的想法找到了合理性：“现在三市协同发展，跟任城沟通一下也是正常。”

    “要不我先去找任城市冶金局探探口风吧。”吴局长自告奋勇，功劳不够、就用苦劳来凑吧。

    没想到，任城这次倒是好说话。谈啥农转非二期，俺们的一期还没整明白呢，你们到时候在招工方面倾斜一下、让俺们的投资能够向“帮助进城农民就业”靠拢一下就行。

    这是怕了，看见“钢”就得躲着走。

    问题是，跨省以后，负责审批的就是两个计划委了。两个计划委就是两个省的分管副省级高官。

    “你们也得报到省里批，没问题吧？”彭城市冶金局有些不敢相信，这也太简单了吧？不会是一个幸福的假象吧？

    “放心吧，俺们任城在省里有人，尤其是冶金条线。”任城市冶金局大包大揽了。

    还有个问题是，齐鲁省的分管副省级高官不这么想。

    以前的任城市张书记，现在省里分管冶金条线。他直接把现任刘书记请来了，刘书记也是难得有机会见见老同事。冶金局局长也兴奋地跟着，却被拦下了。

    省领导要与你私聊，说话的尺度就会大很多，现任书记可就不好看了。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机遇，你们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你以为江家辛苦掺和钢铁是为什么？”省领导一开场语气就不善良，焦急的心态溢于言表。

    刘书记赶紧缓和一下：“他们也是觉得这个能赚钱，现在钢材价格涨得可好了！”

    “你糊涂，他是在给那些苏联专家们找活儿干！你再看看他们在任城的产业赚了多少钱？”

    刘书记一思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确实不多，特别是那个摩托车，一开始简直是赔本赚吆喝。”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干这些？”

    刘书记不敢说话了。私营企业不赚钱，难道要来做慈善？

    到底是在省里的，能够登高望远看到事情的真相：“他是在为当地创造就业，然后再以量降低成本。这是他最大的好处，大部分企业和老板都是恨不得能够一口把对方吃干榨净，他们不是，他们是希望慢慢磨，磨到最好的质量、再以大规模生产取得压倒性优势。”

    这实际上是华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的思路线图。华国的围攻之势对西方发达国家的高科技形成了釜底抽薪之势，再以低廉的价格攻城略地，最终形成了“高科技粉碎机”的称号。这也是美利坚能够号令西方国家反过来在政治上围攻华国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