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手底下的人是个什么尿性，张书记再清楚不过了。

    “曹主任，本来想请您继续指导一下机关工作人员转岗面试的，您这么忙，就不多打搅了。”

    曹主任也站了起来：“张书记，这次也算是比较巧了。既然赶上了，我们今天上午也没什么大事，要不就一起看看咱们商品交易中心的筹备情况？”

    这有些不合常理了。没有邀请直接当了不速之客，这还真是比较少见，更别提彭城这些转岗的人半瓶子水不好拿出来亮相了。

    张书记看了一下两旁，贾晓礼正好比较近，好巧不巧地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曹主任可是国内政策大家呀，正好我们也想多向您请教请教呢！”

    坏事儿了，这些国际化人才还是不了解国内的情况啊。

    面试的小会议室里，张书记身边多了一个曹主任，一下子就从刚才的审视被面试者变成了被曹主任审视筹备的进展，毕竟人员到位情况是最重要的一环。

    “领导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大部分人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招聘模式，于是面试变成了表达服从上级的意愿。

    嗯！张书记无感地放过去了，这个也就是一个操作层面的人，正好他的级别也是科员。

    大家都是体制内的，张书记明白这些人的表态实际上是“留在体制内”的代名词。如果你真的以为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那么迎接你的将是无休止的“会后反映”。

    有的是表达个人的一种态度：“我一定努力工作、好好表现。”

    嗯！张书记还是无感地放过去了，这个也是一个操作层面的人，虽然他的级别高了点儿，现在不是也流行高配的嘛，给予相应的待遇就行了。

    “交易中心的工作比较新，我一定好好学习，不犯错误。”

    好几个都是这样的表现，张书记的脸上就挂不住了。旁边的贾晓礼总监可是在旁边看着呢，人家看到你们的表现都不好意思问你们一些专业问题。

    “还有其他的吗？比如对于工作的看法之类的。”张书记内紧外送，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心态。

    那人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贾总监上课的时候也跟我们分析过了，觉得交易中心虽然很新，但是制度设计得还是挺合理的。”

    “那就让这些基层工作人员等会儿吧，先看看那些中层干部。”张书记决定了，不能再让国际专家和省里的领导看到自己的软弱。

    面试组织人员一看从下到上不合适，干脆调整了顺序，从上到下开始。

    第一个进来的是商业局郑局长。张书记愣住了，这个不在分流的名单内呀。

    “我这次参加面试，是自己要求参加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参与筹建，我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义。交易中心名义上是交易，做的是物资流通的事情，实际上却是对一个国家的决策具有非常重大的价值。以后如果淮海经济报开始对外公布商品价格指数，将会对于市场主体和国家机关的决策具有很好地参考作用。”

    郑局长是政府机关里的少壮派，连声客套都没有就直接开讲。一张口就吸引了贾晓礼的眼球。

    “如果我们看到的价格信号都是虚假的，那么做出的所有决策都是在沙地上建房子，也就是贾老师说的‘垃圾进去，垃圾出来’，说不定会走向反面”。所以商品交易中心是经济领域的基础设施。

    “听了一次课以后，发现彭城市可以参股仓储中心，并且派出人员参与管理。这是彭城目前最需要的，因为彭城是重工业、国企居多，其他市场主体和业态略微不足，交易中心正好可以充当培育这些主体和业态的职能。

    “我们在放手让商业经营主体自主经营的同时，还要给他们更好地服务，让他们更好地发展壮大。”

    郑局长没有谈具体交易规则，避开了自己的弱项，却从交易中心对于本地的重要性和运营思路着手，成功吸引了张书记的眼球。

    “你这次面试如果到了交易中心，在商业局的职位就要脱钩了。”张书记还是有些舍不得。现在下海已经逐渐成为潮流，第一批走出来的人都是有想法的，基本上不会再回到体制内。

    “我想过这个问题。既然是任职，和停薪留职还是有很大区别。”

    年轻人就是好啊，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付局长就没有这样的魄力，估计也是年龄的问题。

    “对于香江和内地的交易所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贾晓礼故意抛出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郑局长迟疑了一下，他知道这个话题其实是贾晓礼想借自己的口说出自己的建议。

    “我觉得以后华国肯定要大规模进口和出口商品，尤其是一些资源类商品。由于彭城商品交易中心现在还是区域***场所，香江商品交易所是全球性的交易所，今后彭城这边注册的交易主体可以将一部分业务需求委托香江那边进行操作。”

    贾晓礼很满意这个回答，实际上这也是他最想要的。他低声向张书记解释着这个案例。

    七十年代，华国需要进口大量白糖，消息放出去以后引起了国际白糖交易主体的关注，导致价格大幅攀升。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华国已经事先通过香江的中介机构大量买入。最后，华国相当于免费获得了所需的白糖，还赚到了20多亿美元的价差。

    怪不得国内对于商品交易这么热呢，从上层就有成功的案例嘛。张书记开心之下，也对郑局长的表现非常满意。

    “曹主任，您也说两句？”好不容易有了个入眼的，张书记得向省里的领导展示一下。

    曹主任摆了摆手：“我们只是来学习一下，你们继续。”

    后面的就是乏善可陈了。除了几个有所思考的人，其他的中层基本上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表演。毕竟这个领域大家都没搞过，公务人员更是小心谨慎，唯恐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几个中层人员面试结束，张书记赶紧礼送曹主任。曹主任却是意犹未尽：“张书记，苏江省这边接手商品交易中心，怎么样？郑州、申城的交易所都有一个省支持，彭城这边交通是不错，但是经济体量、资源优势就弱了一些，建设一个商品交易中心有些勉强了。”

    这个可踩到了张书记的尾巴上：“曹主任，您这次来彭城督促项目进展，不会是早就想把我们收编了吧？这可是我们彭城这么多年最大的亮点了。”

    曹主任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实话我还真是有这个心思挺长时间了，你们从提出申请到现在也过去了不少时间，也只是小打小闹吧？照这样下去，别说申城了，随便成立一个交易所就能超过你们。我可是听说了，滨城那边已经在计划成立交易所了。辽省的钢铁生产可是在全国第一的。”

    冀省的钢铁还没有发力，计划经济时代的钢铁布局，老大哥就是东北，东北的领头雁就市辽省。再加上滨城交易所可是在争取国事院的直接审批，层级方面就比你高了一大截。钢铁交易是彭城商品交易中心的重头戏，和滨城的交易所对杀还真是没有信心。

    “我们以后还指着交易中心给我们扶华很多物流企业和期货交易所呢。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把他搞好。”张书记的决心已定。

    “行啊，就看彭城张书记一张风采了，”曹主任祝贺着，心里却更是没底了，“到了年底吧，差不多批设一年了，我们省里组织专家，可能还有国家计划委的，对彭城商品交易中心进行评估。彭城这边是省里重点要保的，可一定要努力再努力。”

    这时候大家只顾得设立交易场所，差不多忘记了还有一个叫做“清理整顿交易场所”的说法。现在国内交易场所乱象已出，曹主任只能期待彭城交出合格的答卷。

    张书记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曹主任这是给彭城一个提醒，一年后要真是搞不好，一个“治理金融乱象”就能让彭城商品交易中心关门大吉。

    江奕，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曹主任的话给张书记一个提醒，或者是警告。苏江省好不容易打造的亮点，是绝不会任由彭城浪费的。当天下午，张书记就召开了专题会，讨论下一步发展的问题。

    “付局长，你和郑局长两个人都走了，这个商业局是不是可以收缩职能？”

    郑局长给张书记提了个醒，既然他们的人出来很多，那就可以直接撤销商业局的大部分职能，留下少部分人维持必要职能的发挥。

    付局长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将要去主持即将成立的物流产业园的工作，所以现在表态就比较轻松一些：“现在放开商业主体经营，供销社的职能也在收缩。商业局职能收缩也是理所当然，齐鲁省已经在试点了，几个试点的县区据说效果还不错，值得我们学习。”

    张书记非常满意这个回答，当事人都这么支持，其他部门也就很难说些什么。

    “关于再次启动停薪留职的事情，大家也说说。”

    抓住了牛鼻子，就能事半功倍。这个牛鼻子就是人的问题。通讯产业园和物流产业园、仓储中心等，分流了大量人员。

    部分尚未成功分流的人员，可以先去填补停薪留职者的空缺。等到他们确定不再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顺利转正。

    “这倒是个好办法，通过停薪留职空出一部分位子，让这些执意要留在政府部门的同事填空。只是···可惜了。”市长叹了一口气。

    兰陵的停薪留职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那里去企业工作的人拿惯了高薪，谁还会回到原来的单位？估计回头的连三分之一的人都不会有。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第三个议题。这两年咱们市发展很快，现在又要建钢铁厂，所以对于能源、水、电的消耗上升很大。现在请工业局、电力局等的同志来报告一下。”

    一般情况下，这种长篇报告将会在相关局办汇报完才发表意见，现在张书记先讲了一些倾向性的意见，情况可就不同了。

    所以，大部分讨论没有围绕是不是该建电厂、水厂等基础设施进行，而是围绕着怎么争取银行贷款、如何更快地申请到项目。

    张书记也不明白江奕为什么这么急迫地要求三地市赶紧申报项目。不过这对于彭城也是好事儿，至少今后几年的投资是有保障了。

    江奕不能说这些原因。因为三地市只有抓住这两年国内投资不足的机会，才能迅速获得批准。而1993年下半年开始的控制投资热潮、经济硬着陆之后，可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