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坐在系主任办公室里，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位江同学，没想到你们在东北已经实施地这么多项目，看来是我自己考虑不周了。”安主任了解一下江奕的情况以后，发现还真是大有来头。

    江奕也没想到，论坛上的安主任竟然是财金系的系主任。

    这样的论坛不是应该邀请经贸系或者公管方面的么？

    当时自己在论坛上只顾着自己一吐为快，现在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了吧！

    赶紧认错，后面很多事情还要靠人家呢。

    “安主任，我当时就是去见一下我本家大哥的，没想到遇见您了，更没想到您是财金系的。那次去晚了，没听见主持人介绍。”

    “没关系，不管我是谁，你该说的还是要说。上次你讲得也很不错。其实我说的是让国家把历史欠账问题梳理清楚，然后再发挥市场主体的作用。也算是异曲同工，不算是缘木求鱼。哈哈哈！”安主任一脸的宽容，就是不知道内心里怎么想的。

    这些话庞老师就听不懂了。

    只是她也知道轻重。人家早就和系主任牵上线了，怪不得魏老师非要把他塞到我们系，还要把自家女儿要放进来，又是帮他请假又是开绿灯的。

    看来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个人精加上富二代。

    “这次论坛收获很大，高层现在也开始注意到华罗两国的外汇短缺和贸易瓶颈问题，如果能够有所进展，也是论坛的一大功绩了！”

    专家们还真的是认死理，非要说出个道道来，还非要让别人认可自己有道理。

    一吐为快之后，安主任终于谈到了正事：“这次申请外语和马原课程免修，基本情况我也差不多了解了。这种课程都是公共课，需要跨系协调，需要强有力的证明才行。你那里能不能克服一下？”

    果然是来和稀泥了。如果不是公共课我直接逃课就行了，不就是现在庞老师搞不定公共课了才来找你出面嘛！

    “安主任，这个是我发表的一篇外文作品，您看这个行吗？”江奕郑重地把“自己的作品”递交上去。

    “这是孔子师大学报英文版？还有这个第二作者XinTan是谁？”安主任一看就被唬住了。

    按照学校的规定，如果能够发表够水平的期刊就可以免于一门课的修习。这个高校学报外文版肯定是够水平的。

    “是的，我和谭昕老师合作写的一篇教育类的文章。”

    “要是这样的话，倒是问题不大了。你的口语怎么样？外语系可能要简单测试一下。”外语是最容易考察的，如果真的是他写的话，那也不妨帮他一下。

    “简单交流没问题，我去过英语角，大四的学生说我比他们的还好。”江奕张口就来。

    “咳咳，”庞老师打着哑语，“你是说孔子师大的英语角吧？”

    “对，谭老师就是那个学校毕业的。”

    乖乖，难道人民大学这里没有英语角？

    “马原这门课是必修课，据我所知我们学校里还没有免修这门课程的先例。”放过了第一门，第二门课可就没有这么好帮忙的了。

    军训还是必修呢，外国留学生也是必修吗？

    “安主任，我在一个校外教授的指导下，已经写完了一篇文章，发表在了一个核心期刊上。请您指导！”江奕把魏学敏署名的一篇文章递过去。

    “《论‘股份制是通向共产主义最好的形式’》，《论资本》中的原话是这个？”安主任自身的政治经济学修养就很高，看到这篇文章却有些陌生。

    “指导老师说以前是通过俄语转译过来的，现在是从德语版本直接翻译过来的，所以应该更精确一些。”

    文章认为，“股份制”与“合作制”是“重建个人所有制”的两种重要组织形式，都是通向共产主义的“过渡点”。在文章中主要是揭示了股份合作社的“过渡点”意义，并对股份合作社发展的方向进行了一些思考。

    安主任有些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篇文章。德语版本的翻译他还没有仔细去翻阅，毕竟只是翻译水平的高低，至少不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可是现在问题真的就出来了。

    “这个···我再斟酌一下。”安主任一不小心就代入了，人家已经发表的文章还要你斟酌什么？

    “我听说在华苏对峙期间，谈判桌上苏联谈判代表再三澄清，‘我们对华国川蜀、甘省没有领土要求，绝不会占领这两处’，华国谈判代表很纳闷，最后才发现我国代表怒斥苏联‘得陇望蜀’，翻译给直译了。还有一次华国代表说苏联‘作茧自缚’，也被直译了，苏联人觉得华国在侮辱他们是虫子。”

    这个是第二外语老师们的必讲笑话，提醒大家学好德语的重要性。

    “哈哈哈，真有这事儿？”庞老师开心之余，竟然忘记了是在领导办公室。

    由于华国的俄语翻译还比较弱，有很多地方开了一些国际玩笑。《论资本》也没能幸免。

    “这篇文章如果真的···真的没问题的话，政治经济学系那边我去说说看。”安主任这个倒是可以保证，他就是从那边转到财金系的。

    大势底定。这两门公共课占了很大比例的课时，再加上江奕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也没有在学生会兼职，估计能够省去一半时间了。

    庞老师也很高兴，马上就想走。

    “庞老师请稍等。”

    江奕不露声色地又递过去一篇文章，交给了安主任：“这个是我和一些专家进行的调研，现在《经济研究》已经初步接收了，预计一个月内能发出来。我想申请一些经济学基础课程的免修。”

    安主任接过来这个草稿，略微看了一下，眼睛可就收不住了：“你们进行了全样本研究？样本有5万人？”

    果然是牛人，看文章先看你的原材料。

    孔教授的100万课题费，现在为江奕的学习发挥作用了。

    “对，课题费花了100万，主要是样本有点儿大，我们跟踪了一年多。前一段时间请假就是在加班加点地忙这个课题呢，估计这样的社会性调研项目在全国都没有。”江奕异常冷静地看着安主任。

    这样的课题在华国是跨时代的，农转非也是当前急需的。

    但是这样的课题在社科领域、在1992年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很多课题大多是数百元、千元级别，上万元就是很难得的大课题了。

    直到20多年后，才会有最顶级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课题”超过100万元经费，只是那时的100万完全不可比。

    只是庞老师的脸直接发烧。你在罗沙国还做农转非的研究？

    “你刚才说是什么杂志接收了？”安主任这时候才想起来，忽略了一个重要事项。

    “《经济研究》，好像是国内最权威的一个杂志。”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经济研究》是国内最权威的杂志？

    我滴个乖乖，《经济研究》要是能发出来，很多学校可以直接给你个副教授了。

    要是差点儿的学校，直接给个教授也有可能。系里那么多副教授升不了教授，不就是缺一篇这样的扛鼎之作！

    “你先坐会儿，我再看看。”这次不敢说斟酌了。

    江奕正好调整一下心情。

    这篇文章从孔教授那里啃过来不容易，毕竟很多人指望着它升职称呢。江奕最后要挟了孔教授才获得了第二作者，砍掉了一个劳苦功高的学生。

    研究生嘛，又不要评职称的，以后跟着我们家混就行了！

    以后大湖城区域有多少人要和江家有牵连，还在乎这一两个许诺？

    江奕的眼睛逐渐瞄到了一个红头文件上面，这次他的眼睛没有近视，看到了上面的“黄炟校长”四个大字。

    这个年代的人大校长是他？华国金融学的奠基人、华国货币理论研究及开拓者？

    “庞老师，我们学校的校长是他？”江奕写下了名字，小声地问了一句。

    “也就是你敢不知道校长大名，知道准时回来参加校史馆、开学仪式也有用了吧？”庞老师毫不介意落井下石。

    “这些分析方面都很到位，只是建议方面把培训视为农民进城后的第一要务，是不是太矮了一些？”安主任终于看完了。

    “安主任，其实农民进城后最重要的是需要完成从身份到契约的转变，否则再多的财政支持都不够农民消耗的。”这个问题也是江奕和孔教授的重要分歧。

    “从身份到契约，这个提得好。完不成这个进化，农民始终是农民，看来你们的培训是一个广义的词汇。”安主任终于说服了自己。

    能不说服自己嘛，论坛上江奕不就已经说过财政投入解决不了东北问题？

    东北问题不就是那些国企不是一个合格的市场主体、需要尽快完成“找市长”向“找市场”的转变？

    安主任也站了起来：“江奕，如果这篇文章能够如期发表在《经济研究》期刊，你可就成了我们系本科生的科研标兵。这个对你以后读研、工作都会有很大帮助。”

    江奕威逼利诱着孔教授，不让他发表在社会学刊物上，不就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影响力嘛。《经济研究》的文章对知识分子的影响力绝非社会学刊物可比。

    江奕也赶紧站起来：“主任，我还有点事儿向您报告：有个堂兄想捐献一个大楼。”

    庞老师刚想说他多事，人家主任都站起来了、作出了送客的姿态，你还不走？

    “捐献一个大楼？图书馆还是···”安主任也懵了，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啊！

    “图书馆或者教学楼吧，根据学校的需要来定。”江奕也没明说。他只知道这两个大楼都挺老旧，优先顺序可不知道。

    送走了江奕，庞老师转了个弯又回来了：“主任，刚才不好意思啊，江奕提前也没跟我说捐建大楼的事情。”

    “这个学生还真是不能以常人对待。”安主任挥手示意庞老师自己坐。

    “主任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庞老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孩子太调皮、太难养了，处处都跟大家不一样。

    简直就是让我干两份工作啊，一份是管着百十号新同学，一份是服务这个江奕。

    “他这么特立独行的，跟其他同学关系怎么样？”要想立为标兵，起码不能让同学们太反感。

    庞老师知道这句问话的重要性，也不敢遗漏：“女生倒是没有人特别喜欢他，议论他的倒是有不少，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说他讲话太随便。”

    “怎么随便法？”

    “就是…太污啦，您问问男老师吧，我不好意思说。”庞老师一脸红，安主任不好再问这个问题了。

    庞老师努力想想，又想起了一些：“还有说他净喜欢吹牛的，竟然跟同学打赌，说什么任城超过申城之类的，先别说差距太大，国家的意志也摆在那儿呢；跟社会上的人交往也太多了。”

    这些话等于白说，不跟社会上的人交往怎么会有捐献大楼？吹牛打赌之类的，哪个年轻人不是这样？

    安主任看了一眼庞老师：“还有更重要的吗？”

    “就是有些高调了，他刚报到的那次就连辽省政办都来了，赶明儿要是国办动不动来了，我可对付不了。”

    这句话倒是真的有些生气，不想刚才那样“明贬实褒”。

    “高调点儿也好，咱们学校刚开张的时候，不就是净捡嗓门大的去东北发动解放战争嘛。”

    这个还是校名为“抗日军政大学”时期的优良传统呢。

    安主任一看没有干货了，当场就拍板：“既然他的实力摆在那里呢，就让他免修吧，系里跟外语系、哲学系沟通好。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变出花来。至于他说的经济学基础课程免修，《经济研究》如果发表了文章倒也是可以，这个我们系里就可以决定，那就特事特办、个案解决吧。”

    庞老师就怕“个案解决”，这相当于把任务交给了自己。

    “对了，过两天再告诉他。不能让他一过来申请就通过，也太舒服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庞老师有些着急了：“主任，还是早点让他免修吧，我都替他挡过多少次枪子了。你别看他在全班的年龄最小，人小鬼大；让他当班长，他硬是发动了男生全班投何红丽。本来就是短期当一下，没想到…女生现在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哈哈哈哈，倒是有些急智。小庞，以后这样的学生毕业了，可就是整个学校的宝贝喽！”领导卖老，就是给你提希望和要求了，“还有，男女生关系没有什么问题吧？”

    “可烦人了，听说见人就叫姐姐。把个严肃的课堂当成自家院子了。”可是看着整个班级这样被他带偏，自己还无计可施，真是气煞我也！

    庞老师有些斗气的感觉，安主任却放下心来了。叫过了姐姐，有些道路就堵死了。

    搞了半天，你这个监督人被人带了节奏嘛。

    庞老师“笃笃笃”地走了。

    直到她走远了，安主任这才重新坐下。

    郁闷地嘀咕了一声：“不就是叫了你一声‘胖老师’嘛，还非要穿个高跟鞋给大家证明自己不胖似的。不知道办公楼里要安静地？”

    一边摇了摇头：这个高考状元果然不是吃素的，成果很牛，只是要求也忒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