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英今天来加班，看到班里亮着灯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就看到了江奕在那里张牙舞爪地。

    “钱老师，现在您的宝地还给您了。”江奕赶紧从讲台上跳下来，要不然可就有些僭越了。

    “跟你比，前些年我就是误人子弟了，”钱英已经习惯跟江奕胡乱开玩笑了，也没有回避两个女生在场，“你能收留谭昕，就不能让我一起去？现在化学奥林匹克也很热的呢。”

    “谭老师是去主持考证类的培训，化学可没有证书可以考。”江奕知道钱英一直不喜欢在学校里的生活，可是化学的受众确实是太窄了。

    “打杂也行，我不嫌弃。”

    两个人这么一唠嗑，把宁岩和韩菲凡吓了一跳。

    “谭老师要离开学校了？”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不相信，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

    “钱老师，你还以为谭老师是去教英语的？”还真是专业限制了你的宽度，整天就在那个框架里打转转了。

    “她还能教什么？我好歹还有个数学可以保底，她连个其他学科都没学过。”钱英对谭昕是知根知底，就连谭昕去长安的事情也是在她的鼓动下才成行的，还有什么不可说？“江奕，赵老师也承包过你几个月，我们家也是对你从一而终的。”

    钱英虽然在学科方面有些吃亏，不过她这种外向、开朗的性格，阳光的气质还真是挺符合大众对教师的观感。

    社会培训机构最看重的什么，是学历、学识还是成绩？大家可能都想不到。

    答案只有一个：幽默感！

    “钱老师倒是可以做个形象代言人，跟谭老师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看到钱英的活泼，江奕就想起了谭昕的内向。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好姐妹，一起创业也有基础。要不然谭昕那种小女生性格可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宁岩看着江奕，钱老师的出现让他从活泼到有些戏谑一下子就转到了严肃认真，好像真的把他从那个细腻、单纯的熟石灰变回了生硬、冰冷的大石块。

    只是你明明没有经历什么风吹雨打，反而是一路高歌。认识的人里面，还有比你更顺的吗？

    她终究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却又总是充满着神秘感？

    “说好了啊。我这就去给谭老师帮忙，哈哈哈，今天还真是来对了。谭昕现在忙得连蜜月都没时间过了，我的价值可高着呢。”钱老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迅速地离开了现场，连老师的形象都不顾了。

    宁岩和韩菲凡两个人还不适应学生和老师之间的这种对话方式，惊得目瞪口呆。

    “江奕，钱老师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宁岩的惊奇感更强，她爸爸可没有韩成斌那么爱和家人分享消息。

    “她要是真心想去，那就是真的。谭老师现在是和小博士学习机那边在合作，跟我们家有点儿关系。你们要是能考上师范大学，以后也可以去试试。”

    “就我们两个人这种性子，自己都管不好，还去去操那么多心？”

    “谭老师要是走了，我们毕业班怎么办？”两个女生第一时间瞪着始作俑者。

    “你们都有自己的追求，不用谭老师再去激励了。高三下学期不都是做题嘛，全靠前两年形成的学习惯性维持着，还想依靠老师翻盘？”

    这次没人同意了。韩菲凡还好说，宁岩直接就开始威胁了：“切！开学了我们告诉老师，看看有几个同学不骂你的。”

    江奕终于不敢解释了。

    钱英的快闪行动终于提醒了韩菲凡，她也借故先溜走了。江奕也不好和宁岩单独在教室里。

    “我去送你吧。”

    “下午我不想再做题了，”宁岩这次没有听从江奕的建议，“我们出去走走吧？”

    刚走了没有几分钟，她就发现不对劲了。江奕的背包里好像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你背着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不能放在家里吗？”

    “我住在如家酒店，随时可以换个地方，是不是很潇洒？”

    “怎么感觉你就像个泥瓦匠，到处盖房子，盖好了就可以走了，最终哪个城市里也没有自己的一间房。”宁岩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这次看他背着厚重的东西也没有激发一点儿同情心。

    “农民工至少也让城市更美好吧？就像谭老师一样，她为了让大家更好地学习，离开了安稳的教师岗位。”

    “你都不知道谭老师是怎么想的呢。她丈夫是企业里的，自己在学校里多好？现在两个人都去了企业，以后都很忙，还要不要这个家了？我看这里面肯定有情况。”女生果然敏感，一下子看到了谭昕的软肋。

    太白楼广场比以前繁华多了，这两年经济快速发展筑牢了根基，元旦、春节双节就是最好的展示窗口期。

    江奕在一幅大大的墙画那里停住了，一只雄鹰展翅高飞，下面还有一直下山虎。

    “宁岩，其实你的画画才能很不错的，”江奕终于肯说句好话，只是很快就暴露了本性，“以后多磨练一下，肯定能赚大钱。”

    “我以前最开始学的就是绘画，但是读初中以后怕耽误了学习，所以就停了。”

    “是你爸爸说的吧？他每天紧绷着‘安全’这根弦，虽然不会犯错误，但是也会精神太紧张、失去很多美好和快乐。”

    “你这次遇到他了？”

    如果是以前，江奕还会旁敲侧击地打击一下宁刚，顺便在宁岩心里抜一拔河。现在看到了宁岩的小姨一家，却有了“狗咬刺猬—不知道从哪儿下嘴”的那种感觉。

    整个家庭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任何一个点都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溢出项。

    “你知道今天你在讲台上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那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不是也戴着一个金箍，控制你的紧箍咒是什么？”

    每次都不能好好说话，每次都是浅尝辄止。

    “紧箍咒？”女人还真是敏感，而且直觉总是超级准确，只是江奕无从去解释这些，“真要有紧箍咒，你家应该算上一个。你爸爸肯定是可劲得盯着我呢。”

    “你说孙悟空的紧箍咒是不是上辈子做的坏事遭报应了才戴上的？所谓的山下压了五百年，只是为了避免孙悟空死掉让人心里更好受一些。”

    宁岩的话让江奕想到了《大话西游》，似乎这个更符合华国人的理解方式，一切的现世报，都是前世的因果。一切的姻缘，都来自于上辈子“欠你的”。

    看来女人的八卦之心是创作灵感的重要来源。

    “有这样的说法，不过顺序是反的。那个说法里的孙悟空在成仙之前很顽皮，退去肉体凡胎之后才变得实力高强。”

    “你上辈子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是调皮捣蛋，所以这辈子才这么厉害？”宁岩笑着问江奕，还真的有几分可能。

    “要真的是你想的那样就好了。咱们祖先的神话鬼怪故事里还有一个孟婆汤，一碗汤下去就抹去了前世的因果，人也就过得轻松多了。”

    宁岩在广场角落里的一个快餐店停了下来，指着问江奕：“听说这个小吃还挺好的，这次我请你尝尝？”

    “兰陵小吃店”开到了这个繁华所在，看来这个老板已经有些实力了。

    江奕和宁岩刚刚进去，里面已经有人在排队了，两人排在了大概四五号的位置。

    一个像是老板的人看了江奕两眼，直接走了过来：“你是江老板的儿子吧？快过来。”

    江奕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时候排在前面的有意见了：“你们怎么不排队的，还懂不懂规矩了？”

    老板拱了拱手，冲着几个人说：“对不住了，这个是我们大老板的儿子！”

    那人看着江奕，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

    “没关系，我们先等一会儿就行。”宁岩也有着严格的正义感，这个时期的人正是对特权最反感的时候。

    “老板陪着我聊会儿天就行，我正好也看看你们的生意怎么样。”这倒是江奕的实话，在这里开个小吃店肯定太不容易了。

    老板无奈，只能把江奕领到了里面坐会儿。

    一听到江奕问在这里开店要多少本钱，老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可不是要花很多钱？现在的钱都借到了七大姑、八大姨，市里给我们补贴了1000块装修费，这个可是帮大忙了。只是要想开在这个人多的广场这里，光是租金就要先交半年、合同至少要签两年。”

    “借钱的话都有利息的吧？”

    “当时借了两万多块，月息3厘，”老板压低了声音才说出来，“这算是好的了，很多人都借不到呢。”

    宁岩也很好奇地看着江奕。

    以前她会觉得这些东西很俗、不应该是学生操心的事情。可是这次看到店老板沉重的表情，却又觉得离自己很近、很有意义的样子。

    “利息这么高，能赚回来吗？”

    “赚得过来，可就是别又像前几年那样钱发毛。”前几年的价格闯关造成的阴影，还真是打击了很多人的积极性。

    这样的生意规模比较小，银行等正规渠道肯定拿不到钱；股权投资也没有人投，兰陵的融资租赁公司也不会支持他，因为缺少合格的资产抵押。

    最后就只有小额贷款公司比较适合，只是民间的小贷公司很多也沦为了高利贷。

    “听说市里打算支持几个小额贷款公司，把民间融资的利率降下来一些，过了年你们可以去申请一下。”

    “这个好啊，不瞒您说，我现在做梦都是那些亲戚们找我要账的。”老板千恩万谢地走了，江奕的排号正好到了。

    “江奕，你说的那个贷款公司是不是你家打算开的、还没开张呢？应该很难批的吧？”大概是看到了江奕乐于助人的一面，宁岩这次的语气好多了。

    “这个贷款公司是最好批的，都是自己的钱拿来放贷，只要不去非法集资，就没什么风险，又能活跃地方经济，何乐而不为呢？最关键的是，当地就能批，不用跑到省里和更高层面。”

    “这里的照片都挺漂亮的，看来是花了不少心思。是应该帮帮他们。”

    江奕知道她在旁敲侧击什么，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一中，是该让她知道一些东西了：“这些都是统一装修的，菜谱也是全国统一，这样成本最低。他们也都去兰陵接受过培训，估计就是那时候看到了我的照片，就是以前管理公司成立仪式时拍的。”

    江奕向她说了一下兰陵小吃的运营模式，总算是解答了宁岩的疑问。

    “刚才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画点儿什么？”一旦理解了这些画画、照片的意义，宁岩对江奕刚才的话题就不再那么排斥了。

    “就是想设计一款《红裤衩生存游戏》，中间会遇到很多怪兽。只是这些怪兽要和现有的商品有关。等你高考结束了吧，现在太浪费时间了。”

    宁岩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每天也在画着玩，你要是给我一些任务，反而会更有规律，也好过一些。”

    “就是一款通关小游戏，每关一只怪物，每个怪物再关联一些需要打广告的商品的LOGO。”江奕简单描述着那个铺天盖地做过广告的小游戏。

    在闯关效应造成的大脑刺激下，游戏玩家会对每一关的图像形成深度记忆，比单纯做广告要强多了。

    听了江奕的初步描述，宁岩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应该不只要用到上下左右键，还要用到左下、右上的吧？”

    “肯定是的，可以设定在键盘右边的数字键。不着急，9月份能够完成就可以了。可以利用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好好修改一下，画面可以漂亮一些。”

    哪怕是怪物，只要是漂亮一些，女人也会趋之若鹜。

    终于让宁岩也成了自己的助力，开始与事业有关。只是心里的距离却更远了，稍微一想都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