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江正民一直没有出去，听说江奕要去杨浦区就连连摇头：“小奕，现在交通不方便，出租车很难打，公交车站台也不好找。特别是去杨浦那边更麻烦，你今天还是坐我的车吧。”

    昨晚的晚餐让他再次意识到了江奕才是整个家族的核心。要是让江奕这几天过得不顺心，估计大家都不好过。

    江奕也注意到了。从火车站过来到处都在开膛破肚，真要是这样下来，估计能把自己颠晕了。

    “你今天要是没有重要事情的话，就跟我一起见两个同学吧。一个同学的爸爸是任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他们和申城这边的人都认识；还有一个是兖矿副局长的儿子，管财务的副职，以后他们会在申城设点。”

    江正民听了禁不住啧啧称赞：“小奕，你这交往的都是厉害人。不像我和正岭，都是和那些混马路的玩。”

    申城果然一个大工地，仿佛每条道路都在施工，司机小心地规避，还是不能完全避开拥堵，一边开车一边嘟囔着：“现在公交车站都换来换去的，今天在这里，明天可能就挪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申城的马路本来就窄，现在很多路又封闭了一半···”

    “你看那边那辆公交车，上下车都像打仗一样，幸亏是在冬天，要是夏天每天都是两身汗。”看得出来，司机是受够了，所以对于这份职业非常珍惜，礼貌有加。

    对于习惯了地铁城市、高铁城市的江奕来说，这种经历尤其让他觉得煎熬。怪不得这段时间连苏江、越省的外地人都看不起申城人，除了穿衣讲究一些之外，吃、住、行都很差。

    “现在地铁建得怎么样了？高架是不是很堵？”看到这些给心里添堵的路况，江奕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永远堵车的内环线。

    “现在内环线还没通车，估计也快了。地铁倒是一号线前几天刚刚通了一大截，就是徐汇到锦江公园那一段。”一说到地铁，司机的脸色才好了点儿，“听说半年后就通车了，票价比公交车贵，但是准点、快。下半年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试一下。”

    刚刚建好、还没有通车，地铁沿线物业还没有开发。这个可是薅羊毛的好机会啊。

    “二号线修得怎么样了？”这也是江奕每天经过的一条地铁线，每个站名都记得。

    只是确实不记得什么时候开通的了。

    “二号线？”司机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

    消息灵通人士都没听说过二号线，那整个浦东地铁物业岂不是还是白纸一张、等着自己作画？

    江奕打开车窗，平息着自己内心的小激动。从燕京东路向外滩方向望去，建设中的东方明珠格外显眼。申城热土时代，扑面而来。

    怎么能辜负了这个大时代？

    在光华大学校门口，江奕一眼就认出了高春华。

    实际上黄晓杰和高春华早早地就在光华大学门口聚集了，在校门口等着江奕。

    “行啊，江奕，到了大申城还有你的专车？”黄晓杰上来就是一拳，让江奕站都站不稳。这些二代们还真是不知道轻重。

    “我堂兄的车。这个就是江正民，我堂兄。”江奕向两个校友介绍着。

    高春华比江奕高两届，黄晓杰高出了一届。

    “你是江老板？”

    “江老板是你堂兄？”

    两个二代齐声惊叫了起来。

    “怎么不行吗？”这次轮到江奕吃惊了：“你们二位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商量好了一起来对付我？”

    “怎么会不行呢，简直是太行了！”黄晓杰又来亲热一回，这次改为拥抱了。

    “江老板可是申城金融界名人呢。江奕你家里真是藏龙卧虎！”高春华不好意思有肢体接触，激动地手脚乱舞，言语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江奕也转过头去看看江正民，一边嘀咕着：“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真没想到，赚钱的光环这么强？昨天是银行界还好说，今天连在校大学生也开始膜拜了。

    “这个···都是投资者的钱。”江正民不好当着江奕的面承认，也不好否认，只好尴尬地应和一下。

    “以前跟你们说过，我家有点钱，现在是时候展示一下了。”江奕这次成功地还给黄晓杰一拳。

    大家认识了以后，江正民就先离开了，他也在附近有事情、等到下午回去的时候再给他电话就行。

    “江奕，你快说，我是不是黑了？”现在没了外人在场，高春华的天性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你原来是啥样的？好像跟大家差不多吧，不是特别记得。”江奕不能违心地说着不黑的话，那样会犯天条。

    “你看，江奕都说我和大家差不多吧，就你眼睛瘸了。”光华大学的高春华参加了一年军训，比以前黑了不少，现在使劲地涂抹化妆品，可惜过了半年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都怪你贪图这个学校的名气，要不然像江奕这样选个简单的学校不就行了？还是我们男同胞考虑问题更深入。”

    “切！一个大男人，在学校里靠着跳舞混知名度，元旦的时候还要跑去追星，你羞不羞？”两人的脾气混淆了性别，高春华更像个男生，黄晓杰反而有些柔。

    “有什么好羞的？我就喜欢跳舞，还是江奕教的呢，”江奕提前放出来的“校长舞”第一个成全了黄晓杰，有了江奕的背书，黄晓杰可就胆肥了不少，“300块钱在以后根本就不是事儿！哪儿像你，这么大了还要发什么贺卡、明信片，这才是最大的浪费。”

    这两个人每次一见面就掐，要不是高春华年龄大一岁的话，估计早就成了各自的“冤家”。

    现在申城的人均收入也就是不到500块，任城更是不到一半。拿出300块去买张演唱会门票，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江奕这才注意到，高春华手里拿着一沓信封。

    “现在还流行这个···”

    这个时候信函拜年，不过也差不多到了最后的巅峰了。曾经有信息统计，在1993年春节前半个月的时间，来往于沪台之间的信函就多达100万件！

    高春华才不能让两个男生统一了立场，赶紧和江奕凑近点儿，语气中也就没有了那股枪药味：“还没过时，哈哈哈，听说有的地方流行电话拜年，我们还有很多农村的同学呢。”

    “还是江老板好啊，估计人家是大哥大拜年吧。在街上打上几通电话，那多风光？”

    黄晓杰看似无心的话，倒是提醒了江奕。何止是电话拜年，BP机的拜年信息多好啊！

    奶奶的，这一波信息营销要是成功了，华国的BP机市场还有摩罗公司的事儿？

    只是白志清和两个寻呼台职员们的这个春节又要辛苦一下了。

    光华大学的林荫道已经很浓密，双子塔还要十好几年才建。校园里很清静，没看到几个人。

    “你们是不是放假了，怎么人这么少？”江奕从元旦前两天就离开了，对于校园的时间节奏有些忽视了。

    “我们同学们早走了，还不是为了见见伟大的江奕同学，我才留下来了？”

    “我们也是，火车票改签了。谁让江奕同学这么受欢迎呢？”

    两个终于在对待江奕的立场上达成了难得地一致。

    “江奕，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呀，我想去江老板那里实习。”

    “我···可惜了。”黄晓杰这次可蹭不上便车，他是学计算机的。

    “高春华，你现在名义上是大二，实际上还有三年半才毕业。要想实习，等到读了大三、专业课开始后再说。”江奕才不会任由你们胡来呢。

    “拉钩！”高春华伸出了一个小手指，乖巧伶俐地像是一个小姑娘。

    江奕想了想，倒是也没什么陷阱。

    高春华拉完了钩，可就不老实了：“到了9月份我就是大三了，哦哦！江奕，你可不能反悔。”

    “我说的是学专业课以后才行。”江奕这才发现被高春华钻了空子，他说的大三是指两年基础课程结束后的大三，不是高春华这样冒牌的大三。

    “我们本来就是9月份开始学专业课。别忘了，我可是文科、经济学！”两个条件都满足，怪不得高春华非要扮一回小姑娘。

    “小姑娘的心思，大大滴坏了，”黄晓杰的心理愈加不平衡，“江奕，你一定要给我点儿好处，要不然我肯定睡不着了。”

    占便宜也要跟高春华竞争，这个小伙子也真是太“黄晓杰”了。

    问题是他连姿势都在学高春华，像个小女生一样摇着江奕的胳膊不肯放手。引得高春华和江奕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要啊！黄晓杰，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你想要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想要了？虽然你很有诚意的望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不可能你说你想要我不给你，你说你不想要我偏要给你，大家要讲道理嘛！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说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江奕唱出了著名的“唐僧式唠叨”，把两个人忽悠得一愣一愣地。

    “江奕，你···”黄晓杰知道这次又要成为高春华今后引用以打击自己的论据，不禁有些怒了，看着高春华快乐的样子就更恼了，“还有你，不许乱说！”

    江奕成功治理了黄晓杰的耍赖，这才回到正题：“说吧，黄同学，想要我帮你什么？”

    “我们学计算机的就是个屠龙术，现在企业里能用得起电脑的也就个别的，我们老师都说了，现在企业最大的问题是怎么给员工找出路，尽量多创造一些岗位出来，谁还在乎什么办公自动化、会计电算化之类的虚指标？”黄晓杰是真的蔫了。

    他的最大痛苦就是连自己该要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对未来完全没有期待的一类人。

    “黄晓杰，今后几年将是计算机大发展的时代，你可以多关注一下西方的网络技术，过两年我可以试着跟你们学校一起试点校园网，”江奕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才提起自己的想法，水木大学的BBS说不定能在华师大率先试点，帮助申城第一个买入互联网时代，“不只是你，交大、财大的同学要是能够帮得上忙的，也可以一起来。咱们就是要集体力量大、团结起来干大事。”

    “交大、财大的同学，你也看得上？”两个二代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不只是黄晓杰，高春华听了这句话也是一头雾水。一中的同学们都很清楚江奕这个人，对自己没有帮助的同学们，他从来都不主动交往。而且江奕也从来不避讳这个，有时候大家喝酒的时候也会说起来。

    那时候大家的反应基本上就是脸红、再脸厚。就差明着告诉大家，人家看上的不只是你，更是你身后的就家庭。

    “不跟那些同学交往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价值，而是这些人可以一眼看穿，跟我没有互补性。只有那些有个性的、愿意跟我们一起玩的，我才能了解他，才知道大家可以一起干什么。要不然，还要我陪着他死读书吗？”

    这种歪理学说立刻引起了两人的反击，黄晓杰率先反水：“你这是在嘲笑我吗？说我不学无术、只想着玩？”

    “成绩在我眼里不是稀缺品，只要你有钱，都能雇佣得到。但是好朋友却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要付出感情和陪伴才行。”江奕这次把成绩降到了生产工具，把交往变成了感情投资，有点儿偷换概念。

    只是这句话让二代们可受用了。

    高春华现在就突然觉得江奕以前的坦白现在变得非常胸怀坦荡，不禁暗暗给他一个大拇指。

    这小子还真是深谙“低开高走”的战略！

    开始让人觉得俗，一旦切入正题又觉得很符合人性。没有藏着掖着。

    想通了这个环节，高春华越听越喜欢，太多人跟她交往是希望能和她家的公安系统背景沾上关系，可是一个个都隐藏得巨深无比，生怕被人知道了跟她有点关系一样。

    “我就说嘛，江奕不是那种势利小人。凭什么江奕要跟他们玩，一个个成绩好点儿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说到这里，高春华犹豫了一下才说了一件事情：“江奕，我爸爸他们问过你的情况。倒不是他们自己需要，是安全部门那边找过他们，查过你们家的户籍资料，还有一些其他事情。”

    宁刚还真是执着，从1990年底就开始瞄上自己，现在都两年多了还不放手。

    还真是既“拧”又“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