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VCD在1993年就已经显形了，让江奕有些措手不及。

    武强这家伙还是缺少市场的敏感性啊。

    “江文社，你今天的精力很旺盛嘛，跟我看看电子展去。”

    邵军带着自己的任务回去了，一大堆事情等着他。何董事和江文社陪跑下一个任务。

    “这个展览还是我看到的呢，你是不是该请我们先吃个午饭啥的？”江文社这次可没这么好糊弄了，刚才还在那里气哄哄地、嫌弃自己在那里看报纸，现在下不来台了吧？

    “这几天也没让你花过钱。”江奕一脸的鄙视，天天跟着混大餐，一点儿买单的自觉都没有。

    江文社一听见这个可不答应了：“谁说的？大年初一那天去豫园，不就是我给你面子？那里可贵了，净宰外地人。还有，那个爱慕你的同学也在。”

    江奕听到了“韩菲凡”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声。

    连续三个春节，刘连秀、江凤华这些家里最亲近的人也只是一起过了一个春节，江守义、江采更是一个春节都没在一起。

    唯独韩菲凡。1991年春节“一不小心”就在海南遇见，1992年春节和同学们过来找自己聚聚，1993年春节又缠着韩成斌一起到申城加班。

    一直没有太当回事儿，没想到日积月累下来，竟然让自己觉得沉重起来。

    不能让他再说了，何董事这个老顽固还在呢。

    “何董事，刚才司机师傅说人民广场有回民餐馆，中午吃羊肉怎么样？”

    “我没问题，只要少放辣椒就行。”看着两个小青年斗嘴，何董事胸中的长辈爱心飙涨。

    午餐后，三个人弄清楚了电子展的具体位置，就一路杀过去。

    展览会的人不少，要不是因为最后一天的话，恐怕会更拥挤。

    万燕VCD的展位占的位置不错，江文社眼睛比较尖，很快就找到一个大屏幕旁边。

    “用MPEG技术可以把图像和声音同时存储在一张小光盘上，制成音像视听产品VCD。广播电视业由此可结束磁带录像机一统天下的历史，而开创光盘记录的全新时代。”一个浑厚的声音在站台中央响起，吸引了江文社和何董事的注意力。

    江奕在仔细观察着VCD的营销队伍。除了讲述的人，还有不少人在外围招呼着顾客。

    “孙老板，这边有位客户想了解一下芯片的价格···”

    循着声音过去，江奕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衣衫整洁、发型整齐、笑容满面，透露着浓厚的职业化气息。

    “张万猛才是公司的总经理，为什么又来了一个老板？”江奕嘀咕着，徽省的企业都是这么怪吗？

    等到中年男子和客户沟通的时机，江奕凑上前去，向那个找过中年男子的工作人员问了一句：“请问这个孙老板是？”

    “他是美利坚C-Cube公司的董事长孙彦生，小伙子想了解一下我们的产品么？”那个工作人员一看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年轻，敷衍的成分就多了几分。

    江奕随口应付了几句，赶紧溜号了。

    乖乖，万燕VCD的两大创始人齐出动了，看这架势是要大干一场的节奏了。

    “何董事，该你出动了。”在这个看脸、看出身的年代，只有把这个家伙顶在前面才有机会了。

    江奕简单说了一下投资的想法，然后就交给何董事去忽悠了。

    何董事最擅长的就是这些资本运作了，至于建房子之类的实业操作，以前反而是次要工作。

    “我是香江新海康公司执行董事，想了解一下贵公司的产品和技术。这是我的名片。”何董事一张名片递过去，工作人员马上调动起来了。

    孙彦生还没有给刚才的客人介绍完，就被人请过来给何董事做专门介绍，看来还是港商的面子大。

    江奕也凑了过来，站在何董事后面，让何董事有些不得劲儿。

    不过，老杆子就是老杆子，他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孙雁生是美籍华人，何董事在美利坚留过学，在申城就算是有了“同门之谊”，彼此明白一些交流原则这事情就好谈了。

    说了没几分钟，何董事便单刀直入：“孙董事长，我们公司现在内陆进行大规模房地产开发，今年至少要建设20个商业综合体，上百万套住房。我刚刚了解到您的产品就是视听类的，我们很感兴趣。所以我们想投资入股，也可以为贵公司产品的销售有很大推动。”

    名片已经发给对方了，何董事还有东西可以分享。

    一份公司的介绍材料过去，孙雁生看得眼热。乖乖滴，自己的技术在美利坚没人搭理，怎么跑到华国大陆来竟然引来了香江的上市公司？

    “您是对我们推介的VCD感兴趣么，那就请您稍等一下，我让人把张总请来一起聊聊。”

    “我们对您的公司也感兴趣。我们已经投资了很多物业、港口码头等等，现在也想投资一些高科技产品。您这个MPEG就是我们下一个阶段的投资方向之一，哦，半导体领域。”何董事还没有深入了解这个芯片到底是什么东东，深入聊起来就有些不太够了。

    孙雁生大概心里有数了，可是问题也来了：“公司去年下半年刚刚引进了外来投资，就是深城的一家公司。我们现在对投资入股比较谨慎。”

    “要是这样那可就太遗憾了，我们公司刚刚获得了很高利润，今年想多元分散投资呢。”何董事也不多说，站起身来就要走。

    江奕有些着急，这才几分钟啊你就要溜号？

    我给你的任务呢？

    “小江，还不带我去另一个公司看看？”何董事似乎看出了江奕的想法一样，脸子一拉就让江奕闭嘴了。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我们可以价格从优？至少还可以争取一下，我看他不是那么坚决。”刚刚走出孙雁生等人的视线，江奕就有些恼火地质问何董事。

    “嘘！”何董事理都不理江奕的小脾气，直接一转身进了另外一个展台，这时候他才转过身来面对着江奕：“江老板，这个人是个人精，可不能按照内地那些官员商人一般看待。你要是不相信，一个小时后咱们再看。”

    不到十分钟，就有人过来了，一副着急的样子，看到何董事以后才大喘了一口气：“何先生，我们老板让我找您，他说希望能再聊聊。”

    何董事明显地一愣，想了想才问了一句：“你是说C-CUBE公司的孙先生？”

    “是是是，不好意思我忘记跟您介绍了。”

    刚到展台，另一个被派出去找何董事的人也回来了。派出了两队人马去找何董事，这明显地就是志在必得啊，江奕看出了何董事的厉害之处。

    “何董事，很抱歉哈，我刚刚想了想，您的出现还真的是我们的一次机会。”孙雁生这次的姿态不再那么坚决，看来这次要好谈了。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刚刚看到贵公司的产品介绍资料，所以临时起意，唐突了。”何董事一番话引起了江奕的咳嗽，刚才不是说了公司的投资战略么。

    看到孙雁生明显地有些疑问，何董事漫不经心地又加了一句：“半导体和电子领域都是我们公司的投资方向，这个战略不会变化，贵公司的这个产品应该是两个领域都跨了。”

    “何先生快言快语，佩服！”孙雁生也不好再纠缠这些细节，他现在要赶紧达到自己的主要任务，“今天介绍的VCD产品，我们预计在两年内就能达到200万台的年销售量，图像解压缩芯片的利润在每片100美元左右。何先生真是慧眼识珠！”

    “哪里哪里，孙先生，我们倒不是这么认为，”江奕知道现在进入何董事的知识盲区了，自己必须出来打压一下孙雁生的底牌，“华国的人均年收入还只有2000块钱，芯片的利润100美元、恐怕价格就要达到5000-6000元人民币，如果定价这么高，年销量200万台根本达不到。”

    “这个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这块领域倒正好是他在跟着，”何董事赶紧给江奕打了一个圆场，不过江奕的观点成功地提醒了他，“如果五六千块人民币的话，跟香江那边的录像机倒是有得一拼了。普通型号的也只要一千五六百美元吧，香江人都喜欢录像、给家人保存下来做纪念的。”

    何董事这一个分析精准犀利。5000-6000元人民币就是1000-1200美元，考虑到VCD碟机没有录像功能，这就说明VCD产品是缩减版的录像机。

    如果这样，它就只能在录像机这个成熟产品的夹缝中生存。盈利能力下降了不说，生存能力都堪忧。

    他这一介绍，倒是有人马上给江奕送过来一把椅子，也算是赚了。

    “何先生高见！”何董事的一番分析马上让孙雁生服了。

    何董事还不知道自己打到了孙雁生的七寸上，微笑着面对后者的“恭维”。

    “我们的VCD光盘比录像带低得多，而且随着发行量的增加还有进一步下降的空间。我相信过几年随着产品逐渐铺设下去，VCD的优势也将会不断显现。”孙雁生很清楚VCD的劣势，这个东西在欧美、扶桑等发达国家根本就没什么市场。

    这次到华国来参加展览，就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机会。何董事的一番分析，其实正是他自己担心的地方。

    别看这几天站台前热闹，其实基本上都不是自己的目标客户。

    VCD影碟机的价格报出来后，那些有合作意向的电子厂还好说，消费者都是一个劲地摇头。

    “看来两三年是不行了，不过要是等到几年以后才能把市场培育出来，恐怕电脑的存储量就上来了吧？那些软盘、CD的存储量是不是也能上升起来？”江奕又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孙雁生差点儿就站了起来。

    这个小年轻不简单啊。

    如果说高定价面对的录像机产品挤压是近忧，那么电脑就是远虑。过不了几年，等到电脑技术发展起来后，VCD可不就寿终正寝了。

    作为MPEG技术的创始人，孙雁生对于芯片的定位就包括了今后的电脑领域。

    “孙先生，这几年时间可是一个空档，如果不抓住机会，可能市场机遇就飞纵而逝了。”何董事看出了江奕那几句话的威力，更从孙雁生的反应看出了端倪。

    孙雁生终究只是个技术控，不是一个有着专业商务谈判训练的经营人才。

    前后夹击之下，孙雁生迅速地开启了自己的运算。终于，他作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