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闲了一天，江奕已经在考虑着去哪儿走一圈了。结果到了下午，还真的来人了。

    一次性来了两个，一个认识，另一个不认识。

    “彭哥，你怎么大老远地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江奕一眼认出了他。

    就是那个护送段勇平到兰陵的彭哥，江采的朋友。

    彭哥很开心，江奕眼睛里的兴奋劲儿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了他：江奕欢迎自己的到来。

    另一个人却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着就不舒服。

    “老宋，怎么见到正主了还不开心？”彭哥给了他一拳，把他揪到了江奕面前。

    那人这才打起精神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宋家贤，以前也见过你哥哥，江采。抱歉啊，我这两天感冒了还没好。”

    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江奕也没搭理他，转头跟彭哥聊起来了。

    “彭哥怎么不给我提前打个电话？我差点儿就离京了。”

    “我去了一个亲戚家里，听江采说的你也在，所以就直接过来看看。老宋正好也有事，就一起过来了。”彭哥一直比较阳光，给江奕的印象很好，两个人彼此也很合得来。

    这个宋哥就是没进入状态，说起来挺让江奕觉得奇怪。

    彭哥也一直觉得江奕可以信任，也没怎么绕圈子，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江奕，我这次过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想离开政府部门了。”

    我的十八周岁还没满呢，你来征求我这个未成年人的意见？

    江奕知道彭哥是有事情找自己，绝不是简简单单地征求意见这么简单，也没跟他客气：“彭哥是想做什么，要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就行了。”

    这个可是有着宏大背景的老兄，不能不给面子。

    “其实我也没想清楚要干什么，只是觉得不能···”彭哥终究还是面子薄，不好意思说这次就是想投靠江奕。

    “不能辜负了这个伟大的时代？哈哈哈，我也是刚刚学到的这个词，”江奕明白了，彭哥这是想看看自己能给他什么待遇，“还不知道彭哥对哪个行业比较熟呢，我们家倒是投资了几个企业。”

    “我是学测绘工程的，单位也是跟专业相关的，就是区位不太好，以前是在南头管理处待了6年，90年见到江采的时候刚刚改成了南山区。”彭哥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让一个大学生帮自己参谋这些。

    “你不会是在国土部门吧？”江奕按捺不住地激动。

    这个可是太管用了，怪不得当初江奕去蛇口港能够那么快拿到仓库建设用地呢。

    “你怎么知道？”这下子轮到彭哥诧异了。

    文科生也知道这个专业是用来测量土地的了？

    “这个专业和经验的话，最好就是做房地产了吧？只是现在这个行业不太景气，而且国内最缺资金了。”江奕同时还叹了一口气。

    好像他真的觉得这个行业不太好一样，这下子整得彭哥更不好意思了。

    “要不然待会儿一边喝酒一边聊吧，正好时间也快到了。”江奕看到两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估计也是比较累了。

    “也好，老宋，你的行李先放那边吧。”彭哥估计也是真的累了，一点儿也没客气。

    “行李？你们两位还没有住酒店？”

    “还没呢，老宋火急火燎地非急着要过来，来了又在那里不说话。”这时候彭哥对宋家贤这个态度有些不满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还没住下？这里还有两间客房，彭哥和宋哥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江奕现在基本上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显得空荡荡地。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彭哥怎么都想不到，江奕竟然这么大胆。

    十七八岁不应该是喜欢交朋友的年纪吗？

    “外面都做了很多铁丝和电网，没人敢惹这里。有时候同学也会过来。”这里藏着很多秘密，防护措施可不少，江奕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即使江奕这么说，彭哥还是觉得古怪。

    终于，啤酒下肚之后，宋哥恢复过来了。

    “江奕，实际上我是被你打败了。”

    怪不得一来就拉着个大长脸，原来根子在这里。

    现在局面还可控，彭哥就没管他。

    宋家贤大概是想了很久了，现在说出来情绪平稳了不少：“你们兰陵寻呼台的入网费从500块一下子降到了200块，我认识的朋友们都支持不下去了。我和朋友们凑的四百万开办资金也差不多赔进去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干了一杯啤酒，然后自己又给自己倒满，然后就看着江奕。

    像是在等一个说法。

    “你们是想要我们把入网费从200块调回500块？”

    “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宋家贤还没晕，直接就否定了，“我是想知道你们当初为什么要一次性降低这么多？”

    兰陵寻呼台一个降价，把整个行业从人力密集型变成了资本密集型，原来拉几个小姑娘、扯几条线就敢开寻呼台的投机取巧模式玩不转了。

    “因为我们已经达到了临界点，突破了以后，成本就可以大规模下降。即使我们不降低入网费，其他寻呼台也会降低。那时候你们就是不断地追加投资，却仍然避免不了失败。”

    “临界点，你们的客户有多少？”宋哥一时激动，直接就问出了商业机密。

    彭哥立马就不答应了，提前说好的，让我这个中间人怎么想。

    “老宋，喝多了啊，少在那里倚老卖老。”

    江奕笑了笑，跟彭哥笑了笑，直接爆出了一个数：“数百万。”

    “咣当”一声，宋家贤的酒杯就掉到了地上，瞪大了牛眼看着江奕：“你们上百万了？”

    “这算什么，我们的BP机产销量去年就超过百万了，两边可以一起做优惠活动。要是我们想要的话，整个市场很难有第二家活下来。”江奕很少对人说狠话、威胁的话，今天破例了。

    这个宋家贤以前就和江采搞不到一起去，按照江采的说法就是“贪小便宜，不愿意付出”。

    “老宋，我早就跟你说了，江采家的实力不是你能望其项背的。你以为自己盯着别人，结果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知道那个段勇平现在负责多大的阵势？”彭哥看着老宋，就有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慨。

    宋家贤等人与江采认识得很早，可是你看李大庆、周吉这两个人，一个当上了集团执行副总经理，一个管着上万间客房，都是行业里的翘楚。

    唯独这个宋家贤，放着这么好的平台不去借助，非要跟人家对着干，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李大庆以前跟我合伙开过一个商城。第二家商城开始他就不敢入股了，现在他的股份已经稀释得差不多没了。”江奕又告诉他一个信息供他参考。

    你们的几百万就是九牛一毛。

    宋家贤现在也在懊悔。两年多以前的江采，刚刚出道、自己也是给他帮忙最多的，甚至段勇平的合作都有他的功劳。

    可惜呀可惜，自己怎么就瞎了眼呢？

    “我输了，认了！”到底是北方汉子，认清了现实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在人家眼里。

    杂七杂八的寻呼台根本就是一堆杂草，不值得进入视野。

    “你们的寻呼台现在有多少员工了？”江奕看到了彭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貌似还不是不可挽救。

    “四百多···现在可能不到四百了。上个月的工资发完了几天，大家都在议论，就走了几十个。”

    一个月大概十几万人工开支都支付不了，看来是到了倒闭的关头，这次应该是破釜沉舟、临死前问个明白，免得败得不清不楚地。

    “开办费从几百万增加到了几亿元，全国95%以上的寻呼台都会死掉。宋哥有什么打算吗？”江奕知道了宋家贤的老底，后面就好谈了。

    “寻呼台行业是完了，我先回去把它处理完了再说吧。”

    这个宋家贤还算是有良心。大部分寻呼台老板说跑就跑了，只留下一堆无业小姑娘，反正她们也不懂得维护自身权益。用工成本太低，形成了这些粗放型寻呼台的差异化优势。

    “这个行业没有完，只是要换一种游戏规则了。如果我收购你们的寻呼台，你觉得值多少钱？”江奕故意作出一种轻飘飘地感觉。

    你以为的千钧重量，对我来说只是轻轻一拨。

    宋家贤，以后认清你面对的人是谁吧！

    江奕这种姿态伤害性不大、侮辱性较强，彭哥都有些纳闷。

    “你要是不想卖的话那就算了，喝酒喝酒。”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多次给你机会，自己哥哥还求过你帮忙。

    你不只装睡，还自己站到了对手方，不值得我去羞辱你么？

    宋家贤口中的啤酒还没有咽下去，现在他只觉得那口酒猛然就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尊严，面子。还是金钱，里子？

    “大概值200万，那个物业是我们的。”宋家贤一边报出了数字，一边手在哆嗦，连拿着酒杯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哥的面子要给，真要是值200万的话，我出400万，怎么样？”还原到你开办寻呼台之前，让你这几个月回到原点。

    就当是小孩子闹腾了一阵，现在被大人抽一顿、醒了。

    “老宋，要是想不开的话，从头再来也不怕。”彭哥现在也觉得江奕做得有些过了。

    咱们北方男人最要面子，你这么折腾人干嘛？

    “我先干为敬了！”宋家贤拿出来自己豪爽的一面，也不跟江奕打招呼，直接就干了三杯。

    苏北和鲁南的酒文化：迟到者，罚酒三杯！

    最后一杯，亮了一下杯底。

    以前我不懂事、错过了，现在我自罚三杯，请你原谅、接纳我上车。

    现在是彭哥纳闷了：这还是我认识的老宋吗？

    “老彭，有句话我没告诉过你。以前江采曾经说过跟我一起干寻呼台，还让我多帮帮忙采购电脑，让我多带他去扶寰电子厂，我嫌他没本事。”说到这里，宋家贤“啪”地一声使劲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安静，出奇地安静。

    彭哥现在也不敢吭声了，原来还有这个过节？

    “宋哥，其实我哥认识的所有人里面，你是最有希望跟我们合作，也是跟我们家投资最接近的。我刚才没告诉你，李大庆的股份虽然稀释了，但是他的股份却增长了好几倍，现在已经是千万富翁了。如果你早点儿上车，你现在担心的就不再是区区几百万的投资、十几万的员工工资。李大庆每年过手的资金···”江奕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出来。

    家电商城的资金量太大了，现在说出来会把人吓坏。

    彭哥现在除了震惊就是庆幸。

    庆幸自己认识了江采和江奕，庆幸自己始终和江采关系走得很近。

    江采是一个大方到不跟你说一分钱的主，现在他总算是找到了根源。

    就在两人想着宋家贤的出路时，江奕转头却跟彭云说了起来：“彭哥，我们要是收购了宋哥的寻呼台，可能要在南山那边建几百间房子。具体事情有专业的人去做，你先委屈一下，做一个办公室主任怎么样？”

    “江奕，你别为了我这么委屈，南山区那边现在荒凉得很。”彭云没有觉得江奕是委屈了自己，倒是对江奕选择了南山区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的热土是罗湖，福田都还没起来呢。

    其他的都在关外，更没什么搞头了。

    “总是要建的，那里现在没人盯着，正好一张白纸作画。”南山区以后可是深城发展的热点，特别是自贸区获批之后，房价更是冲击了25万元每平米的华国制高点。

    “寻呼台那里是在深城大学不远，附近好像要盖政府大楼。”宋家贤补充了一句。

    自己可没那么黑，100多万置办的物业也没有那么偏僻。

    “你说的是在桂庙路那边？”

    江奕的精准定位让宋家贤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那里？”

    我上辈子还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呢，江奕心想，别蒙我。

    不过那里确实是最早开发的地方，而且远离工业区。宋家贤算是没坑我。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干了，”彭云看到了江奕的决断，知道自己再惺惺作态也不好了，“中海、万科这些房地产公司我都熟悉，香江那边的房地产企业我也接触过一些。以后希望能给你帮上忙。”

    你的最大价值还是在政府部门的熟人呢。

    只是现在土地拍卖还没开始，地价还没惹人注意，所以才忽略了这些关系的重要性吧。

    “宋哥，你要是没有计划的话，那就带着兰陵寻呼台的人到全国跑一跑，争取每个省收购一到两个寻呼台，怎么样？”江奕安排好了彭哥，这才回头再跟宋家贤沟通。

    先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免得以后说是一时上头惹的祸。

    “每个省都要，那岂不是要三四十个寻呼台了？”宋家贤又见识了什么是大手笔，这稍微动一动就是上亿资金呀！

    “其他的收购就没这么大方了，反正你也知道怎么估值。我们年代要到两万个员工，现在只有不到八千。”

    这话说得对面两个人都咋舌。

    寻呼台是一个区域性非常强的行业，地方保护主义也非常浓厚。现在如果不出手，估计各地的土政策很快就要出台了。

    今晚三个人都很高兴，表现出来的是宋家贤为最。麻烦解决了，心结解开了，事业重新开张了。

    实际上最高兴的还是江奕。

    彭哥不来，深城的房地产还不知道该找谁开局。那里的大学可是钱多、不需要你捐赠图书馆和教学楼的。

    寻呼台的批量扩张模式刚想启动，宋家贤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而且是彻底的纳入体系。

    当老板的感觉就是好啊。

    江采啊江采，谢谢你给我培养了两员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