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山果然很给力，当即就去联系武坤。

    让江奕没想到的是，武坤更给力：后天就可以，这两个机械厂我都熟！

    这也太快了吧？材料制作、账目审查、投资者预沟通等等，难道都能在一天内完成？

    两天后，江奕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去看看这些野路子的金融玩法。

    “江老师，就是这里了，”江奕刚要往对面的股权登记托管中心走，就被常青山拦住了，“这里才是大家买卖的地方。”

    原来鸟枪换炮了，以前在登记中心“摆摊”的家伙们，现在有人出面把对面一个停工的餐厅承包了下来，装修成了“路演和交易大厅”。

    这也太埋汰自己以前的职业了，江奕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还好，由于江奕要来，武坤把这次的股权交易放在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

    “认识江老师的人，我们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不让他们瞎嚷嚷。您就放心地看吧。”常青山知道江奕的风格，也想让江奕对武坤有信心，所以尽量地表现出原生态来。

    事先安排的“成功”毫无意义，果然是混过体制的。

    不过，即使是享受了VIP待遇，江奕仍然感觉到了现场的嘈杂、无序。二手烟、大嗓门更是甚嚣尘上。

    江奕初步得出了判断：这一切与金融无关。

    一个白衬衫、领带都没有，连个带笔记和钢笔的都没看到，倒是处处透露着一股皮包公司的趣味。

    “老少爷们，兄弟们，大家都等捉急了吧，现在就是见证神奇的时候了。大家猜猜今天我们带来了什么宝贝呢？”一个青年人像是魔术师一样闪亮登场了。

    “赶快亮出你的宝贝吧，哈哈哈。”

    “少在这儿卖关子了，电话里还神乎其神地。”

    江奕的脸上都在发烧，他不由自主地瞪了常青山和前面坐着的韩成斌一眼。

    再加速推进也不能这样让投资者蒙在鼓里呀。要是这样下去，一旦投资项目出现了亏损，这帮子出钱的非跑到自己家里要钱去不可。

    “江老师，别着急，好戏这就要开始了。”常青山已经来过几次，还是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你们不走，我走了。

    江奕一生气就站起身来，没成想对面却遇到了江树国。

    “二叔，听说你来了，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呢。”

    “好啊，那就出去说吧，这里太吵了。”江奕现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了，多一分钟就会对自己以前干的高大上职业多一分怀疑。

    “二叔，就等这里先卖一会再出去吧，我也想看看武坤这小子到底行不行，以后还要多靠他呢。素英也要过一会才过来，她听说二叔是要看看这边的买卖才赶过来的。”

    江树国的几句话终于打消了江奕出去的想法。

    那就看看吧，打会儿我也可以用事实来告诉你们该怎么打消妄想了。

    武坤已经让人帮忙把一张纸发了下去，江奕也拿到了一张。

    上面简单地写了常青山那个机械厂的资产、工人、产值，重点突出了东狮摩托车厂、大湖摩托车厂和大湖面包车厂发给的资质。

    这个时候江奕才发现常青山那个小厂已经发展成了员工超过300人的中型机械厂，年产值超过了1000万元。

    “这个厂可是咱们兰陵的明星机械厂，常老板本来是不愿意卖出股份的，大股东江老板更是一直把它当做是宝贝。去年的净利润也都看到了，有200万。”

    武坤现在像极了一个走街串巷的奸商，高声叫喊着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期待着能够卖个好价钱。

    “这么赚钱为啥自己不留着？”

    “对呀，大股东江老板反正也不管事的。”

    武坤的说法明显地没有说服在场的各位，意向投资者们一片质疑之声。

    “大家伙们是不是害怕我跑了、没人会干了？”常青山还是那么大大咧咧地，没有一点儿接受质询的自觉一样：“我以前也主要是跑订单，厂里都是专人在管。”

    “不就是你那个小舅子嘛！”

    “看来是‘跑得了常青山，跑不了小舅子’，哈哈哈。”

    众人的节奏明显地被带偏了。

    常青山却并不以为忤，这种调戏的力度跟加工厂相比远不够生猛。

    “我那个小舅子也就是干点儿力气活，主要还是有专人管着的。你们要是不相信，改天去我那里坐坐。啤酒鸭屁股管够。”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老常，这次减持后你还留着多少股份？”终于有人提出来一个认真的问题。

    “我？我没变化，都是大股东江老师要退出来，我说不定还要买点儿呢，”常青山听到了这个就很纳闷，自家的厂咋舍得这么卖掉，“我是会管这边管得少了，要不然东狮那一大摊子咋办？三轮车那边一大摊子事儿咋办？不过，就算是那么多事情，机械厂的股份还是要有的。”

    台下各位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老大一会儿大家伙儿都是在跟一个不存在的魔鬼作斗争。

    “那江老板为啥要退出去？”

    “是不是不看好你这块了？”

    “对呀，江老板的眼光肯定是没得比了，他要是都觉得你这里没前途，呵呵。”

    众人一言一语地把常青山挤兑得不行，这次没人说什么段子，但是常青山还是被整得脸红脖子粗。

    “江老板以前入股就不是想一直拿着。他···主要是想给我们厂一个活路。”到了这个地步，常青山也不再隐瞒了。

    投资这种事情都很慎重，没有人会在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前把真金白银交给你。

    更何况只要用心去打听，这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了背景情况。当年常青山加工的零部件出了问题，欠了江奕280万的赔偿款，最终江奕将这些赔偿款“债转股”转化为占股75%，给了常青山一个活路。

    经过一段时间经营以后，常青山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按照原来的估值偿还了一部分、赎回了15%。

    有人发现了其中的一丝不寻常：“你刚才说江老板让你在三年内按照原值赎回15%是什么意思？”

    “就是按照以前出事那时候的估值呗。”常青山想也没多想，这些年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也没往深处去考虑。

    “哦。”很多人都听明白了。

    这下子把常青山给整糊涂了，却没人告诉他。

    “武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伙儿这是什么反应？”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武坤也叹了口气，这个常青山还真是命好。

    “你们还是不信？有谁要是不信的，我敢拍胸脯在这里保证：三年后我这个机械厂要是每年赚不到400万，你们今天的投资我原价买回来！”常青山给大家逼急了，又误会了大家的想法，这时候又抛出了一个保证，像极了当年江奕给自己的选择权。

    “信，常老板家大业大的，谁不信？”

    常青山就是机械厂职工里的奇迹，三年内涉足了东狮摩托、三轮车，自己的机械厂算是最小的产业了。

    江奕指了指刚才问话的那个人，告诉江树国：“你去问一下这两个怪怪的口音，看看他们是哪里人。”

    江树国一看那两人，原来都认识。

    “那两个是苏南的，一个是姑苏的，一个是锡山的。也不是自己有钱，听说是什么有些私营老板想来浑水摸鱼，让他们两个在这里盯着。他们俩可活泼了，见到老板就请客吃饭。”

    “苏南的？这边竟然有这么远的人过来？”一个区域性的股权市场，影响力竟然超出了齐鲁省？

    “何止苏南的，越北也有人在看。我看那些人有歪心，总想瞄着占便宜。不过他们找的那个人也不是常来，隔三差五地来捡个漏。”江树国看起来有些不喜欢这些越北人，也没有多说。

    不过今天获得的这些信息的确很重要。

    如果能有一些外地的投资者过来，兰陵股权登记托管中心的影响力就很大了。

    每个外地的投资者都是一个信息“次中心”，及时把兰陵的项目传达到他代表的区域。

    如果这些项目获得了他们背后的投资者认可，这些信息次中心就成了一条条资金渠道，把全国各地的资金漫灌大湖城。

    看来自己是小瞧了武坤这些“野路子”投资经纪人了。

    就在江奕思考该怎么推动登记托管中心前进的时候，武坤已经进入最后的环节。

    “各位，咱们的行情就是按照利润的十倍。不过按照去年的利润，大家伙儿可就占大便宜了。常经理可是承诺了三年翻番的。现在就看看谁能占得了这个便宜了。”

    “还是老规矩，每个最少买半股？”

    武坤笑了笑：“没错，硬杠杠不能破。最多200个股东，要不然你小心被人请喝茶了。”

    一阵阵哄笑声，又把一件严肃的事业给拉低了档次。

    江奕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地把纸片递上去了。看着有些人从介绍材料上撕下一角就直接写上投资意向，江奕的脸上又抽动了一次。

    看来我上辈子干的金融业也没那么高大上了。这帮子下里巴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干了。

    “我刚刚数了数，大家的认购是106股，现在放出来的是120股。看来江老板还要再持有一段时间了。”

    “剩下的14股，我们认购了。”一个穿着比较中规中矩的中年人站起身来。

    江奕好像认识他，是在兰陵的政府那里。一个公务人员有这么大资金实力？

    “大家看到了啊，咱们政府的基金也看上了。已经下手的可就是赚到了。”武坤看到站起来那人，脸上都笑出一朵花来。

    有了这个人担保，今天的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了。

    即使把这次的中介费降到了最低，自己也仍然有钱赚了。

    政府投资基金出手，引起了一阵哗然。一个机械厂值得吗？

    兰陵的政府投资基金以前投资过东狮摩托车厂，还有苏联产业园、产业园内的一些孵化企业，可是像机械厂这样的传统企业还是很少投资。

    “我们早就说过，不管什么人和企业，只要有前途就行。我们要为政府负责，你们只要有好的项目，我们都可以看。”那人被大家的眼光给烧着了，也出来应付了几句。

    江奕大概猜到了。这估计是老杨给自己抬轿子来了。

    要是江奕想要转让股份都会预冷，恐怕从江奕到兰陵都不好看。

    “今天这次股份转让，怕不会是要超过1000万了吧？”有人忽然叫了起来。

    “这还不好算，120股就是1200万呗。”

    忽然之间，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下来了。

    创纪录了！

    听着大家的讨论，台上的武坤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当他接到常青山电话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还将成为这个创纪录股份转让项目的操作人。

    他早就通知了《淮海经济报》，那些人正在那里等着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