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今天心事重重地，被人叫了两次才醒过来。

    “晓晴，是你？”陈娟正在想着怎么跟赵晓晴交代，没想到就直接撞见了她。

    “咋回事儿，怎么不像你嘛。回一趟家被回炉改造了？”一向心直口快的她这次竟然吞吞吐吐地，引起了赵晓晴的警觉，这才威逼着她说个究竟。

    反正横竖都得说，陈娟把心一横，发挥了机关枪的功能，把心里想说的一吐为快：“今天晚上那个家伙要大宴宾客，听说五中、一中的同学都来了，你去不去？”

    “他不是经常请客聚餐么？人家有钱。我也想去看看他装修的进展，不过他这次没邀请我。”赵晓晴现在是有些尴尬，以前还可以装作看不见，现在江奕那个传说中的“正牌女朋友”到了，想装鸵鸟都装不成了。

    陈娟听了都脸上发烧。这个赵晓晴现在的脸皮都快超过自己的厚度了额，说这话好像人家以前请过你一样。

    “理工大学的同学可是说了，还有个女生好像也挺漂亮的，又在隔壁学校。”陈娟一边说着，一边盯紧了赵晓晴。

    如果是以往，她会鼓动赵晓晴加油、给力、别泄气，可是现在，她似乎已经懈怠了，不愿意让赵晓晴继续沉浸其中。

    “韩菲凡考上燕京理工了？”赵晓晴就像刚刚醒过来一样，这个消息给她造成的震撼明显地超过了聚餐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她叫韩菲凡？”赵晓晴的反应让陈娟大吃一惊：“我说了吗？我没说吧？”

    “你说了，刚刚一顺嘴就说出来了，你还说过那个女生叫宁岩，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被我听到了。”赵晓晴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自己在春节期间见过宁岩，那也太尴尬了。

    现在宁岩和韩菲凡展现在自己面前，没有陈娟这个台阶，她就很难下地了。

    “好吧，我本来还想让你猜一猜的。今天晚上你还要不要去？”陈娟现在特别想让赵晓晴知难而退，心里一百个想法都是不想让她参与：“今晚江奕寝室里几个在校同学都会去，估计李城、张礼建不去，程德还没回。”

    李城正在筹备自己的英语考试，距离考期只有十几天了，现在是雷打不动。

    “既然他们几个人都不去了，那···”赵晓晴参加过几次谈判，也练出来了，几秒钟的时间主意转了几个圈：“我就去吧，免得去的人少了，那个家伙也没面子。”

    “晓晴，你可不要被好奇害死了猫，我现在最怕你当场发飙了。”陈娟看着赵晓晴一脸的严肃，而自己又是始作俑者，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连带。

    “干嘛发飙？我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像那个家伙那样不干净利落、黏黏糊糊，他还以为自己是张无忌、会乾坤大挪移？”

    谁不知道你那个男朋友怎么回事儿，还要跟我谝一谝？陈娟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也不管了。懒得操那份心。

    赵晓晴这次改变了打法，以前经常是最后才到，这次跟着陈娟和马泽伟等人一起去了。

    女生们看到了秋千就忘记了一切。变着花样玩，变着队友玩，变着推手玩，不同的衣服有不同的惊喜，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刺激，怎样都能找到不同的乐趣。

    “江奕，今天是不是大意了？”秦鹏冲着江奕挤挤眼睛：“五中那个姑娘是不是对你也有点意思？要不是你中间撤到一中，情况就要变化了吧？”

    “有人喜欢她，而且是我的一个好同学，你说咋办？”虽然常志珂这家伙现在还没启动攻势，但是在江奕心目中人家不是已经“先入为主”了么？

    “从她身上是不是可以看到赵晓晴或者那个姓韩的女生的未来？”

    “滚你的！”江奕一脚踹开了这个讨厌的家伙。

    这种问题想一想都难受，还要我回答？

    刘顺奇看到江奕身边没人了，也凑了过来：“江奕，今天都凑齐了哈？”

    “除了初中、小学，同学代表都到位了。你算是大学同学代表了。”

    “要听我的意见，赵晓晴最合适。蓉城美女，知性、有才，皮肤吹弹可破，关键还主动追求你。其他的都算是路上遇到过，现在长大了应该要决断了！”江奕没问他的意见，不代表他没有意见。东北人的脑筋又不允许他低调。

    “谢谢你。既然你只是一个假设，那我就不听你的意见了。”江奕又打发走了一个。

    看来没人是傻子，每人心里都有一杆称。

    各有各的消息来源，各有各的立场。想要回避、装傻或者看不见，是不可能了。

    真心希望马泽伟和夏兴凯两个农村小伙继续发挥朴素、诚实的作风，今晚别惹事吧。

    “怎么冰箱里全都是琴岛啤酒？江奕，你这也太不给咱们燕京爷们面子了吧？”秦鹏在家里喝惯了本地啤酒，现在看到江奕这么偏向自己老家的牌子，就故意嚷嚷起来。

    江奕这次倒是没怎么反击。今晚这个微妙的时刻，多点儿秦鹏这样的大嘴巴才好呢。

    “江奕，你那个小黑屋里面是什么？”纪兵瞄了一天这间房子，可就是没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赵晓晴可以回答你，每次出差后的资料都在那里锁着。”江奕一招大挪移，就把纪兵跟赵晓晴链接了起来。

    其他的女生如陈娟有马泽伟伺候着，周丽珊有夏兴凯看着，李钟玉在回答着秦鹏的问题，刘顺奇跟宁岩切磋着什么事情报学。

    看来看去就只有韩菲凡这个知名度最低的，和自己这个知名度最高的没人理睬。

    “韩菲凡，你们那个学长后来没惹你吧？”

    “你说那个‘燕京腔’吗？他现在都没脸见人了，学生会都不敢去，还敢惹我？”经过江奕这一提醒，韩菲凡想到这一茬，就有些忍俊不禁了。

    “燕京腔？咋滴了，谁给我们本地人丢脸了？”秦鹏听到这个敏感的地域词，一下子就来了劲，“除杂草”的心思就起来了。

    “才没有呢，也不知道怎么惹到江奕了，被江奕封了这么一个名头。”韩菲凡把报到时的场面一说，现场马上失控。

    秦鹏的脸上憋成了深紫色。“燕京腔”可是他一直标榜的自己的特长项目，现在被江奕这家伙竟然形容为那个“臭小子”的“天然气”，一下子打碎了自己的光环，让他如何不羞？

    “我声明：以后不许把这个词跟我联系在一起。这个词算是被理工大那个家伙抢注商标了。”

    “大家都说以后江奕这个‘体育生’要是去我们学校的话，‘燕京腔’肯定要退避三舍了，嘻嘻。”韩菲凡笑嘻嘻地说完以后，发现大家没反应，赶紧补充了一句：“江奕就是那个‘体育生’，还有人说他是‘骑三轮车的’。”

    “江奕，为了做实自己说过的话，以后你可要骑个三轮车去那里逛逛。”刘顺奇一句话让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江奕要是骑着三轮车去学校，该是什么景象？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宁岩却有些如坐针毡。

    她还不能理解韩菲凡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为什么今天这么好强，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她和江奕的故事。自己今天不才应该是主角吗？

    所以，她现在能够理解小姨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前几天还一副“不共戴天”的架势，报到的时候就叮嘱自己有空带着江奕一起去家里玩了。

    纪兵虽然土气，但是他最先认识江奕，于是顺利成为好奇心之所指。

    尤其是秦鹏，要不是班里有个江奕，他这个根正苗红的本地人肯定早就成了班里的大哥大。可是现在有了这个江奕，虽然打一天鱼、晒几天网，却也不能掩盖其在班里的光芒。

    “纪班长，你刚认识江奕的时候，他是什么熊样？”

    “哈哈哈，你也知道我是班长？其实说来话长，我这个班长还是江奕给封的呢。”纪兵讲起了刚开始见到江奕时那神奇的一幕，江奕的乌鸦嘴现在也变成了“预言家”，就差给自己安一个“生来就是班长的命”了。

    “嗯，你还别说，江奕说我们能进研究中心，这不都进去了？”刘顺奇想想自己上个学期的遭遇，把这个归结为江奕的“预言”，和纪兵的懵懂有得一拼。

    “李课代表，你和江奕同学了一个月，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这次是韩菲凡主动问起来，这个小姑娘似乎真的要从宁岩背后冒出来，以往跟大家见面也几乎不怎么说话。

    李钟玉第一次看到江奕这么多同学，还有着深厚的好奇心。可是韩菲凡一句“同学了一个月”刺痛了她，让她失去了兴致，她只是简单回了一句：“江奕这个人有很多秘密，一般人也猜不透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喜欢跟老师过不去。”

    “这句评语还真是精准。江奕肯定是在五中积累够了经验，所以在一中能够几天内就把老师全给惹毛了。”宁岩以前和李钟玉有些不对付，现在时间长了，渐渐地没有发现什么矛盾之处，现在也逐渐释然了。

    秦鹏看出了李钟玉的情绪，也知道江奕不想多谈五中的那些事情，及时地把话题引向了纪兵：

    “你们这次去美利坚，真是幸运。现在燕京这边的人出去太难了，有的还要假结婚，一个年轻小伙嫁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我们也是挺折腾地。后来还是那边的人给开了什么邀请函过来才行。”纪兵对这些手续完全不懂，都是香江和美利坚硅谷那边的人在操办，他这几把刷子下来，本来有点儿清醒的也被他说得迷糊了。

    “再过十几年，咱们国家就不是这个待遇了。那时候咱们的留学生可以大规模公费出国留学，不用跟印地亚、粤南等国家的人争抢那少数几个奖学金了。”

    江奕又是一个断言，充满了豪情壮志，只是和九十年代的现实的差距很大。

    从2008年开始，华国的留学基金委获得了国家层面的重大支持，数百高水平高校或专业每年分别得以支持数十到数百个公派留学生、访问学者，让整个华国留学生在海外的待遇扶摇直上，也改变了全球对华国留学生拼力挤留学生全奖、国外打零工等低端的印象。

    “不至于吧？就咱们国家这水平，估计才不会舍得花那么多钱去西方国家留学呢。”

    没人信，江奕也没什么。反正15年后在座的这些人都已经没这机会了。

    “韩美女，江奕在一中是怎么跟老师过不去的？你说给我们听听？”周丽珊突然把话题又引了回来。

    江奕忽然感到了不对劲。这些女生可真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一个个都围着江奕打，可是就是不直接涉及她们关注的核心：宁岩。

    这是要把问题留给赵晓晴来提？

    一阵哄笑声后，韩菲凡结束了自己的描述，以及对江奕的部分抹黑，害得江奕喝了不少啤酒才过关。

    接下来还是没人问，江奕心里逐渐安定下来。看来大家还是都懂得一些忌讳的。

    只是总有个把人不太懂这些。

    “江奕，你和宁岩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怎么不说说？”刘顺奇喝得不少，这个有点儿二乎的家伙，果然来踩最大的雷了。

    这次连笑声也没有人应和一下，只是一只只小耳朵都在那里支哄着。

    江奕笑了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和宁岩其实真的不知道有没有真正开始过，只是被人架着、起哄着，加上江奕懒得去澄清什么，最终才“拖”成了“有什么”。

    “江奕，你可不能跟大家打马虎眼，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地。”有了刘顺奇的配合，陈娟的胆子大多了，非缠着江奕继续回答：“你不说，女主角宁岩也不乐意的，对吧？”

    “是啊，有机会也让我们学学呗。江奕说话太圆滑，宁岩说说让我们乐一乐？”夏兴凯不太懂这些道道，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一不小心就混进了敌方阵营，而且把火烧到了宁岩那里。

    宁岩没有江奕那么难搞，脸红了一下，就架不住大家的起哄了：“其实也没什么，江奕家人都不在任城，他刚去一中读书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在图书馆里遇见。后来过节的时候，我妈觉得他挺孤单的，就请他去家里一起过节。我小姨也在，很多同学就觉得好笑很正式地。”

    说到这里，宁岩就暂停了。

    大家的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的热度，却只听到这种开场，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尤其是刘顺奇，更是不满意：“后来呢？宁岩你可不能跟江奕学，虎头蛇尾地怎么行？”

    “对呀，我们准备地这么齐全，你就给我们看这个？”秦鹏一时激动，都有些慌不择口了。

    “后来江奕不就到燕京了么？”宁岩的记忆里也没有那么多可说的：“我跟江奕做同学的时间也不长，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江奕在大二下学期就跟高三一起上课了，在我们班里也就一年多两个多月。”韩菲凡给宁岩作证，不过宁岩总觉得有点儿怪怪地。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江奕好像在哪儿的时间都不长。

    “我知道了：江奕就是个逃课的惯犯，还是个喜欢逃跑的健将。到了哪儿都欠下一堆债···同学的债。”刘顺奇再慢熟也反应过来了，江奕这小子看来也不老实。

    要这么看来，那岂不是赵晓晴跟江奕走得最近？

    陈娟想到这一点，兴奋地看了看对面的赵晓晴。这个同学兼室友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疼。

    谁能想到一个家庭的娇娇女，生下来就被人宠着，却要承受这么多的煎熬？

    赵晓晴也看了看陈娟。她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火热，相反地，她看到了江奕的另一面。

    果然人都聚齐了才能看出太多东西。

    从拉扯李钟玉和常志珂，到不去拒绝宁岩，再到和自己平常相处，江奕做到了一点：与现实妥协。

    她能够感觉到，江奕能够做到这些，是因为这是成本最低、伤害最小的一条路径。

    可是自己呢？还要继续伤害那个“假男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