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宁岩到了学海四合院的时候，等待她的是孙丽娟审视的目光，让她一下子就感到有些不自在。

    宁岩感觉到了这种距离感，只能用一个比较中性的称呼：

    “阿姨，我想找一下江奕。”

    这是孙丽娟第二次见到宁岩，可是她却听说了不少宁岩和江奕的事情，更是对她的家庭有些保留。只是她始终隔了一层，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他还在休息，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坐一会儿也行。”

    江小薇和宁岩认识地比较早，也知道江凤华最喜欢她，看着自己妈妈有些不冷不热的表情，再看看宁岩有些难堪的表情，就知道两人继续这样面对着怕是没有好结果：

    “宁姐姐，要不你到我房间里坐会儿吧，我叔叔经常睡懒觉的，估计今天要到三点多了。”

    孙丽娟瞪了女儿一眼，也没说话就任由两人去发挥了。

    江奕确实是在休息，只是睡得没有那么沉。最近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书房有了被人动过的痕迹，知道现在已经没办法把自己想做的很多事情写下来了，否则太容易让宁刚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

    大脑里沉积了太多资料，却无法建立一个备用仓库，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要放在内存里，而能放在硬盘，所以大脑这个“CPU”发热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最终还是韩成斌的到来才终结了宁岩的等候。老人家可没有那么安静，几句话就把江奕吵醒了。

    “宁岩，你什么时候到的？”江小薇的房间没有关门，江奕第一眼就看到了宁岩。

    宁岩的学校太特殊，军训都和其他学校不同，一个月过了三分之二，也就只见到这一面。

    “我···”宁岩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来的时间不长，正好看你在休息，就和小薇一起聊了会儿。”

    江小薇的嘴巴张了张，想抱怨两句却没敢。她的抱怨只能指向自己的妈妈，那可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只是韩成斌在场，宁岩还要继续等下去。

    “江老板，我就是顺路溜达过来看看你在不在，所以没有提前电话。”看到现场的情况，韩成斌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心里开始对自己多年来形成的工作习惯进行检讨。

    四零后就是矫情，江奕自动忽略了韩成斌的客套话。

    等到稍微一交流，江奕才知道韩成斌这次来讨论的事情有多重要。

    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缺钱了！

    宏观调控大背景下，银行贷款收紧，基准利率上升到了两位数。这样的基准利率极其少见，一旦出现就会引发大量企业的资金链断裂。

    “我考虑着可以暂时停止对外投资和借款，另外就是穆其中现在推的合作项目也暂停，最后就是把境外的资金运进来。”

    韩成斌这次比以前进步了不少，知道在反映困难的时候同时提出解决思路。

    “境外的资金还没有动吧？”江奕被韩成斌的建议吓了一跳，尤其是从央企那里换的外汇，要是现在运进来可就是亏大了。

    韩成斌像是不认识江奕一样，他可就纳闷了：我啥时候碰过美元了？

    江奕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来都是把外汇资金视为单独决策的领域，韩成斌的手还真的没有插进来过。

    “那就好，现在官方汇率和民间汇率差了一倍，还不到资金入境的机会。缺钱的话，就找央企借款，他们的信用受到的限制不大。对外投资可以考虑暂时推迟，就让穆其中这几个月先休息一下，过了年底就好些了。”

    央企的背后是国家信用，和商业银行实质上是一家。收紧资金很难收到他们头上，这时候也只有他们的资金才比较宽松。

    只是可惜了穆其中的大手笔。人家现在有了江奕的资金支持，又通过整合琅琊的陶瓷产业积累了经验和信息，在家电、建材等领域玩得风生水起。

    可是由于穆其中涉足的区域大多都不认可兰陵的股权登记托管规则、换股思路行不通，所以他的思路需要占用的资金太多。这次暂停对他的自己能支持，估计穆其中要头大了。

    江奕也忽然发现：自己差不多要走上穆其中的老路上去了。如果不是在境外多了几口气，怕是自己比穆其中资金断裂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要不然跟央企的股权收购合同再推一推？他们也不差这些钱。”韩成斌现在非常认可央企，大树底下好乘凉。

    “不用了，以前的合同履行完毕之后，再重新签订借款合同。”江奕想到外汇价格的巨大差异，这个利益太动人心，加上央企的地位又高，他可不敢有任何把柄在对方手里。

    万一他们说以前的合同没有履行完毕，要求韩成斌把已经互换的外汇返还可就麻烦了。只能通过把原来的合同完全了解，另开一些合同的方式才能把这些风险真正灭掉。

    江奕的“契约精神”在韩成斌看来就是多此一举。可是人家是老板，而且江奕又对外汇盯得很紧，韩成斌也只能从了。

    “大会堂发布会的事情，把获奖的基金经理加上江正民，明年需要他多募集资金。”江正民已经在申城发育了三年，在外滩金融圈也有较高的知名度，这次要用一用了。

    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也是韩成斌无法到达的区域。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江正民的融资成本远超过商业银行，毕竟私募圈里的名声是靠较高的业绩支撑起来的。

    孙丽娟全程旁观，一句话没说，等韩成斌离开后才提醒一下江奕：

    “小奕，怎么一下子就有这么多事？我这里能不能帮帮忙的？”

    她现在的一大任务就是监督江奕休息，可是她发现江奕说的这些事情还真的没人能够替代，心里就有些发毛了。

    孙丽娟的出现再次提醒了江奕：这半个多月以来，自己过得还真是有些那个什么失去自由的感觉。

    “大嫂，去年二哥给你帮了很多忙，你也去申城去给他帮帮忙吧。现在京城这边已经搞定了人民大学、水木大学、邮电大学，申城的名校光华大学、交通大学还没推动图书馆捐建的事情。。这些当地的最高学府也是决策者的摇篮，申城也是明年开发建设的重点区域。”

    光华大学在申城行政事业单位的校友群体很庞大，交通大学即将在半导体、互联网领域发挥重要作用。江正民被证券行业纠缠住了，反过来需要孙丽娟盯一盯。

    这个领域是孙丽娟的强项，也是在她主动提出来的情况下才想起来的，不至于会让她觉得是江奕在刻意把她支走。

    “不就是捐个大楼嘛，等到大会堂的发布会过去了，我就去申城看看，那边还建了几个商场吧？我看了以后再回来。”孙丽娟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很是担心这一去就是很长时间，自己的两个子女可看不住江奕。

    “没问题，尽快回来也好，我可没时间看着江树良。浦东的审批速度最快，可以在申城那边多建几个房地产开发公司。”江奕说的很诚恳。

    到时候申城结束了，还可以开拓深城、羊城、杭州、金陵、琴岛、辽省，明年凑够十个地方的大学，让孙丽娟多跑跑吧。

    “建这么多开发公司是要很多钱吧，不是已经缺钱了吗？”

    “主要是为以后准备的，现在注册登记公司不容易。”江奕看到孙丽娟有些警惕了，只好先给她一个定心丸。

    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宁岩的耐心都快没了，江奕才跑了过来：“快要等急了吧，我带你看个好地方。”

    宁岩还是第一次进入江奕的小书房，这个无比神秘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迎接客人，除了不知名的不速之客。

    “这么多地图呀，你这是想去这些地方旅游吗？”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地理和方向，那些箭头就像是刺向女孩子的钢刀一样，让她们难受。

    江奕笑得很开心，宁岩果然还是没有超过性别的局限：

    “这是我们家在各地的产业布局情况，红色的圈是已经完成的，蓝色的箭头是打算近期落实的。”

    听了江奕的介绍，宁岩这才对箭头有了一些好感：“东南亚那边是近期要落实的，那个墨西哥也是。你们家不会是要征服地球吧？澳洲和美利坚都是空的，欧洲大陆也很少红圈。”

    “发达国家的收入比华国高得多了，派人过去的话就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且有关部门也会有意见。”

    江奕这么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宁岩，让后者有一种醍醐灌顶地感觉。原来宁刚同志就是想知道这些，原来江奕家真的这么庞大了，怪不得有些人担心了。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江奕家做的这些都是合法的，也是对国家有益的嘛。有什么好操心的？

    “你每天操这么多心累不累？你的小脑袋是怎么长出来的？”

    “这些都是老爸、我哥还有他们的参谋们的规划，我就是了解一下，再监督一下这边的职业经理人。现在没搞好，所以大嫂都过来看着我了。”

    “你大嫂是来看着你的？我还以为她是来当门神的呢。”这个小屋给了宁岩安全感，她才敢说一些自己的真实想法。

    “明年的日子会很难过，大嫂担心这边出错、乱花钱。现在看到问题不大，所以她应该月底就要去申城了，那里还有一个更喜欢花钱的。”

    “你大嫂还真是个救急的先锋官，嘻嘻。”江奕的解释非常符合逻辑，宁岩的情绪也被带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终于揭开了自己的心结。

    “说好了：在这里看到的东西都不能跟其他人说，包括你爸爸。”至于你不小心透露出来，可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你放心吧，我最不喜欢告诉的就是宁刚同志了。他要是再这么顽固，我以后就藏起来，让他都找不着我。”宁岩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凭着她对自己爸爸的了解，估计很快就要在江奕面前秀一下存在感了。

    宁岩毕竟还是经事不多，江奕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头：“你爸也到燕京来了？”

    听到江奕的疑问，宁岩总觉得难以启齿。

    “来看看也好，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没什么违法的事情，只是商业机密不能让竞争对手知道。”江奕不愿意让宁岩这个脆弱的肩膀承受太多世俗的压力，只能故作轻松：“再说了，总要有人来收集这些信息的，有个可以预测的人，总比那些歪门邪道要好得多。”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宁岩一直担心宁刚的存在会形成一个无法跨越的门槛，可是江奕好像并不在乎这些一样。

    “你想想：要是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你爸爸虽然比较严肃或者严肃一些，可是至少他坚持原则、没有那些贪婪腐化之辈的弯弯绕。真要遇到那种人，我可就栽进去了。”

    江奕说的话光明正大，让听者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尤其是那些“不速之客”。

    “局长，我看这小子挺不容易的，年纪轻轻地就这么讲政治。”一个小年轻摘掉一个耳机，向宁刚汇报着刚刚听到的情况。

    “嗯，希望他能一以贯之吧。”宁刚看着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心里莫名地一阵烦躁。

    哈国到访，以及顺访人民大学的事情之后，江奕在他眼里的重要性又上了一个台阶，所以他力排众议派了一个小队到燕京进行更深入地观察。

    只是没想到没几天就被宁岩发现了，接着江奕又是让宁岩进入核心秘密区域观看，又是这么正确的语言，让他有一种被江奕看穿的感觉。

    真要是这样，恐怕自己又要白忙活一场了。

    “局长，过几天他们要在大会堂召开发布会，估计很多人都会参加。到时候就可以看看这个集团的链条到底是怎么布局的。”小年轻还对到燕京工作本身充满着新鲜感，又对江奕这个小年轻充满了好奇心，完全没有注意到宁刚脸上的凝重。

    “盯好了，到时候多几个人去观察，注意不要暴露了。”宁刚没再多说，他现在也给不出太多方向性的指示。

    去年其实他很想发动，只是没想到江奕成立了财务公司，并且趁机梳理清楚了股权关系，让他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们提到的央企，有没有必要···”这些央企的地位非同寻常，加上宁刚等人又是客场，小年轻很是吃不准。

    “不用太复杂，江奕之外最多再看着韩成斌。这两个人是核心。”宁刚现在才发现刚刚江奕和韩成斌的对话里竟然没有出现几个数字，让他有一种“一团乱麻，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还很是比善于还要滑溜，比老手还要有经验。

    难道这也是个有反侦察能力的？宁刚没有再想下去，跟女儿一样大、甚至还小几天的青年，能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还是真的有事情发生，江守义和刘连秀打电话问一下这边的进展：

    “哈哈哈，那个老板的电视台开始播出了，咱们推荐给他的节目就在黄金时间。可惜呀，你们都看不到。”

    江奕记得这个“NTV”的事情，当初江守义其实不想入股，他知道那个古辛斯基容不得别人插手。江奕是为了双方合作进军影视领域，才让他少量入股20%，算是给双方的长期合作安了一个楔子。

    “兰陵那边的苏联小镇已经翻译和制作了好几部电视剧，以后在罗沙、尤克兰、白罗沙、哈萨克的电视台都可以播出。这下子华国的家电就更容易走出去了。”江奕筹备了很久的零售渠道铺垫、国内家电产业整合等，就要有一次集中地释放。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不用再从各地组织资金支援华国，而是可以形成华国支援各地资金池了。

    “小奕，你大嫂在不在？我跟她说两句。”刘连秀到底心细得多，听出了江奕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还用问嘛，孙丽娟就在旁边支着耳朵呢。

    果然，孙丽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最近这边出现的情况，尤其是资金紧张的事情。

    “小奕，科赫那边最近资金很宽松，我让他支援一些过来。他现在管着好几十亿美元呢，能够倒腾地过来。”江守义最喜欢这种“自上而下”的感觉了，一直靠着儿子是怎么回事儿？

    “那边的外汇管得也很严，还是别惹这些事情了。我跟江采商量一下就行了。”

    老人家是典型的粗放式思维，万一被那里的监管部门盯上可就麻烦了。

    “这边才不管你的钱怎么用呢，有钱就行，海关都有朋友的，你怕什么？”这是江守义最发挥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在莫斯科简直可以通天了，还在乎这点事情？

    罗沙那边一直按照收购优势产业、铺设零售渠道，外加江保国策应一下，所以江奕很少把主意打到那边去。

    只是他忘记了科赫这个资源，所以眼光只是在华国大陆和香江打转。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形成“全球一盘棋”的思路。

    最终，江守义那边先支持10亿美元，通过香江资本市场、替换江采持有的证券。这必将大大缓解境内产业的资金流压力。

    严格说来，现有的产业并不缺少资金。只是江奕对明年的设想太庞大，加上境内产业的杠杆在降低、外汇停止流入，才显得有些紧张。

    明年占用资金最多的，莫过于与那些大量流入的资金竞逐优质企业的股权。竞争的对手都是大型跨国企业，要想跟他们扳手腕，首先非要有强大的资金支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