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刚要转身，却发现自己的接待远没有结束。

    “赵晓晴，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局面。在校园里找过赵晓晴，可是却没找到，没想到竟然在最不可能见面的地方遇着了。

    “我是来···写小说卡壳了，就是《潜伏》的结局。就到这里来放放风，没想到你也在。”赵晓晴其实已经到公园有一会儿了，那时她看到了江奕和韩菲凡两人聊着。

    她本想上来打招呼，可是当她看到韩菲凡注视着江奕的目光，她看到了一丝哀怨、两眼柔情。

    原本她是听姑父说起江奕要在主题公园和留学生一起参观的事情，而且自己心里似乎也有着满腹想说的话。可是当她看到韩菲凡那一眼，她一下子就泄气了。

    不过，关于小说的进展倒是没说谎。《潜伏》已经写完了，可是她对结局还不太满意，正在想法设法让它更加完美一些。她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两个主角历尽千辛万苦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

    “要是写《潜伏》的话，现在公园里还真没有民国时期的建筑。”江奕唯独对这个年代的情况了解不多，香江拍的影视作品对那个年代也涉足较少。

    江奕小心地表演着，唯恐得罪了两个女生中的任何一个。

    这一刻，赵晓晴忽然觉得江奕有些像是余则成。也是深藏不露，也是悄悄地憋着大招。

    自己可千万不要是左蓝，那个最先出局的人；晚秋那个人太讨厌，明知道对方有了爱人和家庭，还要故意扎进去。翠平嘛，土是土了点儿，可是总算是和他在一起了。

    “余则成这个人有真实的原型，想不想知道他的结局？”江奕也想起了这个历史剧，多探讨一下总好过被她们审问。

    “有原型？”

    “对，余则成在津门站的任务结束以后，被改派到了湾湾，接触到了那里的最高层。结果···最后还是在那里暴露了，丢了性命。”

    “那怎么行？他死了，翠平怎么办？”

    “翠平，好的消息是她和余则成有了一个孩子；不好的消息是···”江奕是看了《潜伏》原结局的，知道那个结尾并不让人满意，所以后来在观众的强大压力下终于改了结局，可是有争议才有嚼头嘛：“她的最后亮相，就是抱着孩子，在村口吹着寒风等待那个人。”

    “怎么能是这样的结尾？那岂不是两人要远隔海峡，永远孤独了？”

    “你为什么不能再用一次晚秋呢？”

    “晚秋已经去了延安···”赵晓晴还没反应过来，在她看来，晚秋已经暴露，而且已经成为播音员，潜伏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晚秋有一点是其他人没有的，那就是她曾经是富家小姐，应付上流社会绰绰有余。”

    江奕点到为止，赵晓晴已经明白：晚秋或许要去湾湾跟余则成汇合，再演一次翠平在津门的往事。

    可是这样的结局，明显地不是赵晓晴想要的结果：“一个喜欢做情人的怎么能善终？要是她最终胜出，这样的作品导向就有问题。”

    “这才是潜伏，不只是余则成这个人、这个身份需要潜伏，他的感情也需要埋藏起来。”江奕点了题，为《潜伏》小说拉下了帷幕，却没想到赵晓晴的脸色阴暗了下来。

    “决不能这样！”赵晓晴说话时声音都在打着颤，似乎这个命运要落在自己身上一样，她有些发泄地说：“没有一个女读者和观众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

    “既然是为了改编成电视剧才写的，自然是以达到最高的收视率和反馈为目标。你觉得哪个结局更吸引人？”

    赵晓晴的情绪原本就不好，这次受到了江奕的刺激，更不想看着韩菲凡迷醉的眼神。

    一气之下，她一走了之了。

    “江奕，美女不理你了。你没地方去了吧？”韩菲凡看到江奕被人抛弃了，不禁笑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一件让她开心的事。

    “她不是也没理你吗？”

    经过江奕提醒，韩菲凡这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和赵晓晴本就认识，可是在学校之外的异乡见到后，两人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

    韩菲凡被人拂了面子，可是丝毫没有让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说过：生日那天会有特权的！”

    “黄晓杰刚说过有人在追你，你不跟他···”

    “至少现在还没有···”不知道为什么，韩菲凡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又没有说出的事情，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的解脱感：“你到底陪不陪？”

    被韩菲凡这么一番无理取闹下来，江奕也忘记了韩菲凡的生日到底是3月底还是3月初。

    在木马上，随着两人一起一伏、一隐一现，韩菲凡忽然张口说到:江奕，我知道宁岩更适合你，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弃，就让距离让我们都解脱吧！

    “韩菲凡，你在说什么？”江奕离得不远，看到韩菲凡在说着什么，好像还流了泪，不禁大骇：“你怎么哭了，是谁···”

    “没什么，有个小飞蛾。”韩菲凡下了木马，心里也轻松了很多。似乎刚刚自己没有发声的几句话真的说给了江奕一样。

    江奕也走下了木马，心里却更加纳闷了。

    这时的韩菲凡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脸上一扫刚才的阴霾，对着江奕说道：“江奕，你还记得吗？三年前咱们第一次在校门口见面，其实还是我先看到你。”

    “我记得你们两个是同时出现的吧？”这一幕已经被宁岩检验过了，江奕当然记得。

    “是我先看到的，然后才和宁岩一起去买的衣服。”

    “你们俩的谈话内容，我又不知道。而且，这重要吗？”江奕很是不理解韩菲凡这么咬文嚼字，在他看来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就像双胞胎早出生几分钟一样。

    可是，韩菲凡明显地并不这么认为：“你是不是因为在图书馆里遇到了宁岩，还跟她去她家里才跟她在一起的？”

    “在一起？”听到这里，江奕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这么重要的事情，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糊涂。”韩菲凡和江奕的逻辑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她终于也懒得跟江奕计较了，只是关注点却没有转移：“你知道吗？宁岩从来都是处处抢先，小时候她有玩具，我只能看着她玩，或者等她累了的时候才能有机会玩一下。”

    宁岩家根正苗红，韩菲凡家却是负面典型。七十年代生人正好赶上了时代的尾巴。

    “这都是历史造成的吧，现在已经好多了。”要不是近些年海外关系成为正面词汇，韩菲凡的一生可能都会受到很大影响，永远待在后面、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以后要是你们···要是我们毕业了，我就不能再这么缠着你了。”韩菲凡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的角色，虽然过去几年里她一直努力地想要否认这一点：“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儿，就像三年前的生日那天一样？”

    三年前，王刚为了让江奕出丑，带着班里几个女生到酒吧里去看江奕的“惨状”，证明江奕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光鲜。没想到江奕并不觉得学弹吉他、在酒吧里表演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送给了韩菲凡一首歌，让她一直没有忘记。

    “好啊，我帮你过···这个生日。”江奕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也是他希望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他故作镇定地回道：“不过，今天可没有新歌送给你了。”

    他本来想说“帮韩菲凡过最后一个生日”，可是看着女生情绪不佳，他只能委婉了一些。

    “那可不行，现在没有，以后也要补上！”在一首歌面前，韩菲凡的情绪一下子被转移了：“而且不能超过一年，否则会有利息的！”

    “过来抽个签吧。”一个道士看到一男一女闲逛着，隔着大老远地就嚷嚷开了。

    江奕看着这个年轻的道士，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是不是···”

    “你参加高考那次，我们来过···还有宁岩。”说到这里，韩菲凡停住了脚步：“我不想抽。”

    “韩美女，你真是奇怪，以前你不是最积极、喜欢这些怪力乱神么。怎么这次反而不想动手了？”

    道士却在卖力地向江奕兜售着。看到他工作这么积极，江奕这个当老板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那就抽一回吧。”

    “月老灵签姻缘签第3签。”江奕拿了签随口就唱了出来。

    道士的效率也很高，即刻递给了江奕一张纸条，江奕一看就傻眼了。

    “不会又是下下签吧？”韩菲凡还是很沉得住气，只是问了江奕一句，连抢着观看的欲望也没有。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看着上面写的是个中签，可是我感觉还是不太吉利。”江奕的手气是出了名的差，感觉这次也不例外，给了钱以后就想走。

    “美女要不要也来抽一签？”道士拿着钱却还是不放弃，再次营销了一回：“这个帅哥给的钱足够抽签加解签两次。”

    韩菲凡终究还是没有忍得住诱惑，加上今天存了宰江奕一刀的想法，所以想也没想就抽了一个，嘴巴里还念念有词：“你们的签要是有用的话，就该跟三年前一样才对，江奕的签变化不大，我的签要是差得太多，那就是你们的签不准！”

    韩菲凡也是随手把签给了道士。

    只是，当她拿到纸条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窈宨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

    三年前，自己不就是这个签么？

    “恭喜签王降临！”道士也很高兴，客人抽到这么吉利的签，自己至少也能得到几句美言。

    再次看向江奕，韩菲凡的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江奕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六十个签加上零签，抽到每个的概率是六十一分之一，连续两次抽到同一个签的概率差不多四千分之一。韩菲凡，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到了万里挑一。”

    韩菲凡看着手上的灵签，再看看江奕，一种无可名状的情绪涌了上来。江奕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模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下定的决心也不再那么坚决。

    “江奕，你不是要见倪总工嘛，我也想···”韩菲凡想起她陪同江奕和李启山等人去拜访倪总工的场景，那一次李启山带头、江奕作为主力，在一个学者那里大大地使坏，故意激化倪总工等人的内部矛盾，让韩菲凡大跌眼镜。

    要不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她早就要给江奕的光明形象贴上老奸巨猾的标签了。只是韩成斌却说了相反的意见，还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韩成斌没能告诉她为什么，一切就要由韩菲凡自己求证。

    现在机会就来了。

    “跟理工科专家聊的都很专业，就怕你会觉得无聊。”江奕很奇怪这个对理工科视为畏途的老同学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当年自己讲了一节化学课都能把她讲哭了嘛。

    可是韩菲凡难得的微笑却让他不好拒绝，这也是今天唯一的一次笑脸，不知道她又在打着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