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为何？

    或许有人说那是一种境界，也或许有人说那只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旁人都说过元婴极为重要，对于修士来说，元婴就是自己的生命根本。但是，别人所说出来的东西终归都是虚假的，没有亲眼见过终归无法认识到元婴的魅力。

    但是，这一刻，陈道就看到了，他平生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元婴的模样：

    随着一朵朵金花的盛开，一个巨大的虚幻的半透明人形从红月的身体中升腾了出来。这个虚幻的人形看起来就如同是一个婴儿一般，盘膝而坐，头却低垂在胸口，虽说只是坐着，却也都已经有将近三丈高。半透明的质感看起来让这从未亲眼见过的元婴有了一丝不可描述的纯洁性，低垂的脑袋反而更有了一种虔诚，整体看起来就如同一尊还是婴儿的大佛。

    陈道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人的元婴居然可以这么大，而且这么大的元婴又是怎么藏在人的身躯中的呢？陈道不知道，现在也没有人会给他来解释这个问题，因为除了他以外，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看到这具元婴的时候，面色都变得很是沉重。

    “元婴已经坍缩到三丈大小了，如果这一次这孩子没有挺过去的话，那应该就是命数已尽了。”秦老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面色没有那么大变化的人，所以也只有他直接说除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元婴已经彻底退缩到了婴儿时期，而且全身也已经呈现了虚幻的迹象，她就是将自己的整个元婴之力全部燃烧了。”梁老手中的法决没有停下来，不停地打在红月的身上，帮助她巩固住体内已经为数不多的元气。

    “没时间再聊了，要动手的话就得赶紧了。”祝融的面色已经开始隐隐有些发白，看的出来如此大规模地使用虚火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陈道的心里也开始紧张了起来，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开口请秦老护法已经足够了，但是陈道的心里却没有办法因此就安静下来。

    他的脑海中总是会联想到其他人，他的心无法安分下来，就好像倘若红月再死了以后不仅仅是红月死了一样，那些曾经死过的人也会跟着再死一次。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默默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裳。

    元婴在虚火的燃烧下开始逐渐坍缩，变得更小，却也更加凝实起来，这一次陈道也更加清楚地看清了那婴儿的脸，那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哥哥，月儿想吃大西瓜。”

    “哥哥，哥哥，你看，那边的山好高啊。”

    “你啊，才长这么点大，看那山当然高啦。我以后肯定会把那山踩在我脚下的。”

    红月……

    元婴的脸上变得越来越痛苦，本来三丈的大小此刻也已经被凝练到只有丈半的大小，金色的花瓣显得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元婴整个都包裹在里面。

    那张婴儿的脸已经完全痛苦的皱在了一起，只是因为她是元婴的存在，所以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不然此刻的红月肯定会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一旁的祝融已经面色极为苍白，就连嘴角也已经因为从里过猛脱力的缘故变的没有半丝血色。

    吴师祖站在一旁，两个手掌却已经紧紧握在了起来，止不住的搓动，手背上已经是清晰可见的几道红色的手指印。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年一样，两个眼睛全是血丝，原本应该是飘逸仙仙的长发此刻看起来也是变得如同一堆干枯的稻草一般。

    “唳！”突然一声听起来极其尖利的声音传了出来，就如同是厉鬼的嘶吼一般，又好像是干尸尖长的指甲在青铜棺椁上划过发出的刺耳声音。原本还一直低垂的元婴脑袋此刻突然就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猛然仰起了头颅，她的嘴唇以一种极为恐怖的角度张开，就好像是被人撕开的一般。元婴上的五官全部都揪成了一团，再也看不出丝毫当年的儿时的模样。

    与此同时另一边盘膝坐在床上红月的肉身的五官之中也突然流出了鲜血，猩红的鲜血挂在那本就病态的皮肤上，看起来就好像是蜡烛的红油垂落一般。

    “她已经到了承受的边界了，如果再继续炼化下去的话，最后就可能直接被炼成飞灰!”梁老此时的面色也开始泛白，额角渗出了许多密密的汗珠，很显然他这句话是在对吴师祖说的。

    吴师祖那双苍老而通红的双眼之中已经流露出了一丝绝望，此时的情况是事先所有人都想到过的，虚火炼化元婴本就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只有忍受过了虚火的不停燃烧，将元婴重新凝练至最开始模样，才算是浴火重生，凤凰涅槃。但是既然是凤凰涅槃，就应当知道这其中的失败率是有多高，且不说这其中的痛苦忍受下来本就是对于一个人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的考验，就是单说虚火就根本不是元婴修士能够承受的东西。

    眼下，元婴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而肉身也开始七窍流血，无一不是预示着红月所能承受住的极限已经到来。

    真的，要飞灰烟灭了吗……

    吴师祖看着那已经缩小到只有一丈大小左右的婴儿，当年，他从那个女子手中接过来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吧。他曾经答应过她，要把这个孩子照顾好，所以他费尽心思将红月从小就送离了这片大陆，找到了一个偏僻小山村的一户人家来养育这个孩子。孩子从小养得很好，直到孩子长大以后，他才接着外出游历收徒的名义将她重新带回了自己的身边。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看着红月，就像当年她的母亲一样，只是他只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他当年答应她，倘若这孩子以后真的变成了那样，他就亲手杀了她。可是，他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就在这短短的百年里，真的感受到了那种亲人一般的感受。

    他只是一个糟老头罢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亲手杀了红月，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女儿，他更不能了……

    可是，难道就要这样看着她死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梁决明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得给我把她救活！”吴师祖已经有些癫狂，他的脑海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红月不能死。

    陈道转过头看向了秦老，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可能不够格去求这个人情，但是他的眼神中还是有一丝期望，还有一丝的渴求。他相信，如果说现在有谁能救红月的命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秦老。也只有秦老，才有这个能力救活一个燃烧元婴的人。

    他看着秦老，秦老的目光也看向了他，就好像知道他会看向自己一样。秦老面色没有往常的轻松和和蔼，他的眉头也紧蹙在一起，就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一样。

    突然，一记传音突然传到了陈道的脑海之中。

    “你如果想救她，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情。”秦老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看着陈道，等待他的决定。

    终于，这一刻还是来了，陈道从一开始就猜想过秦老为什么会救自己，只是那时候的秦老却什么也不告诉他。但是，陈道相信这一切背后一定有一个个目的。如今，还是来了。只是和原本所想不一样的是，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开的口。

    “好。”

    “这件事结束之后，你要跟我回驭雷殿。”

    “好。”

    “至于后面的事情，等你回驭雷殿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做。”

    “好。”陈道只有答应，其实，就算秦老不让他答应，以秦老的实力，真的要做到还需要他答应吗？“还请前辈出手。”

    “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保住她性命，只能算是试一试。”秦老的声音再次传来，目光也离开了他，不再管陈道的意见。

    而那边吴师祖看着血越留越多的红月，心里极度痛苦，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得颤抖起来。

    “决明，你若是救不好她，你我都会后悔一辈子的……”他的声音早就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激亢和愤怒。而是有些萎靡了下来，他就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一般，看着自己养育多年的儿女，终要在自己之前离开这个世界，那种无力充满了他整个身子。

    “将虚火撤去，梁决明，将你的天灵鼎拿出来，我来帮她炼化。”秦老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眼中也开始散发出来了严肃。“按我说的去做，你只管自己是在炼丹就行。剩下的，交给我吧……”

    最后一句话里，陈道感觉听出来了一缕疲惫。但是吴师祖却已经顾不得了这些，他将目光，这最后一点希望的目光投注在了秦老的身上。

    “八殿王愿意出手了吗……”

    一时间，虚火消散，雷云翻滚，阴暗的云团之中，一条雷龙悄然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