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光所做的判断和陈道的如出一辙，生机溃散，借由全身毛孔无时无刻不在外泄，体内各种器官已经衰竭，就连心脏也只是在缓缓跳动，随时都可能直接停下。陈道扳开老者的眼皮，灰色的瞳孔中已经没有光泽，只能看见垂垂暮色。

    “很难救了。”陈道摇了摇头。

    “爷爷！怎么可能，你胡说！爷爷！”小姑娘已经慌神，她下意识里信不过陈道等人。

    陈道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因为生离死别，而是他能感受到，这个老者之前应该也是一介化神强者，只是如今居然也油尽灯枯到如此境地。化神境的修士往往都有近千年寿命，在这期间只要修为有进展，都会获得更多的寿元。所以，平常很少能看见这种因为生机散尽而“老死”的修士。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当陈道看着眼前这个老人时，心中才更生悲哀。

    在天道规律面前，修士也不过就是一个凡人，若是将体内的生机散尽，那可怜的经脉就承受不住一丝灵力，最后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他拉住了小姑娘，示意她走了就是把老人一个人丢下，然后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给老人服了下去。

    “我给他吃的是强心续命的丹药，你爷爷他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用此法吊着他一口气。待他醒来以后，你将老人带回去吧。”陈道也是无力，只能这般说道。

    听到爷爷一时半会不会死，小姑娘才终于慢慢回过神，她看着陈道，也终于从陈道的那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你是……陈殿？”

    见对方认出自己，陈道也没有吃惊，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吩咐：“老人家身体本就不好，就不应该还到处跑了。”

    “鸠兹王家，王若若，拜见陈殿。”小姑娘终于惊醒，赶紧准备下拜，陈道托住她的手，阻止她行礼。

    不错，眼前的老小正是鸠兹城王家的人，那个昏倒的老人也就是鸠兹王家的家主王若溪。两年前，在科索的拍卖会上，王若溪曾经求陈道卖于他一个化神灵识体，最后用一个寂魂境灵识体与陈道交换了一个化神境灵识体。而眼前这个叫王若若的小姑娘，也是在拍卖会之前曾和陈道有过一些摩擦。只是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在此相见，实在是有些缘分妙不可言。

    “两年前的灵识体，老人家也算帮了我大忙，今日就当还恩，不用多礼。”陈道解释道，毕竟当初如果不是有一个寂魂境的灵识体，玉老很有可能苏醒得更晚，所以这份情他是有记在心中的。

    “只是有一事我觉得奇怪，老人家骨龄不过数百年，怎么会生机溃散至此？”陈道本来有些犹豫该不该问，但是对方既然已经认出他来，他便问了出口。

    “那是因为，爷爷他……”小姑娘一抹眼中的泪水。

    “若若……”此时一双干瘦的手突然握住王若若的手，阻止了她的回答，陈道这才发现，这个老人居然已经醒了过来，“老朽惊动了侯殿，罪该万死。”

    “既然老前辈已经醒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陈道也是明白对方有事不想告诉自己，虽说鸠兹王家是驭雷殿的附属家族，但是却也没有什么事都要告诉自己的义务。说完，陈道便招呼其他人准备离开，毕竟饭已经吃到这个份上，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心思继续吃下去了。

    “老朽恭送侯殿。”王若溪艰难行礼，两拨人就此分开。只是那个叫王若若的小姑娘还眼中含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等到陈道一行人已经远离之后，这醉谪仙中也就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气氛。王若若有些不解：“爷爷，我王家归属驭雷殿，为何不能将此事说于陈殿？”

    老者眼中充满了复杂，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王家历来追随的都是首峰，这位侯殿却是八峰的人。更何况，此人在驭雷殿中根基太浅，自身实力也只有结丹，我实在是很难将此事托付于他啊。”

    “那咱们就回不去了吗……”王若若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掉。

    “你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也先离开此地吧，只怕时间一长，就会被抓到行踪。”老者颤颤巍巍地拉着小姑娘，也离开了醉谪仙，心中充满了悔恨，他没想到自己纵横一辈子，最后却在异乡落了个如此下场。

    ******

    “只怕刚刚那对爷孙另有隐情。”叶芊芊推测到，而对于她的这个推测，陈道也是不置可否。

    “随缘随性吧，既然他们不愿意说，我们也就不用管了。”陈道不再去想，他发现用度光给他的这个方法，确实要少了好些烦恼，“找间客栈住下来吧，明早便要启程了。”

    翌日。

    凡大城市，就是清晨也很难从一日的时光中分割出来。夜晚的街道也是灯火通明，直到第二日的鱼肚白刚刚照亮各大街道的时候，街边的灯火才开始逐一退去，可是：晨曦催灯短，行人跨步长。街边的热气不停地蒸腾，配合着清晨的露水，还有阵阵鸟鸣，整个街道也显得朦胧了几分。

    陈道站在道路的交叉口，他身后就是传送法阵所在，此城的传送法阵归于城有，所以一应运转修缮都归于城主府掌控。驭雷殿早便同此处打过招呼，今日的上午的传送法阵优先供驭雷殿弟子使用，也算是帮陈道省了好些事。一些弟子也开始陆续到达，无论第八峰还是第六峰的弟子，如今见到陈道都是极为恭敬。

    终于，在等了近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所有弟子全都到齐。王辰宁作为队伍的副队在清点好人数之后，示意陈道准备就绪可以离开。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高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陈殿！陈殿！”陈殿抬眼望去，大街的远处跑来两个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在醉谪仙和陈道碰面的王家二人。此时两人已经跑到近前，王若溪的面色相较于昨日已经更差，看来已经没有几日寿元了，而王若若则是微微喘气，酥胸也随之起伏有致。

    “何事？”陈道眉头一皱。

    王若溪面露尴尬，毕竟昨日他的行径总归是有些冒犯陈道，犹豫片刻，他还是说道：“老朽打听到今日上午的传送法阵外人不可用，还请侯殿能允许我老小二人高攀法阵，一同传送。”老者只是说了几句，额角已经出汗，除了身体虚弱，更见心中紧张。

    见陈道犹豫，王若溪立刻再高声道：“还望侯殿，看在我王家世代追随驭雷殿的份上帮老朽一次。”

    话已说道这个份上，陈道再拒绝就有些不通人情了。只是他交代清楚这早上传送阵只会前往中鼎大陆中部的会元城，但是在王若溪表示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之后，陈道便不再阻止，允许了二人的请求。只是他心中还在思量，究竟是什么让这祖孙二人居然如此逃亡，根本不管去往何地？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出来，如果对方想说，昨天王若溪就应该说了。

    所有人都站在传送阵之中，脚下的符文脉络开始不停地流动，彩色的灵力在其中缓缓运转，显得极为梦幻。王若若偷偷看向陈道，她明白，起码短时间里不用再逃亡了。随着彩色的光罩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阵眩晕感，然后，周身就陷入到了布满星光的黑暗之中。

    此次传送跨域有千万里远，所以即使是传送法阵也都是开启了七次重叠空间穿梭，不过饶是如此，一时半会之间传送法阵也没有停下。陈道看着四周，就如同置身于星空中一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闪烁的亮光。这种特殊的景象在陈道之前的际遇中是从未遇到过的，毕竟相比之前从舍身海传送到中鼎大陆时的狂暴来说，这一次传送极为温和。

    也不知道是在这黑暗中待了多久，在陈道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迷失在虚无之中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光亮。然后就是一阵现实与梦幻割裂的恍惚感，随后那片光亮越来越近，最后直接将陈道吞噬进去，让他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的眼睛。再然后，就是脚下感觉踩到实地的感觉，他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巨大的广场一眼居然望不到头，近百的传送法阵居然就这么一排排有序的排列在广场之上，时不时的有传送法阵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凭空就传送处了来自各大宗门服饰各异的队伍。只是这样的景象已经不能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天空中各种巨兽和飞禽被当作坐骑来回穿梭，在地面上投射出巨大的黑影不断划过。人声夹杂在灵兽的嘶吼声中，却也能响彻在云霄之间，伴随着各种彩色的光柱和法术的光晕以及法宝的霞光染遍了大地，还有巨大飞艇战舰的鸣笛声时不时在耳畔突然响起。

    这一切，都显得是那般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