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或许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花岚的玩具罢了。

    她一开始，就可以轻易地杀了自己，不费吹灰之力。

    但她就像猫对待猎物那样残忍，总会先尽情地玩弄一番猎物，给猎物一些生存的希望，等到她自己觉得玩腻了，没什么兴趣了，再将猎物直接弄死，残忍地将希望掐灭。

    只是为了好玩；

    只是出于好奇。

    花岚为伊万演奏的两首曲子，也只是单纯地想看伊万这个曾经的克格勃特工有什么能耐，就像斗蛐蛐那样，以满足她那猫一样的好奇心。

    诚然，花岚小姐很强。

    但爷爷我可是……打不死的伊万啊！

    伊万不知道如何破解花岚的幻觉，也不知道自己残存的生命力还能支撑多久。

    但比起犯错，伊万更害怕什么都不做。

    【蝶舞-凋零之舞】

    一瞬间，伊万目光凌厉，浑身肌肉崩裂，经脉寸断。

    疼痛撕裂全身。

    与此同时，强大的气场将先前插入墙体的10把飞刀吸出，快速向伊万的方向收回。

    此时的花岚终于稍稍动容，一个轻盈跳跃朝着远离伊万的方向闪避。

    【蝶舞-凋零之舞】像是一台无情的绞肉机，将杀戮视作唯一指令！

    将整个一层……化作炼狱！

    一时间，伊万的10把飞刀在狭长的走廊中群魔乱舞，疾速游走，来回穿插。

    飞刀所经之处，钢筋断裂，寸草无生，像是漫天蝗灾。

    整个楼层的如果还有活着的生物，除了伊万，恐怕只有微生物了。

    只要花岚的肉体还在荒川大楼的一层，无论她怎么操纵幻觉，都将被剁成一滩肉泥。

    绝无可能逃生……

    可随即，伊万再度陷入了绝望。

    那个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哼哼，看来小女还是高估先生了。”

    “告诉先生吧，要杀你的人是林小姐。”

    “12年前是她，现在，还是她。”

    “12年前是你自寻死路，今天是你倒霉刚好碰到小女。”

    “那么小女今天的演出，就到此为止吧。”

    “请最后再聆听一首，小女献给先生的——”

    “《灵魂挽歌》”

    随着花岚无声的【挽歌】响彻整个空间，伊万的五脏六腑一瞬间被悉数震碎，身体的力量顷刻间消失殆尽，像是突然断电的机器人一样，无力瘫软地倒在了花岚的怀中，口吐鲜血。

    一阵阵强烈的眩晕以及撕裂全身的剧痛，在【挽歌】响起的一瞬间，胸腔和腹腔之内像是一颗炸弹被突然引爆一样，无数血管和脏器组织顷刻之间炸裂，摧枯拉朽。

    是次声波。

    【挽歌】声波振动频率与伊万的内脏固有频率高度一致，产生完美的共振，使伊万的内脏产生剧烈的振动，直至超越承受的极限，脏器内的血管和脏器组织大范围破裂。

    “花岚……小姐，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放过楼上的三个孩子……”奄奄一息的伊万，艰难地对花岚哀求道，口中的鲜血汩汩涌出。

    早在十二年前，自己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不足惜。

    但伊万，不想连累无辜。

    绘里香、达也、小波奇……

    委托人铃木冬妮娅小姐，伊万只能祝你……好运了。

    花岚将濒死的伊万搂入自己温柔的怀中，轻轻抚摸着伊万的发梢。

    像是死神的送别。

    花岚默不作答，只是妩媚地看着躺在自己膝枕的伊万，亲吻在伊万苍白的唇上，送走他生命的最后一程。

    温柔乡的温度，和母亲一样。

    只是一个是新生，一个是永别。

    伊万缓缓闭上眼。

    那一刻，无尽的黑暗中，有什么在闪烁。

    回马灯吗？伊万苦笑。

    大脑中十二年前的子弹，在不停地嗡鸣。

    频率闪烁，一片漆黑，一片空白。

    就么……结束了么……

    可是我还没有……和女孩子……

    做过爱啊！

    强烈的不甘，刺激着伊万的每一寸神经。

    自己此生最为珍重的第一次，明明差一点就可以献给冬妮娅，最后却阴差阳错地献给了梦遗。

    一辈子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没有房子。

    第一份工作满腔热情却无疾而终，祖国没了，退休金也没了。

    第二份工作没有工资，还把小命搭进去了。

    一辈子，难道就这样了吗……

    不甘心啊……

    这一刻，满腔的不甘和愤懑将伊万彻底淹没。

    此刻，伊万似乎看到了，平时看不见的奇怪的光景。

    伊万眼睛紧紧闭着，但却看到，什么地方泛着耀眼的白光。

    似乎是在指示着他，这些地方有着特殊的含义。

    而眼前的这一切，伊万知道，不属于现实。

    准确地说，眼前的这一切，是绝对不存在于五感之内的现实。

    这种场景，听觉、嗅觉、触觉、味觉和视觉，均无法恰如其分地描述。

    就像人类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描述海龟对磁场的感觉一样。你无法对一种你不存在的感觉进行准确的描述，二维生物无法描述三维空间。

    那种在人类所有的文学、科学、艺术作品中，都不存在的感觉，那是穷尽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其分毫的……

    第六感！

    伊万感觉的到，那种熟悉的感觉。

    十二年前，敞篷车，狙击手，脑洞大开。

    回来了，全部都回来了。

    众所周知，人类对时间的感知是线性的、正向不可逆的。

    这是人类在漫长进化中形成的特性，只有对时间正向线性感知，才能让人脑理解因果关系，才能让人类在数十万年的捕猎、游牧、农耕中得以生存繁衍。‘时间正向线性感知’这一特性也深深烙印在了人脑之中。

    而东京高楼的一声枪响，给伊万带来了多维时间感知。

    这种强烈的直觉，那种能够感知到足够的确定性去支撑伊万做出选择的直觉。

    这种直觉，比以往的所有直觉相加起来，都要强烈！

    视觉关闭，听觉关闭，嗅觉关闭，触觉关闭，味觉关闭……五感关闭。

    伊万的脑能力，伊万的第六感——

    【时间曲线】，启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缓慢停滞，伊万洞悉了的花岚所有花招。

    幻觉可以支配五感，对于伊万的第六感却无法影响分毫。

    只见躺在花岚小姐温柔膝枕上气若游丝的伊万，蓦地坐起。

    “还在垂死挣扎么？先生。”花岚娇媚道。

    此时紧闭双眼的伊万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在第六感的支配下，进行着无比精准的杀戮。

    精准与否，就是屠宰与手术的区别。

    伊万挥刀而起，奋力一刀毅然决然地，抹向……自己的脖子！？

    霎时间，一曲终了，幻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