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土豪，分田地，争取民心，获得更大的支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最后逐步占领大城市，最终走向全国。

    这是只要上过中学的人都能随口说出的革命常识。

    但是在后世人眼中不足为奇，耳熟能详，张口就来的这句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有着石破天惊一样的震撼效果。

    在得知钟烨打算将土地分给那些古家原来的下人，信阳镇的普通百姓，古家原来的佃户，深知还包括琅琊山、马耳山乃至吕家庄所有没有土地的人时，田恒的第一反应就是钟烨是不是疯了。

    古往今来打天下虽然说也会分配土地，但是往往都是天下打下来之后才会编户齐民，进行再分配。

    而往往第一批分配土地的都是那些跟着打天下的有功之臣们，然后再是宗室，最后是大大小小的地主乡绅们，最后才会轮到黔首百姓。

    经过了常年的战乱，大量的土地抛荒，大量的人口损失，导致了地多人少的局面。

    所以这种分配方式当时是没有问题的。开国君主即能奖励跟自己的打天下的功臣们，也能安抚其他的所有阶层，让每一户百姓都能获得土地。

    人和土地的矛盾往往在这个时候是最小的，最和谐的。

    再加上开国皇帝本身的威望和能力，能够压得住下面的官员权贵们，所以这个时候往往都是一个朝代政治最清明，官员最廉政，百姓最幸福的时候。

    所以历史教科书上才会出现那么多的治世盛世来，什么文景之治，开皇之治，贞观之治等等，都是在王朝前期。

    但是随着人口增加，人地矛盾就会逐渐突出和激烈起来，天下就会开始出现各种乱象。

    历朝历代，都逃不开这个规律。

    而钟烨现在不仅仅是要分配土地，而且还是打算将土地优先分给那些最底层的百姓家仆士兵佃户，而且还要按照人口均分。

    但是这种分配，却又不是将土地出售，也不是无偿转让，而是规定了所有权依然归朝廷，百姓们只有土地的使用权，不得随意售卖土地。私下售卖土地是违反律法的，官府不仅不承认，而且还要追究买卖双方的罪责。

    这种土地国有化的做法是田恒闻所未闻，更别说想过了。

    他再精明能干，再有阅历，他都无法跳出时代对对他的影响和约束。

    所以钟烨的这些话才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石破天惊。

    钟烨对田恒的剧烈反应也不算意外，他平静地看着田恒，也没用继续多说。

    他的这番话对于他所处时代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会觉得很正常，很平常，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和令人震撼的。

    田恒看着神情平静的钟烨，他意识到钟烨说这番话并不是心血来潮信口胡说，而是早就深思熟虑过得，甚至已经有一套完整的实施方案的那种。

    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他更加觉得钟烨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无法琢磨。

    田恒面色变幻，半响后终于再次开口：“你是仅仅只在信阳镇这么做，还是打算以后每打下一处，都要这么做？”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干涩，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惊恐和忐忑。

    钟烨本来想要直接回答的，但是看着田恒的表情，突然担心要是自己直接说了，对面这老哥情绪激动之下再突发个心梗什么的就麻烦了。

    自己手下虽然有两个军医，但是他们最多治疗一下外伤，对于心脑血管疾病却肯定是没办法的。

    自己现在收下人才太少，田恒算是目前最为倚重的一个。要是给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就麻烦了。

    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钟烨道：“这些以后再说吧。关于这件事我们回头再好好聊一聊。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我们虽然暂时不会去攻打县城，但是却灭了方大猷派来这支人马，方大猷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所以我们当前的当务之急是要防备方大猷的报复。”

    看到钟烨没有立刻给出答案，田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年轻人刚刚打下一点地盘就采取一些激进的措施，从而导致好不容易打出来的一点局面又快速分崩离析。

    他斟酌了片刻后对钟烨道：“这件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一个不好，我们就不仅仅是与清廷为敌，而是与天下为敌了。”

    钟烨明白田恒的意思。

    他口中的天下肯定不是指的那些黔首百姓，而主要指的是那些拥有土地的大小地主乡绅甚至读书人们。

    因为在历代王朝当中，这些人才是皇帝眼中的维持统治的基石。

    而黔首百姓，只不过是随时可以消耗抛弃糊弄的牛羊奴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