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日落时分，孔家大小姐才姗姗来迟。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是孔若溪见到徐锦凤时的第一句话，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对这个新来的家丁，她自然是有恨意的。

    若非他贪图屈陈氏美色，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举，孔家也就不会被牵连了。

    “大小姐，我是冤枉的，我哪有那个胆子私通屈夫人，乃至将之杀害，我不要命了吗？”

    望着一身素雅长裙，面色清冷如月的孔大小姐，徐锦凤一脸无奈。

    孔若溪一时间难以适应天牢的恶劣环境，她皱了皱鼻，往后退了两步，冷淡道：“是否冤枉，府衙审过之后便知。我愿意来此见你，是听孔小六说你有办法让我孔家摆脱这个泥潭……”

    徐锦凤点点头，道：“我是有办法，但还有一些问题需要确认。敢问大小姐，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指的是什么？”

    孔若溪清冷道。

    “民众的态度。”

    徐锦凤眸中闪过一丝精芒。民众的态度和舆论，关系到他的推论！

    “此案性子极其恶劣，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我孔家现在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大小姐微微自嘲道。

    自案发以来，什么孔家藏污纳垢，人前君子人后淫贼之类的话语一直在耳边缭绕。

    “果然如此……”

    徐锦凤叹道。

    和自己心中猜想的一样。

    才一个白天，舆论就发酵得这么快，甚至已呈一边倒之势。

    这若没人从中推波助澜，谁信？

    孔若溪凶凶地瞪了徐锦凤一眼：“现在你是否可以说了，如何恢复我孔家名誉？”

    美人瞪眼倒也赏心悦目，可惜徐锦凤此时实在是没心思享受这番美景。

    他一脸惆怅道：“大小姐可否有想过，这栽赃陷害针对的是我，还是孔府？”

    “看来你还算聪明，并非无药可救。”

    孔若溪眼前微微一亮。

    果然。

    这个小厮不蠢！

    在府上，父亲也是考虑过这一点，只是一时间想不到破解之策。

    “大小姐就别埋汰我了。我若聪明，也就不会中了屈小鱼的奸计了。”

    徐锦凤自嘲道。

    “我便与你实话实说了吧。若你真是清白的，那么这场阴谋必定是针对我孔家。但若找不到真正凶手，你必死无疑。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而我孔家将世世代代背负骂名，名声狼藉。”

    孔若溪眼中凝露一丝不忍，道，“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我孔若溪在此请求你，帮我孔家正名好吗？”

    徐锦凤心中浮现起一丝悲哀。

    是啊，一个小厮的命和孔府的名誉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啊。

    但小厮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凭什么！

    呼！

    徐锦凤深吸一口气。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坚毅道：“我有办法自证清白，孔府必须对我倾尽资源。”

    “你有几成把握？”

    孔若溪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徐锦凤伸出五指：“五五开。”

    孔若溪轻摇螓首，稍显失落：“太少。”

    “如果孔家能鼎力支持我，能再加两成！”

    徐锦凤咬牙道。

    “你倒是自信。你和我孔家如今也算是同坐一条船，你若能洗脱嫌疑，我孔家也能恢复名誉，此乃双赢之局，说吧，让我怎么帮你。”

    大小姐倒也有些魄力。

    不过心中疑虑仍在，连祖父和父亲都无能为力，一个小厮真有这本事翻案？

    徐锦凤微微一笑，猜测道：“既然此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想小小县令应该是没资格收拾残局吧？”

    “嗯，此案已移交至京兆府。由府尹林厚山大人亲自审问。”

    孔若溪回道。

    其实在案发后，孔家就开始发力，想要将影响压制最低。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突然就闹大了，闹得满城皆知。如此一来，孔家只能停下一切手段。

    因为一举一动都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万一再被栽一个强权干扰司法审案的罪名，那孔家真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徐锦凤心道，果然如此。幕后黑手这是想要携浩荡民意逼迫官府将之办成铁案，一举将孔家钉在耻辱柱上！

    不过闹大了好呀！

    闹大了，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逮住那个真凶！

    徐锦凤问道：“不知大小姐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

    孔若溪摇了摇头。

    孔家走的是君子之道，朋而不党，这也得罪了一些权贵。是呐，大家都沆瀣一气，凭什么就你孔家装清高？

    “不知京兆府和孔家的关系如何？”

    徐锦凤又继续问道。

    想要找出凶手，还真需要京兆府的配合才行。

    不过他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看到了真凶部分容貌一事，以免走漏消息。

    孔若溪回道：“林大人与家父乃是至交好友，但也正是如此，林大人处理此案才显得非常棘手，绝对不能有半点偏袒。”

    “只要林大人不是敌人就好。”

    徐锦凤松了口气。

    就怕京兆尹也想对孔家落井下石。

    他继续道：“这样，你让令尊……不，还是你亲自去求见林大人。就说……真凶另有其人，但已经被缉拿归案，明日午时开堂问审，当日宣判！这审判地点就选在午门，百姓都可以前来观看，如此便可显得林大人大公无私！”

    “真凶……你想找替罪羊？万万不行！”

    孔若溪面色微微一变。

    这当然也是一个办法。但这有违圣贤之道，孔家绝不会这么做的！

    “大小姐别瞎想。总之你照我说的办便是……”

    孔家果然还是有底线的，徐锦凤深感佩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小姐放心吧，事若不成，让林大人砍我的脑袋便是。不过临死之前，我会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如此你们孔家也不会被我连累。”

    徐锦凤一脸坦荡。

    孔若溪仿佛在徐锦凤身上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浩然正气的光。

    一时间，她有些疑惑了。

    “你到底是谁？你绝对不是孔小六的表哥！”

    孔若溪紧紧盯着徐锦凤的眼睛问道。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一个人的气质是做不了假的！

    徐锦凤此时也不藏着捏着了，毕竟开审之日，他的身份就会彻底曝光。

    他拱拱手道：“小生徐锦凤，见过孔小姐。”

    “徐锦凤？难道你就是那个……”

    孔若溪杏目圆睁，难以置信。

    “没错，那个顶撞北凉侯而被瞪晕的倒霉蛋就是鄙人。”

    徐锦凤大方承认。

    大小姐娇躯微微一颤。

    虽然人人都不愿与徐锦凤打交道，甚至还鄙夷嘲笑他自不量力。

    但还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钦佩徐锦凤的勇气！

    孔府便是其中之一。

    甚至她的父亲酒后吐真言，说徐锦凤乃当朝好儿郎是也，若能考取功名，他愿与之结亲。

    结亲！

    孔家已到婚配之龄但尚未出阁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想到此处，孔若溪脸上微微染起了一朵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