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白桦接话道：“嘻嘻，徐公子当今大才也，陛下果然没看错人呢。”

    “朕可是差点害死了他呢。”

    女帝心中还是有一抹愧疚的。

    当然，她当时也只是随口一提，谁能想到徐锦凤会那么冲动？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徐锦凤了。

    “这是陛下对他的考验嘛。陛下若是觉得愧疚，不如就点他为状元呗。”

    白桦没大没小地说道。

    若是换做建安帝，早就让人将之拖下去乱棍打死了。朝堂之事，岂能容一个小小宫女插嘴？

    女帝则不以为意。

    这丫头跟了她十几年，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女扮男装化名木望北和徐锦凤一起赶考的人。

    “你呀，状元必须要有真才实学，哪是朕随随便便就点的，那是对朝廷的不负责。”

    女帝轻轻呵斥道。

    白桦吐了吐舌头：“奴婢相信徐公子的才学。能力压孔方然之人，绝不会差到哪里去。倒是陛下可要小心哦哟，徐公子万一认出了你，嘻嘻……”

    “朕的易容术师承纯阳真人，除非他有一双火眼金睛，否则休想勘破朕的易容术。”

    女帝自信一笑。

    随后，她又低头看着手中徐锦凤贡试的卷子！

    “收天下之权于中枢，让天下之利于民间，国强民安……”

    这些话，真的是击中了她的内心！

    这不就是父皇一直以来的心愿么？

    然而，要收天下之权于中枢……

    必须搬掉世家这块拦路巨石，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但这何其难也！

    无从下手啊！

    皇祖父、父皇，他们终其一生也没解决世家门阀之祸。

    即便是这科举，看似公平公正，但却也成了世家的进阶之梯啊！

    想到此处。

    女帝心中有了抉择。

    今日殿试，便以此为题吧！

    ……

    新科士子依次步入皇宫大殿，顿生万丈豪迈之情！

    和往年不同，女帝竟将金科殿试放在了金銮殿，这足以表明她对士子们的看重！

    大殿恢弘大气，鎏金红瓦，雕梁画栋。殿角铜鼎燃起幽幽龙涎香。

    这是一种产于东海，极其名贵的香料，有提神明目凝气之效，一般都是用来招待重臣以及外朝使臣的。

    没想到，他们今日也有这个荣幸。

    大殿中央，已摆好了百案桌，文房四宝也是一应俱全，而且都是上等名料所制。

    这也是陛下对今科士子的赏赐。

    “哎呀呀呀，诸位新科士子，你们都是好样的，能文善武。待殿试过后，你们便是大梁王朝的中流砥柱。”

    一脸粗狂的礼部尚书见猎心喜，一时没忍住这个肩头拍拍，那个手臂摸摸。

    他那能将六道高手来回突突三五回的流风斩还没找到衣钵传人呢！

    “嘿，你就是那个贡试第一的徐锦凤？”

    来到徐锦凤面前，礼部尚书咧嘴一笑，直接捏起他的胳膊。

    不过很快就脸色就耷拉下来。

    无趣无趣。

    这身子骨弱不禁风啊，也就比孔方然好那么一丢丢，只怕连刀都提不动。

    “小生徐锦凤，见过大人。”

    徐锦凤可不敢失礼。

    “你小子也姓徐，倒是跟本官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子哈哈。”

    礼部尚书当然不会轻易失态，打起哈哈来。

    徐锦凤瞬间懵逼了。

    这礼部尚书姓徐？

    朝廷有几个姓徐的大官？

    该不会就是……

    “徐大人可认识靖安侯？”

    徐锦凤小心翼翼问道。

    噗嗤！

    礼部尚书没忍住大笑起来，而其他官员也是跟着发出善意的笑声。

    孔方然脸色一变，急忙拉了拉徐锦凤的衣角，低声道：“徐兄啊，你这心也太大了吧！礼部尚书就是靖安侯啊！”

    这……

    一时间，徐锦凤思绪凌乱了。

    这就是他那个便宜老爹？

    “徐大人，徐锦凤没见过多少世面，还望你海涵……”

    见徐锦凤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孔方然只能硬着头皮为他解围。

    靖安侯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小士子一般见识。

    他捏着孔方然的肩胛骨道：“哈哈，不知者不怪，本官的气量可比你老爹大多了。倒是你，身子骨太弱了，要不跟本官回去练练？”

    “徐大人的心意，小侄心领了。”

    孔方然大惊失色，急忙摇头拒绝。

    这随便练一练，他半条命可就没了。

    真是无趣。

    靖安侯放开了孔方然，随后又对其他学子一一提点几句。

    这些从今往后都是他的门生故吏了，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嘛。

    对他而言，这一届春闱也算是圆满成功，踊跃出这么多才子，也算是给了陛下一个交代。

    “多谢座师。”

    诸位士子也都一一向靖安侯还礼。

    老徐真是意气风发，走路带风。

    原来桃李满天下的滋味是这么的爽啊！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少顷。

    小黄门一声唱诺，女帝驾到。

    一番君臣之礼过后，高坐玉阶龙椅之上的女帝一脸威仪道：“诸位皆是我朝栋梁之材，今日便放开手脚，一展抱负。都入座吧，好好表现，朕便在黄昏时分等候尔等的大作！”

    作为贡试第一的徐锦凤，自然是坐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左手边是孔方然，右手侧则是谢太傅之孙谢元智。

    可以说，徐锦凤也算是被众星拱月了一回。

    全场所有人的眸光，几乎都集中在了第一排这几人身上。

    随后，便有礼部官员将考题一一分发下来。

    拿到考题后，徐锦凤眼皮子直跳，甚至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女帝。

    可惜玉阶之前，有一卷珠帘挡着视线，他并没看清女帝的神情。

    倒是女帝，瞅见徐锦凤投来的眸光，凤眸中闪过一起黠趣，随即低下螓首。

    徐锦凤颇为感慨。

    女帝出的这道殿试题，是不是太狠了？

    竟拿他的策论当考题——收天下之权于中枢！

    表面上看似大梁的权力都出自中枢，但实际上可不是如此。

    朝廷政令，出了京师，抵达各州各府后就会变了味。

    因为负责实施政令的是人啊！

    而这人，九成九都是世家门阀之人。

    他们在实施这政令之前，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家族。

    这政令会不会侵害到家族的利益？

    如果会，那就阳奉阴违。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

    世家门阀盘根错节，一旦核心利益受损就会一直对外。

    真正想要做到收天下权归于中枢，只有一个办法——扶持另一个阶层上位，去和世家打擂台！

    这个阶层非寒门莫属！

    你世家不想干了？那就让寒门取而代之！

    朝廷一旦有了其他选择，那么谁还敢阳奉阴违？